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道鐘聲落下,侍官收回銅鐘銅錘,宏聲道:“吉—時—到!”
殿外雷鼓長號的輝宏聲響中,身著極為隆重的銀底金邊華服的昭月緩緩步入殿中,行至和平座前跪下,深深拜了三叩。
和平走下帝座,笑容滿面地將昭月扶起,翻手召出一枚造型別致銀光燦燦的令牌,放入昭月掌中,朗聲道:“我兒昭月,恭敬謙遜德才兼?zhèn)涑嘈闹液瘢盀樘旖绫砺?。今,封昭月為天界太子,諸神為證,六界為鑒!”
見昭月輕顫著握緊手中令牌,和平輕輕拍了拍昭月的肩膀:“望太子勤修苦練,早日晉位神上。”
“是,昭月必不負(fù)父帝教誨!”
見昭月撩起下擺,欲要下跪,和平將其扶起。取過侍官呈上的兩盞盛滿琥珀熒液的金杯,遞了昭月一盞,一道面向諸神:“今日得諸位觀禮,和平榮幸之至,唯愿諸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言罷,和平與昭月朝諸神舉杯,盡飲。諸神紛紛舉杯,朝二人遙遙一賀,啄飲佳釀。
侍官上前,朗道:“禮—畢—!樂啟,舞來!”
方才退至殿外的樂者天女魚貫而入。輕悅的樂聲繞梁而起,婆娑的舞姿曼妙輕柔,頃刻將殿內(nèi)莊重的氛圍沖散。
待到此刻,額開豎目紅綢束眼的厭彌終于忍不住想要站起身:“對面那二人魔遮覆面,定是魔尊與寄麟!兄長,我想……”
堯笙不著痕跡地將厭彌拉?。骸跋胧裁矗繒筹嬀扑??也罷,今日我便允你痛快暢飲?!闭f著,親自為厭彌斟了一杯酒。
厭彌聞言,頓時忘記自己先前想說什么:“當(dāng)真?!兄長可不許騙我!我今日定要不醉不歸!”言罷,厭彌端起酒杯一口灌下,“好酒!”
飲下一杯酒,厭彌嫌不過癮,直接拎起酒壺仰頭灌了起來。堯笙見狀,無奈搖頭。余光瞥過魔界二人,嘴角泛出冷笑。
諸神三杯兩盞下了肚,很快便觥籌交錯喜顏笑語起來。而兮陳遮帽下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入座至今,就沒見璃情將目光從其身側(cè)的夜息身上挪開過幾次。那眸光瀲滟深邃,那神情呵護(hù)備至,仿若專注著世間僅有的瑰寶。
當(dāng)初阿璃帶其前往冥界一行,自己竟看走了眼!
兮陳握緊手中杯盞,唇齒間將夜息的名字嚼碎了咬爛了,才就著杯中琥珀色的佳釀咽下。放下空杯,再次望向含情脈脈的璃情,兮陳痛得發(fā)狠的心間漫過一絲快意的嘲弄。
她被你剝了七情六欲,你待她再好又能如何?她依舊無知無覺不會回應(yīng)!就如同我對你傾心相待了數(shù)萬年,你也不曾回應(yīng)……
兮陳提起酒壺,斟滿,正欲灌下,忽聞下手傳來竊竊私語。
“父王,你別……我……靈主……”
事關(guān)璃情,原本不甚在意的兮陳下意識凝神細(xì)聽。
“敬什么酒,你那些小心思以為我不知曉?”
“父王!孩兒不能眼看著靈主泥足深陷,孩兒要……”
“胡鬧!你待如何?靈主之事,豈容你置喙!先前之事暫且不論,靈主大庭廣眾之下待她這般親昵呵護(hù),其中的深意你還不懂嗎?”
“……”
“這是靈主無聲的宣告!說不得下次諸神再聚,便是靈主結(jié)侶大典之日?!?p> “砰——”
兮陳捏碎手中杯盞,碎片劃破手掌,琥珀佳釀?chuàng)街z縷銀灰,從指縫流出。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兮陳朝身側(cè)投來目光的凨游彎了彎唇角:“是我醉眼迷蒙杯弓蛇影。失態(tài)之舉,教璽祖見笑了。”
凨游略一頷首,淡然地將目光收回。
身后侍者忙不迭奉上新的杯盞,更要替兮陳擦拭手掌。兮陳輕聲婉拒。
隨手拂過,粘膩的酒液和滲出的銀灰瞬間揮發(fā)無蹤,只留下掌心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被兮陳用指尖緊緊握住。
盛大輝煌的天界慶典在賓至如歸中接近尾聲。
貪杯的厭彌額間赤紅的豎目已醉眼朦朧,整個人東斜西倒。為防厭彌醉到現(xiàn)出本體,攪亂皓天殿,堯笙沖和平拱手解釋,便拎著懷抱酒壇不肯撒手的厭彌先行離去。
長戚看了眼堯笙和厭彌走后便一直垂頭的寄麟,嘆息將面上覆蓋的魔遮紫氣攪亂些許,傳音道:“我早說過,幼時的微薄交情算不得什么。當(dāng)初安吉一事,終歸橫亙在魔妖二界之中……如今時過境遷,他們又怎會再記得你?”
寄麟面上覆蓋的紫氣緩緩翻涌:“興許……興許是因?yàn)槟庹诿?,他們才沒能認(rèn)出我……”
“傻孩子,坐在這個位置即便有魔遮,他們又豈能認(rèn)不出?”
“不!一定是因?yàn)槟д?!倘若不是這魔遮,他們定然不會這般薄情寡義!”說著,寄麟便想掐訣將面上翻涌的魔氣散去。
長戚連忙出手阻止:“胡鬧!魔氣雖將咱們與他們分隔兩端,卻也是維系咱們存活的重要物質(zhì)!膽敢在魔界之外貿(mào)然將魔遮散去,你不要命了?”
寄麟垂下頭,看著手背露出的些許藍(lán)紫印記:“……父親,出了魔界,咱們便要一輩子帶著魔遮面對他們么?”
“……是!”
見寄麟悶悶不樂,長戚無奈地咽了口氣,拍了拍其肩膀:“走吧,出來許久,咱們也該回去了。差下的修習(xí),還需補(bǔ)回來?!?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