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喜你也知道，我受罰傷得嚴重，再做桃林灑掃的活計會很吃力。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道理想來你也是懂的。還有幾日你就要去柳小姐跟前當值了，若是柳小姐跟前缺人……實在不行，能跟你一樣去悠茗院修習也是好的。”
貳喜原本還想著茜娘什么時候會跟自己提出來，沒想到這么沉不住氣：“悠茗院修習確實是條不錯的路子。只要學藝有成，有一技傍身，最次一個月工錢也有二兩。若是學得好了，又有幸選在幾位公子跟前伺候，比之一步登天也相去不遠?！?p> 聽貳喜如此一說，茜娘忍不住喜上眉梢。
“好貳喜，你能否幫我去說說，讓我也去悠茗院修習。”
“悠茗院修習自然是極好的?！辟E喜惋惜一笑，“不過據我說知，悠茗院修習的費用都是按月交付。單單是入門的修習，一個月便三兩銀子，再往上，費用更是翻倍。光這修習費用，就不是咱們負擔得起的?！?p> “什么！一個月三兩銀子！”茜娘一聽到要三兩銀子，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隨即想到了什么又冷笑著打量起貳喜，“貳喜，你不是說你為了給我們買藥，花光了所有積蓄？怎么還有銀子修習？”
貳喜無奈一笑：“茜娘，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被柳小姐點中，所以破例得了半個月的修習時間。半月之后評斷不過，想要繼續(xù)修習，也是要按規(guī)矩花銀子的。”
茜娘眉頭轉而又鎖了起來，幽怨清愁：“貳喜，你能不能幫我說說，哪怕讓我也跟你一樣能得半個月修習時間也就足夠了！”
“我即便過了評斷，也只是瑤光苑中眾多婢女之一，我又能找誰幫你說呢？”
看出貳喜的推諉，茜娘再次冷笑：“說到底不過是你不愿幫我。”
貳喜有善心，卻不是圣母。何況面對這種智商情商堪憂，技能全點在容貌上，不但被被好姐妹挖了墻腳，還輕易被人當槍使的人，貳喜連表面功夫都不想維持。
雖然有心拒絕，但拒絕以后保不齊茵芝止陶又會煽動茜娘做出別的什么事。與其把刀遞到別人手中，不如自己握緊那把刀。
于是貳喜狀似驚訝：“大家都是好姐妹，我怎么會不愿意幫你？這樣吧，得空我?guī)湍闳枂?，看有沒有法子。不過，茜娘我可先說好，我人輕言微，你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p> “喜姐姐！你怎么能……”坐在一旁早就聽不下去的首諾此時滿臉不可置信，“沒想到你居然真打算幫她??？你……”到最后氣得話都沒說完就摔門出了廂房。
“首諾怎么……”
“沒事，首諾小孩子脾性，可能是因為我答應幫你而不幫她，所以跟我鬧脾氣呢。茜娘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定會盡心幫你。”貳喜滿臉真誠，看到一旁默默繡著什么的承雨，隨口問了一句，“承雨你呢？”
承雨小透明沒想到自己會被問起，呆呆的沒反應過來：“啊？”
“我是說，你想去瑤光苑修習嗎？”
貳喜原以為有機會，肯定人人都想上。所以看到承雨搖頭的時候，很是驚訝：“為什么？”
承雨笑笑：“……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p> 果真人各有志。貳喜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直到三人準備熄燈入睡，首諾依舊沒有回來。眼看外面天已經黑完，貳喜多少有些不放心，和承雨茜娘說了一聲，就提了油紙燈籠出去找人。畢竟是因為自己跑出去的，萬一出點什么事……貳喜不愿再想下去。
首諾平日常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幾處，可貳喜哪也沒找著。所以說宅子大了也有大了的不好，不但找個和大海撈針沒有一點區(qū)別，還總能碰上夜巡的護衛(wèi)，好說歹說才放行。將范圍擴大了一些，最后才在瑤光苑主院外圍的另一處假山上找到了人。
首諾抱膝坐在假山上，雙眼木然地遙望著瑤光苑主院里輝煌燈火。原本活潑好動的首諾此時整個人都彌漫著一股濃厚的孤寂，強烈的反差讓貳喜忍不住心疼起來。眼看蠟燭就快燃盡，所幸直接將其吹熄了插到假山縫隙里。選了個方便攀爬的角度，貳喜手腳并用地也上了假山，在首諾身旁坐了下來。
還別說，頭頂月明星稀，院里若有似無的花香伴著徐徐晚風，裹著隱隱約約的蟲鳴，映著不遠處院落通明的燈火，當真是一副愜意至極的水墨晚景！看不出來首諾還挺會找地方享受。
但瞧著首諾那憂郁深沉的模樣，貳喜一時也不知怎么開口，干脆枕著手臂仰躺下來。
嘶，硌地還挺疼。
