安德烈身為久經沙場的統(tǒng)帥,自然一點就通,而且采取的方法與執(zhí)行的速度也讓幽川大為驚訝和佩服,深感鐵血統(tǒng)帥的威名確實實至名歸。
安德烈并沒有讓手下去制止那些正追著動物們滿街跑的士兵和城民,而是命令他們直接去把城中各處正大火燒水的鍋給踹了。
雖然執(zhí)行的過程中產生了很多的糾紛,甚至奉命踹鍋的士兵都被打死幾個,但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
不能燒水了,就算把動物抓來了也沒法整啊!
畢竟多侖人不像獸人那樣能吃生肉,愛吃生肉,消化得了生肉。
雖然饑餓能讓人變成貪吃的野獸,但多侖人還沒淪落到菇毛飲血的地步。
就算逮到一只小臭鼠,雖然它的肉很鮮嫩很甘甜,他們也必定會收拾干凈熬成湯才吃掉。
飲食的文明代表著種群的文明和進步,就算餓死,他們也不愿意喪失身為人身為帝國子民的基本尊嚴。
當然八角血蚤這類小昆蟲就只能當成意外的點心生嚼了,與主食的意義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之所以安德烈要這樣干,其實也是沒辦法中想出的最好辦法。
阿芙娜之前昏厥失去了對獸群的控制,獸群幾乎已經分散到了城中各處道路上,甚至直接竄進了不少民居中,雖然阿芙娜醒來之后已經開始吹螺召集,但分散的范圍實在是超出了號聲所能傳播的極限。
而隨著消息的傳開,走上街的士兵和城民越來越多,他們驚喜地追逐抓捕更是讓動物們受驚而滿城亂竄起來,漸漸整個內城都響起了動物們的驚鳴和追捕者的大呼小叫。
這樣大范圍的混亂如果要安德烈派人去每條街每戶人家制止這些餓瘋了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來他沒有這么多人手可派,二來時間上絕對不允許,等你一條街一條街清理過來,那些可憐的動物估計絕大部分都已經被收拾妥當就等著下鍋了。
這倒也不是這些人會一頓就把它們都解決了,這樣珍貴的食物自然要細水長流,考慮到城里早沒草料,把這些鮮肉制成可以保存的肉干自然是唯一的方法。
幽川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面色才稍微恢復正常了些,并很快安撫起已經青筋綻爆的阿孛齊來:“尊敬的大薩卡,這只是個誤會,安德烈統(tǒng)領將會給你一個完美的交代。”
阿孛齊聳聳肩,皺眉道:“我是沒所謂,我只是擔心我的小妹等下會不會把你的皮給扒了然后做成她的坐墊……”
“……”
幽川這才看到早已經爬到民房屋頂正奮力吹著螺號的阿芙娜,她一邊吹,一邊正用憤怒的眼神死死盯著跟在安德烈后面走著的幽川。
幽川趕緊躲在了安德烈的身后,拽了拽他的戰(zhàn)袍后擺:“尊敬的統(tǒng)領大人,我想我們還是走這邊好了……”
……
全城的軍民很快就都知悉了安德烈的命令,轟轟烈烈的抓捕行動就此偃旗息鼓,受驚的動物們也很快在阿芙娜的召喚下聚攏在了一起,被她帶到城中的廣場上暫時安置了下來。
幽川也在抓緊時間緊張地思索要如何面對來自阿芙娜的暴風驟雨。
安德烈?guī)е拇ǖ热藖淼搅怂呐R時指揮處,并為他們準備了一場盛大但略顯寒酸的歡迎晚宴。
食物自然是清一色的地蟲,只不過經過多侖廚師們的辛苦努力和久未施展的高超廚藝,它們以不同的姿態(tài)被擺在了眾人面前而已。
但晚宴一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安德烈似乎是耐著性子對阿孛齊寒暄客套了一番,還沒等幽川翻譯完畢,這兩位居然就齊齊坐了下去,然后各自就悶頭吃了起來。
一開始兩人還小口小口地吃著,似乎還拿捏著主賓的身份顧忌著客套禮儀。
慢慢地,兩人嚼著嚼著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就像迸出了一道會意的火花一般,兩人同時咧嘴一笑,立馬抓起一條條地蟲就朝嘴里猛塞,似乎在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速食大賽一般!
帶頭的都這模樣了,其他的人自然也沒了顧忌,托納漢子和那些應邀而來的軍官們更是不遑相讓地狼吞虎咽起來。
餓!真的是餓極了!
