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猜測,在葛忠年認(rèn)出貳喜的容貌時(shí),即刻被推翻。
這女娃,不是當(dāng)日扭傷腳踝的那個(gè)嗎?苾菀那小丫頭怎么說的來著?公子著緊之人??蛇@人都被打得吐血了,公子也只在一旁陰惻惻地杵著,怎么看都不像著緊的樣子啊。但要說不著緊,也不會(huì)特地命嵐雲(yún)十二衛(wèi)將自己“請(qǐng)”來,更不會(huì)大半夜還在跟前一直守著。
嘖嘖,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咯!
思緒回籠,葛忠年捋著胡子一搭上脈,就忍不住眉頭一簇。看了一眼眼前面色異常蒼白,神情卻異常鎮(zhèn)定的貳喜。
“葛老,怎么樣?貳喜可是得了風(fēng)寒?病得嚴(yán)重嗎?”
兩只手都號(hào)完脈,葛忠年收回脈枕。聽到高橙兒一問,面色古怪了兩分:“這……風(fēng)寒,哪怕調(diào)理得當(dāng),少說也仍需得靜養(yǎng)半月,你說呢?”
“風(fēng)寒也能病得這般嚴(yán)重?”高橙兒略感疑惑。
“這是藥方。記住,三碗水熬做一碗湯。近日飲食也需以清淡為主。”
高橙兒接過葛忠年開的方子,隨意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這么多種藥材,得花多少銀子?高橙兒拿著藥方在貳喜眼前晃了晃:“吶,先說好啊,我再跑一趟溯馨院是沒問題,可是這費(fèi)用總歸得你自己出吧。昨日我才掏空了家底,如今可是連一個(gè)子兒都摸不出來了?!?p> 貳喜大致掃了一眼,粗粗算來,至少有十六七種藥材:“……自然?!币馑甲约翰诺劫~沒兩天的銀子,還沒捂熱就要打水漂了?想到此處,貳喜頓覺眼前一黑,捂著胸口一陣猛咳。
高橙兒被嚇了一跳,忙伸手拍貳喜后背:“我,真不是我小氣,是我真沒銀子啦!”
貳喜擺擺手剛想開口說什么,一張嘴,就咳出一口血。高橙兒登時(shí)被嚇得連退兩步:“你這是……你該不會(huì)是得了肺癆吧!”
一旁葛忠年不及弟子取出脈枕,就先把住了脈。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個(gè)瓷瓶,細(xì)頸白瓷的,倒出三粒黃豆般大小的藥丸,直接給貳喜灌了下去。再看向貳喜的眼中充滿了不贊同。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段時(shí)日切記平心靜氣,莫要思慮過重!”
“……”還不是三無藥丸吃出的陰影。
見貳喜服了藥緩和下來不再咳嗽,葛忠年這才對(duì)高橙兒道:“你且安心,不是肺癆,還是趕緊取了銀兩抓藥要緊!”
高橙兒試探著挪了一小步,仍有些不放心:“真不是肺癆?您老沒騙我吧?”
葛忠年氣得瞪眼拍桌:“老夫一把年紀(jì),還會(huì)騙你一個(gè)小姑娘不成!”想著自己剛剛才說這丫頭得的是風(fēng)寒,老臉紅了一紅,不甚自在地干咳一聲,“如無它事,老夫先行一步了?!闭垓v了大半宿,又等了一早上,終于完成公子的囑托,可以安心回去好好歇一歇了。
走到門口,葛忠年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藥一定要按時(shí)按量服用,莫要再使性子。”
直到葛忠年帶著弟子出了院子,高橙兒才忍不住問貳喜:“葛老最后那句話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怕我吃不了苦藥吧?!辟E喜扯著嘴角呵呵干笑。
不可否認(rèn),這次白瓷瓶里的三無藥丸按量服用之后,貳喜胸口的灼痛果然緩和了不少,甚至還有一絲絲清涼之感。看來三無藥丸的好壞,還是還得分人。所以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輕易就信了苾菀塞給自己那藥丸的邪?甚至還誤會(huì)柳施瑤是下藥之人。氣著氣著,貳喜躺在床上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貳喜再次醒來,是被一股濃郁刺鼻的草藥味嗆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高橙兒恰好端個(gè)碗坐到床邊。
“正準(zhǔn)備叫你,你就醒了。趕巧,快把藥喝了?!?p> 借著高橙兒的手坐起身。接過碗,深褐色的湯藥不時(shí)浮動(dòng)著幾片不明藥物,味道更是刺鼻難聞,嗆得人完全沒有喝下去的勇氣。要不是所有味道中沒有糊味,貳喜甚至懷疑高橙兒把藥熬糊了。
高橙兒見貳喜蹙眉別頭,登時(shí)不高興了,站起身氣鼓鼓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藥碗。
“我平生第一次生火,居然就是為了給你熬這一碗藥。我只是你的輔手,可不是你的仆役!你要敢剩半滴,我就……我就將……”
貳喜視線一抬就落到高橙兒伸出的手指上。原本白嫩粉潤的指尖不但指縫黑黑的,指腹更是紅彤彤一片,還有晶瑩剔透的水泡。如果不是刺鼻的藥味太過濃郁,高橙兒身上的煙火味肯定更明顯。
高橙兒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貳喜仰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將湯藥喝完。自己也曾染過風(fēng)寒,也曾喝過湯藥,雖都比不過這碗濃稠刺鼻,卻也讓自己苦了許久。這碗湯藥只是聞著味,就已讓人打從心底抗拒。眼見貳喜眼也不眨地將湯藥喝下,高橙兒不由心生佩服。
難怪葛老臨走前還特地囑咐貳喜喝藥要按時(shí)按量!……興許只是聞著難聞?高橙兒不禁砸吧兩下嘴,神情有些糾結(jié),有些好奇。
“怎么樣?不是那么難喝吧?”
“……好喝?!彼崂笨酀?,好一個(gè)五味雜陳!
接過面色如常的貳喜遞過來的空碗,高橙兒不可置信:“好喝?”怕不是風(fēng)寒傷到了腦子吧!
“真的好喝,還特別的甜?!?p> 高橙兒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一眼貳喜,將貳喜扶著躺下:“如今你病得這般嚴(yán)重,我須得先去同柳小姐報(bào)備一聲。你喝了藥,再多歇會(huì),晚些用膳時(shí),我再叫你?!?p> 捻好被子放下帳幔,高橙兒端著空碗正要離去,就被貳喜叫住。
“橙兒,謝謝你?!?p> 高橙兒愣了愣,唇角抖了抖,最后越彎越大。
出了臥室來到外間,院子一角擺著一個(gè)竹編的四角矮凳,一個(gè)被煙火熏黑的小泥爐,藥罐隨意放在地上。蓋子不知何時(shí)被打碎了,散落在一旁。木炭和木柴更是散落在地隨處可見。整個(gè)場面怎么說呢,嗯……特別適合用“凌亂美”來形容。
隨意將腳邊的木炭踢開,高橙兒一屁股坐到矮凳上,端著空碗看了看,嘴角忍不住又高高翹起。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伸出沒被燙傷的手指,沾了沾碗底僅剩的一點(diǎn)藥液殘?jiān)?。皺眉聞了聞,最后慢慢將手指放入口中…?p> 貳喜躺在床上,聽見院中隱約傳來的“呸!呸呸!嘔——!”,蒼白的嘴角微微翹起。
好奇害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