首諾察覺到貳喜提著燈籠出現(xiàn)的那一刻，眼眶瞬間就紅了，只是映著遠處橙紅的燈火看不出來罷了。心里還堵著五味陳雜的氣，想等著貳喜先開口，結果哪知貳喜上來以后就躺下了。
又等了片刻，還是首諾先沉不住氣：“喜姐姐來做什么！”
“我？我來看夜景啊。這里景色真不錯！”
首諾堵著的氣更為憋悶，就要起身走人，卻被貳喜笑著拉住。
“來看夜景，順便把鬧別扭的小花貓帶回去?！?p> 首諾甩開貳喜的手：“我才不是小花貓！”
“誰不打自招，誰就是小花貓?！辟E喜坐起身，“好了不鬧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想讓我?guī)蛙缒??？赡阌衷踔髅嫔鲜俏規(guī)退?，實際上不是在幫我自己？”
眼見首諾忿忿地正要開口，貳喜止住她：“先聽我把話說完?！?p> 見貳喜神情認真，首諾下意識的坐正了身體。
“茵芝和止陶早前就挾恩圖報，想借由我踏進柳小姐的院子。不說她們入瑤光苑內院是否別有所圖，只那做派已讓我十分不喜，便被我擋了回去。沒成想她們倒是會曲線救國，找上了茜娘。茜娘確是個好人選呢?！?p> “承雨柔弱膽怯，你又沖動易怒，都不是好掌控能成事的人。只有茜娘空有容貌沒有腦子，再加上剛被背叛還差點丟了兩條腿，心神巨震之下只需輕輕扇一點風，就會乖乖上鉤?！?p> “悠茗院每日來往之人，在侯府中多少都有人脈有背景，就連幾個院子的管事們，我都見到不少。若我顧念情誼幫茜娘進了悠茗院，以茜娘的容貌，被貪戀美色的管事看中的概率頗大。屆時茜娘成，則茵芝止陶也能借著茜娘水漲船高。即便茜娘沒成，她們也毫無損失。這番算計勉強能看，但將手伸到我身邊，這就讓我很不開心了。畢竟我也并非什么寬宏大量之人?！?p> “表面看是茜娘心比天高，實際上更棘手的是茵芝和止陶。我若是不答應，難保她們不會想出別的花招。而答應下來，此刻的主動權至少暫時是掌握在我的手里。畢竟我只說幫她，可沒說什么時候幫。”
聽到貳喜說到這，首諾坐直的腰慢慢彎了下來，雙手抱住曲起的膝蓋，將頭埋進雙手中。
嘖，這是顛覆自己往日的印象，嚇著了？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索性一次說個明白，也好讓首諾主動遠離自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雖把你們都當姐妹，但也不過是合則聚不合則散罷了。深宅后院，誰又真的能把誰當真？好比今晚我出來尋你。固然是有一部分是擔憂你的緣故，但更多的，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心安?！?p> 瞧著首諾依舊將頭埋在雙手間，貳喜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樣也挺好。
“天晚了，你若還想一個人靜靜，燈籠就留給你，我先回去了?！闭f著，貳喜拍拍屁股，轉身往上來的地方去。
“……喜姐姐，我不想跟你做表面姐妹。”
身后傳來嗓音暗啞的話語，雖在貳喜意料之中，依舊忍不住心臟抽搐了一下。畢竟平心而論，貳喜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圓眼睛包子臉，活潑可愛說話直白還沖動易怒的小姑娘。
但正因為喜歡，就更應該止步于此。
“所以，你能真的做我姐姐嗎？”
貳喜腳下一個踉蹌：“什么？”
“不行嗎？我一直都希望能有個姐姐。就算不能照顧我寵溺我，擔心我的冷暖在意我的安危，哪怕只是像這樣面對面的坦誠相待也足夠了！”首諾見貳喜待在原地沒有反應，慌忙起身拽住貳喜的衣角，再開口已帶了哭腔，“真的不行嗎？那換我保護照顧喜姐姐也是可以的！我會乖巧聽話不惹你生氣，我，我還會很多很多，我很能干的。喜姐姐你別丟下我，別不要我……”
貳喜轉過身：“原本我就將你當妹妹看待，你不也一直叫我喜姐姐？”
“不一樣的！是要比親姐妹還親的，獨一無二的那種！”
貳喜哭笑不得：“難道要滴血為盟義結金蘭才算？”
然而貳喜剛說完，下一刻就見首諾眼睛一亮，拉起貳喜一根手指。在貳喜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指尖一痛，緊接著就被首諾含進了嘴里。濕軟的舌尖剛刮過手指的傷口。貳喜下意識一抖，首諾已經舉著流血的手指塞進貳喜因這番突如其來而微張的嘴里。
這是什么操作？為什么手指會莫名流血？
這手干不干凈，細菌多不多?。?p> 不是，自己還沒同意啊，現(xiàn)在拒絕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明明是想要首諾遠離自己的，怎么感覺好像事與愿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