幽川也餓,但他沒有展現出如此彪悍的戰(zhàn)斗力,而是慢條斯理地細細品味起這份來之不易的晚餐來。
燒烤地蟲是幽川所熟悉的,只不過比起自己燒烤的焦臭難聞又難吃起來,多侖廚師顯然技高幾籌,他們烤的地蟲就像用最好的面粉油炸而成的酥油條一般,通體金黃透亮,不帶一絲的焦臭,散發(fā)著地蟲本身的濃郁脂香,入口酥脆,輕輕一嚼后便化了,讓幽川都止不住吃了兩條。
清蒸地蟲則更是精妙,擺在盤子里甚至就像鮮活的一樣,但用叉子輕輕一戳,那白花花的肉脂便如雪梅般綻開,熟而不爛,鮮而不膩,吃在嘴里更是觸舌即化,溫潤清甜無比。
吃過這兩樣幽川已然已經飽了,但面前卻還有一碗地蟲與草根研磨成的肉羹和一盤酥脆的地蟲皮。
他自是對廚師們的奇思妙想驚嘆不已,這還只是他們在匆忙的時間和物料匱乏的情況下趕制出來的,如果時間和物料都足夠,鬼才知道他們還能把一條簡單的地蟲弄出多少花樣。
“你還吃不吃?”旁邊的阿孛齊伸過頭來問道。
但他問話顯然只是個幌子,一只手卻已經端住了那碗肉羹。
“你不要了嗎?”
安德烈也把頭伸了過來,手也已經搭在了那盤地蟲皮上。
“哎……”幽川還沒反應過來,這兩人一左一右就把他面前僅剩的食物一搶而空。
看著他們大快朵頤毫無羞恥的表情,幽川忍不住抱怨道:“好歹讓我先嘗嘗味道??!”
“你年紀小,別撐壞了?!?p> 安德烈滿嘴嚼得嘎嘣脆響,大言不慚地說道。
“……”
阿芙娜沒有同席,作為圣潔的洛雅尼迦,她自然不愿意和一群幾乎衣不蔽體敞胸露懷的男人擠在一個屋子里,而是在一群女眷屬的陪伴下吃完了這頓讓她終生難忘的晚餐。
因為她從來沒見過女人也這么能吃,而且絲毫不顧及自己這個客人的看法和感受。
她雖然理解饑餓對她們造成的巨大痛苦,也能接受她們把掉在地上的碎渣都撿起來吃干凈的舉動,但一個個伸出長長的舌頭把碗底都舔得一干二凈的壯觀場面著實讓她大吃一驚。
這樣的女人還是女人嗎?
晚餐過后,阿芙娜把幽川叫來陪她在街道上散步,久久不能平靜的她說出了自己的質疑。
“當然是,而且是女人中最偉大的那種!”幽川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后,卻很堅定回答道。
“阿油……”阿芙娜遲疑了一下,這個稱呼還是她第一次說出口,顯得有些不自然,似乎此刻因為忽然吐出的這兩個字而把全部的心思都困擾住了,從而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內容。
“嗯,主人還有什么要講的嗎?”幽川也是心底一顫,有個聲音冒出來:“千萬不能繼續(xù)下去……”
“沒……沒什么……”阿芙娜說著說著卻忽然站定,轉過身來直視著幽川。
她那美麗的身影,在月輝下宛如天使般泛著暈光,直看得幽川心里砰砰亂跳,口干舌燥,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地慌忙轉過身去,躲避著那足以讓自己就此沉淪的眼神。
“你怕什么?”阿芙娜有些黯然道:“以為我會因為失去了一些寶貝懲罰你?我還沒那么小器,再說我的寶貝們首先是托納人的寶貝,它們的死也像托納英雄一般榮耀,我雖然為它們感到傷心,但也為它們感到驕傲……其實我只是想對你說聲謝謝?!?p> “你……你是我的主人,這謝謝二字從何談起?”幽川仍舊不敢轉身面對她:“那不都是我應該做的么?”
“呸!我現在命令你轉過身來看著我!”阿芙娜顯然不滿意他的反應以及他把背對著自己的感覺。
“呃……”幽川只得轉身面對她,眼睛卻始終盯著自己的腳尖。
“難道我身為主人就不能謝謝你了?”阿芙娜微笑道:“要不是你,多侖城人差點就全部餓死了,而多侖城一失守,狼人帶領的獸人軍團自然就會入侵疾風荒原,到時情況究竟會有多糟糕,我是想也不敢想?!?p> “主人,既然談到了這里,我也正好有個疑慮想找主人談談,看看主人有沒有什么建議或想法。”幽川抬起頭,很慎重地與阿芙娜對視了一眼。
“你說吧?!?p> “嗯,不知主人有沒有注意到,多侖城上空一只飛龍都沒有?”
“是的,這里的天空很安靜?!?p> “但這是很不正常的?!庇拇ㄌь^看著夜空嘆了口氣道:“多侖城被圍困這么久,帝國的龍騎就算不能全來,來一小部分作為偵察傳訊之用也是可以的吧?”
“你有問過那個多侖統(tǒng)領嗎?”阿芙娜也疑惑不已道,因為在自己三哥的來信里,他提到最多的就是帝國龍騎,他現在最大的愿望也是成為一名龍騎士可以遨游天際。
“問了,他也不知道?!庇拇ㄓ行┚趩实卣f道:“這讓我擔心多侖城被圍或許只是一個圈套。”
“圈套?”
“是的,一個殲滅帝國龍騎的陰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