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川正要朝石棺走過去,露茜卻飄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
一行散著金光的字出現(xiàn)在她自己身上:你就這么容易相信別人嗎?
幽川聳聳肩,微笑道:“別人這個詞意義是很廣泛的,是指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我當然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剛一見面就信任,但你顯然不包含在其中,對嗎?”
露茜顯然很是欣慰,也微微一笑,身上的字又換了:你不光善良,也很聰明,在你開始之前,我要為我隱瞞的事情向你道歉。
幽川啞然道:“隱瞞?”
露茜面露尷尬地寫道:這石棺是我們從魔族先祖?zhèn)兊牧陮嬛型祦淼?,只有它歷經(jīng)千百年累積的陰寒可以讓德艾文身魂不散。
幽川驚訝道:“魔族先祖?你是指那些獸人?”
露茜點了點頭。
幽川疑惑不已道:“可獸人明明生活在西大陸,你們怎么能偷到他們先祖的棺???”
一個個金色字跡出現(xiàn)在露茜身上:他們的先祖以前也是生活在我們靈夜大陸的,只是后來魔族造出了龐大的海船后就陸續(xù)遷徙到了土地更肥沃的西大陸。
幽川奇道:“聽你的意思,以前魔族和血族以及你們精靈族都相處得很好?”
露茜點了點頭,繼續(xù)寫道:只是后來隨著我們精靈族造太陽塔,一切就都發(fā)生了變化,并最終失去控制落到如今這個糟糕的局面。
幽川知道這背后有很大的文章,一時半會是搞不清楚的,當即微微一笑道:“偷一個棺槨救一條性命,這不叫偷,我想它的主人應(yīng)該也不會介意的?!?p> 露茜面有難色地寫道:但一旦被獸人們知道,麻煩可就大了。
幽川嘆息道:“他們現(xiàn)在都跑到東大陸來了,船都沒有了,自然不可能回靈夜大陸拜祭先祖的陵寢,又怎么會知道丟失了一個棺槨呢?”
露茜深深地嘆了口氣,手有點發(fā)抖地寫出幾行字:現(xiàn)在魔族已經(jīng)淪為那邪惡勢力的爪牙,邪惡勢力之所以能牢牢地控制他們,并不是全依靠恐怖手段,最重要的一點是魔族得到了他們保存自己先祖陵寢完好的承諾,并定期有代表回去祭拜,這個棺槨來自于其中最重要的一座陵寢,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丟失了,要是被魔族知道它在這,不用邪惡勢力驅(qū)使,他們也會攻進疾風荒原來。
幽川一下就明白了露茜的擔心不無道理,挖人祖墳的事自然是人神共憤的,何況這還是魔族的先祖,別說被獸人們知道它真的在這,但凡有一點消息泄露出去,荒原也將迎來無法阻擋的浩劫,到那時,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棺槨了,而是無數(shù)人會因其死亡的不祥物。
他不由地皺眉道:“它放在這怎么可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
露茜繼續(xù)寫道:除非你不救德艾文,否則石棺里的陰寒氣息必然附在你身上,是沒辦法消除的,只要邪惡勢力的成員覺察到了,必然會告之魔族,成為他們侵襲荒原最好的理由,甚至都不用邪惡勢力在背后驅(qū)使。
幽川愕然不已:“意思是我還不能出去了?”
露茜點了點頭,寫道:現(xiàn)在邪惡勢力的爪牙已經(jīng)開始在荒原活動,你出去是可以的,但會有很大的風險。
幽川沉思起來,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最后卻是雙眼泛光地微微一笑:“任何事都有個輕重緩急,現(xiàn)在我們還是把德艾文救了再說吧?!?p> 也不等露茜再寫什么,他閃身就跑到棺槨邊,雙手一攀,很輕松地就跳了進去。
已經(jīng)恢復成實體的德艾文漠然地看著這個闖進來的家伙,似乎他的意識因為遭受了魔法的侵襲而陷入了混沌狀態(tài),只是石棺里的陰寒之氣讓他保持著一絲生機而已。
幽川一跳進石棺才發(fā)現(xiàn)腳底軟軟的,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棺底居然還躺著一具矮小狼人的遺體,身上長滿了白色的菌絲,如同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毛毯,但可以看出他全身的肌膚都保存完整,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就像睡著了似的,仿佛再大點動靜就可以把他吵醒。
幽川趕緊把自己的腳從他胸膛上挪開,小心翼翼地叉站在遺體的腰側(cè)。
他見過很多的狼人,但從未見過如此矮小的狼人,比起那個粗壯的特魯多來,這具狼人的遺體簡直連個狼人小孩都算不上,但從他全身皺皺巴巴的肌膚以及那比白菌絲還要蒼白的毛發(fā)來看,這顯然是一個極為年邁的狼人,就是只是一具遺體,那股蒼老豁達的氣息也不免讓他莫名地生出崇敬和愛戴之情。
幽川收拾好心情,用一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輕松微笑面對著德艾文,張開了自己的雙手,就像要擁抱一個久違的朋友。
德艾文遲遲艾艾地落了下來,一臉警惕地盯著他。
露茜也趕緊飛到棺槨的另一端,面對著幽川寫道:他現(xiàn)在身上沒有血氣,也沒有自主的意識,不能說話也聽不到聲音,你要引導他吸你的血。
幽川點了點頭,強忍著石棺里刺骨的陰寒,以最誠摯熱情的姿態(tài)朝德艾文不停招手。
但德艾文根本不為所動,似乎幽川在他眼中只是一根奇怪的木頭。
幽川張著雙臂都發(fā)麻了,感覺腳掌和棺底都結(jié)出了冰晶,見他仍舊不過來,便又朝他挪了過去。
因為沒注意腳底被冰晶黏住,用力過大,導致自己身體稍微失衡而打了個踉蹌,只聽咔嚓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被踩斷了,幽川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這個老狼人手中握著的一根木頭拐杖被自己踩斷成了幾節(jié)。
而德艾文雖然聽不到聲音,但顯然感覺到了動靜,渾身顫栗了一下,茫然的眼睛遽然泛起兩點血紅之色,顯得兇厲而無比警惕,就像一只感覺到了危險的野獸。
露茜大吃一驚,趕緊寫道:這是他的本能應(yīng)急發(fā)應(yīng),你必須在他沒主動發(fā)起攻擊之前,讓他恢復心智。
幽川頭皮發(fā)麻道:“這任務(wù)可真是不輕松啊!”
