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嵐走后，苾菀忍不住拉住收拾茶具的貳喜：“貳喜，你對二公子當(dāng)真沒有傾慕之意？”
“為何你與你家公子都認(rèn)為我傾慕二公子？”貳喜哭笑不得，“即便要傾慕，相較之下……難道我不是更應(yīng)該傾慕三公子嗎？”畢竟顧以嵐容貌的殺傷力太甚！
“這是定然！即便你原本傾慕二公子，在與我家公子相處的這些天里，也必定會對公子芳心暗許的！”
“……”苾菀小妹妹，你確定你想表達(dá)的意思，不是在說我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你對你家公子的信心，以及你家公子對自己的自戀，都是淘寶同一家批發(fā)的嗎？
貳喜越想越想笑，笑著笑著就忘記看路。腳下地毯一絆，擦著花叢的枝葉摔倒在地，貳喜頓時心里一涼。
這難道就是樂極生悲？
苾菀板著臉：“這么大的人了，走路不看路的？還好沒叫你收整公子的琉璃百花茶具，不然摔壞了你拿什么賠？”等等，如果貳喜真要將琉璃茶具摔壞了，定然無力償還，那不是就可以賣身……
貳喜被苾菀訓(xùn)得毫無脾氣。不止腳疼，臉也疼，哭喪著臉看向苾菀：“苾菀來扶我一把，我好像，把腳扭傷了?！?p> “……”
苾菀這才真是被貳喜磨得沒了脾氣。小心放好捧在手中裝著琉璃百花茶具的木匣子，這才將貳喜扶到一旁石凳上坐下。掏出手帕將貳喜臉頰流出的血抹去，仔細(xì)看了看：“還好只是劃破了點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這里受了多大欺辱。”
貳喜看著苾菀手中沾血的手帕，欲哭無淚。
“說起來，為何每次你見了公子，不是這里受傷，便是那里流血？這次不僅扭了腳，還傷了臉。本來就生得不夠動人，若是再毀了容貌，日后你……”還有何顏面站在公子身邊？
貳喜仔細(xì)一回憶，也覺得納悶：“這么想來，好像還真是。你說我是不是跟你家公子八字不合?。俊?p> 第一次桃林碰到，自己鼻血橫流。第二次茶室遇見，被瓷片劃破手腕。第三、四次都是被顧以嵐所傷。今次也就是第五次，扭傷腳還劃破臉。當(dāng)真是次次受傷次次見血！
貳喜原是玩笑話，豈料苾菀竟認(rèn)真道：“無妨，公子認(rèn)識許多奇人異士。即便八字不合，也可逆天改命?！?p> 貳喜嘴角抽了抽，繞過這個話題：“好苾菀，別管什么八字不八字了，還是先幫我搽點藥吧?！?p> “等著，不準(zhǔn)用手去碰傷口！”
貳喜舉起手剛準(zhǔn)備輕輕觸碰一下傷口，被苾菀一喝，立馬放下，轉(zhuǎn)而去查看腳踝。才剛扭傷，外表還看不出什么不妥，貳喜試著活動了下腳踝，能動，但是一動就痛。還好，至少沒傷到骨頭。
從清理臉頰傷口上藥，到收拾好茶具，再到苾菀扶著貳喜出了浮夢閣，苾菀小嘴巴巴地數(shù)落，就沒停過。
“臉頰上的傷口淺，用寒玉露早晚涂抹兩次，最多不出五日便可痊愈如初。倒是你的腳，可得仔細(xì)些。馬上就要到評斷之期了，這兩日切記不能讓這只腳受力過重，否則影響到了評斷可別怨我沒提醒你！”
原以為苾菀是走面冷寡言路線的，沒想到絮叨起來，比起老媽子都有過之無不及。繞過銅蓮滴漏，眼看悠茗院大門在即，貳喜正要松口氣，可以不必再聽苾菀絮叨，就聽苾菀不放心道：“你自己一個人能回去？還是我送你吧?！?p> “別別別，我真能行！我因為柳小姐破例提拔一事，已經(jīng)處在風(fēng)口浪尖了。實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我感覺我的腳已經(jīng)好多了，也沒那么疼了。”
苾菀仍是不太放心，正準(zhǔn)備開口再說點什么，守在悠茗院門口的一個人影就已經(jīng)奔了過來，徑直撲進(jìn)貳喜懷里。
“姐姐！”
首諾這么一撲，貳喜仿佛聽見了扭傷的腳踝發(fā)出“咔”地一聲。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重心不穩(wěn)的貳喜下意識就想扶住苾菀。但苾菀再怎么說，也只是個九歲的孩子，不但沒能穩(wěn)住貳喜，自己也被慣性帶動著，三人一起摔倒在地。
首諾沒想到自己一撲，就直接把人給撲倒了，這才后知后覺貳喜似乎不大妥當(dāng)。
“姐姐，你沒事吧？”
“貳喜，你怎么樣？”
兩人互看一眼，苾菀眼里盡是責(zé)備，首諾眸中滿是防備。貳喜被兩人一左一右架起來的時候，真心實意覺得全身上下哪都疼，尤其是腳踝。貳喜也不理會二人，被兩人攙扶著坐到滴漏池邊的石頭上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半褪下布襪，原本看不出好壞的腳踝現(xiàn)在已經(jīng)青紫腫脹起來。
首諾見狀驚呼：“姐姐怎么傷的這般嚴(yán)重？”
苾菀沒好氣道：“原是沒這么嚴(yán)重，被你那么一撲，傷上加傷還能輕到哪去？”
首諾一聽，眼眶登時就紅了，看著貳喜腫起的腳踝手足無措：“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受傷了！是不是很痛？我背你回去吧！”
苾菀臉色沉地滴水：“恕我直言，且不說你能不能將貳喜背回去，就算能，回去后再等你去溯馨院請了醫(yī)者，這一來一回，早就耽擱了最佳治療時機(jī)！”
“算了苾菀，她也不是有意的?！辟E喜扯扯苾菀的袖子。
“這位是？”苾菀回頭問向貳喜。
“這是我妹妹，首諾?！?p> “妹妹？你不是孤女嗎？”
“結(jié)義的妹妹?！?p> “在這里等著，讓她多照應(yīng)你幾分，我去趟溯馨院?！闭f完，不等貳喜拒絕，苾菀匆匆離去。
看著苾菀的背影，首諾忍不住撇嘴：“姐姐，她是誰??？小小年紀(jì)就臭著個臉，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p> 這次輪到貳喜板起臉來：“不得無禮。她叫苾菀，是我的茶技師父?！?p> “她？”首諾一愣，隨即想起了什么，“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茶技神童？”
貳喜對于“神童”二字不是很喜。苾菀每日除了教習(xí)自己茶技，其余時間都在刻苦修習(xí)，甚少有松懈的時候?！吧裢北澈蟮母冻?，又有多少人知曉？
貳喜從懷里掏出那種泛黃的手帕：“別看了，幫我將帕子浸濕，先用涼水敷腳鎮(zhèn)痛。”
首諾乖乖接過手帕，就著銅蓮滴漏水池里的水浸濕帕子敷在患處，愧疚道：“這樣就就夠了？姐姐可還要我做些什么？”
貳喜搖搖頭：“耐心等著苾菀回來就好?！?p> 首諾噘著嘴在貳喜身旁坐下，既內(nèi)疚又不滿：“姐姐似乎，很信任她？”
貳喜好笑地揶揄：“人家苾菀雖然年幼，性子可比你沉穩(wěn)可靠多了?！?p> “姐姐喜歡沉穩(wěn)可靠之人？”
貳喜自然知道首諾這話的意思：“沉穩(wěn)可靠固然是好，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短。倘若人人都活成一個模樣，千篇一律還有何意思？”貳喜撫平首諾扣著指甲的雙手，“你也一樣，只要活成你喜歡的樣子就好?！?p> 首諾的腦袋湊了過來，靠在貳喜肩頭：“我喜歡姐姐，那我是不是可以活成姐姐的樣子？”
貳喜拍了拍首諾，望著天際的朵朵白云靜默無言。
身后銅蓮滴漏悅耳的水滴聲中，發(fā)出齒輪輕微轉(zhuǎn)動的聲響，申時與酉時的蓮瓣交替起落。不遠(yuǎn)處一位媽媽挨個敲響懸掛在每間茶室屋檐下的銅鐘。
這是下學(xué)了？跟著苾菀修習(xí)的貳喜走得都比正常時間或早或晚，這還是第一次趕上悠茗院東院下學(xué)。
鐘響后，各個茶室中，陸續(xù)有大小不一的孩童出來，有相識的結(jié)伴離去，也有獨自一人。只是每個離去的小朋友路過貳喜兩人時，都會投來好奇，然后留下嬉笑和竊竊私語。
“快看，她就是那個一頓飯能吃好幾碗的人！西院的哥哥姐姐們都沒她能吃?！?p> “她旁邊的人是誰??？怎么從來沒見過？”
“管她是誰呢，只要不是又來咱們東院蹭吃蹭喝就好?！?p> 貳喜尷尬地滿臉臊紅，身旁安靜許久的首諾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難怪姐姐近日愈見豐腴，想來定是因為這悠茗院伙食甚得姐姐歡喜?！?p> “咳，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以咱們的身份，穿是指望不上了，好歹不能再怠慢自己的胃吧?！闭f到吃，貳喜煞有其事沉吟道，“東院那道紅燒獅子頭做得確實地道！只可惜每人每次只得小小一個，都還不夠我塞牙的?！?p> “姐姐喜歡？那我以后……”
“葛老，人就在前面了，還請您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