因為石棺并不大,德艾文現(xiàn)在正面對面地冷冷看著他,幽川臉上繼續(xù)洋溢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伸出手一下就輕輕地摟住了。
幽川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感覺自己如同摟住了一根萬年寒冰一般。
德艾文也激靈靈地顫栗了一下,一股久違的溫暖讓他越發(fā)茫然無措。
見他并沒有咬自己,幽川側(cè)過頭在自己的右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殷紅的鮮血帶著一絲熱汽就汩汩流了出來。
新鮮的血液氣味很快就被德艾文幾近失靈的鼻子嗅到了,他茫然地順著氣味嗅去,終于看見了這股在他眼中顯然是極其美麗的東西。
他干癟的舌頭伸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鮮血,頃刻之間,他全身就如同觸電般急劇抖動起來。
幽川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是一種生命覺醒般的躁動,是他心智的磅礴復蘇。
很快,德艾文的眼睛里就綻放出更清晰的紅芒,像親吻戀人一樣張開嘴,很溫柔地咬在了幽川咬破的胳膊上,周邊的皮膚慢慢地凹了下去,德艾文很快發(fā)出了急促而微弱的愉悅聲,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吧唧著第一口奶水一般。
幽川清晰地感覺到了他那雙尖利的牙齒刺透自己皮膚鉆進肌肉,一股冰冷而澀痛的感覺立馬讓自己的手臂都麻木了,只有鮮血正被強大的吸力從血管中抽吸出去所形成的清晰抽動讓自己感覺手臂還屬于自己的身體。
德艾文的身體很快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干癟的身體開始充盈變得富有肉體的彈性,干澀的雙翼也飛快紅潤厚實起來……
幽川卻漸漸覺得自己有些虛脫乏力起來,感覺構(gòu)成自己蓬勃生命的液體正被瘋狂地抽出體外,帶給自己一種戲弄死亡般的莫名快感。
這真是在刀尖上舞蹈般的瘋狂。
他漸漸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似乎都被抽到了對面這具陌生的軀體中去了,一個聲音從靈魂中響起:“夠了,足夠了,不能再讓他吸了!”
但另一個聲音又很快響起:“幫人幫到底,讓他盡情地恢復吧,反正你也能很快恢復?!?p> 就這樣,他就如同定住了一樣任憑德艾文貪婪地吸食著。
露茜越瞧越膽顫心驚,拼命地寫著字:夠了,把他推開!
可是幽川此刻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完全瞧不見她左右來回地閃動。
眼見幽川的臉色由白轉(zhuǎn)成死灰,露茜皺緊眉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就要沖過去把他拉開。
“親愛的露茜,好久不見!”
德艾文卻終于把嘴從幽川的胳膊上挪開,對著露茜綻放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他此刻已經(jīng)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樣,彎彎的細眉,勾魂噬魄的眼眸,兩雙尖利的獠牙已然收回,露出薄薄的嘴唇,吹彈可破的柔嫩肌膚——簡直比露茜還要美艷幾分。
露茜瞧見他的眼神和以前一樣清澈,心里一陣激動,來不及套近乎,趕緊寫著字:臭小子,快把他弄出來!
德艾文卻咯咯一笑:“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不如把他留在這里面,和這老怪物一樣萬古不朽,也算是對他的獎賞。”
露茜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急急寫道:胡鬧!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德艾文哈哈大笑:“果然還是我親愛的露茜姐姐,好久不見開開玩笑嘛,不要這么緊張!我這就帶他出來!”
露茜這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情卻明顯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