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鹽商之后,孫休自然有的是錢。
但即便如此,見段巖那一小袋鹽巴,最多不超過七八斤的鹽,居然賣出了二百兩銀子的高價,孫休依舊是震撼不已!
“當(dāng)著某的面售賣私鹽,你就真不怕某去報官于你么?”
吃飽喝足,在感慨自己活了二十來年,就吃了足足二十來年的豬食,唯有今天這頓飯才是人該吃的東西之后,孫休終于正了神色,看著段巖道。
“誰告訴你我這是私鹽了?”
段巖嘿嘿一笑道:“這些鹽,只不過是某利用在街市上所購之官鹽提純所得,所用之法,正是之前某與爾言之化學(xué)反應(yīng)提純之法……提純官鹽可不違宋律,不信,你可以問某之家仆來福!”
“的確如此!”
來福佐證,表示如有必要,自己都可以當(dāng)場演示。
但對到底用何法提純,來福不傻,自然是只字不提。
“若是孫兄你感興趣,肯出銀子,此制鹽之法,某愿意低價轉(zhuǎn)讓與你!”段巖道。
“段小兄從梅園助某開始,怕是都是為了此刻罷?”
已經(jīng)搞清了段巖之意的孫休滿臉不忿,對段巖低價轉(zhuǎn)讓的話更是嗤之以鼻,道:“你那幾斤鹽巴,就賣出了二百兩銀子,再如何低價轉(zhuǎn)讓與我,能少得了幾萬兩銀子?”
“可以先給個幾千兩,剩余的,以別的方式進(jìn)行結(jié)算!”段巖笑著回答,這也是他事先都想好的。
他現(xiàn)在的確缺銀子,但除了銀子之外,他還缺很多的東西。
而且所缺的這些東西里面,很多東西都巴蜀之地還都沒有!
在這年頭,交通不便,運輸全靠騾馬人力,想要得到什么本地沒有的東西,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所以,段巖拿出這鹽巴,除了想要從孫休身上得到銀子之外,更想要得到鹽幫的運輸支持!
畢竟鹽幫必須要帶著鹽巴走南闖北的進(jìn)行運輸,要是能說動他們,讓他們幫著帶些自己所需的物資回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聽到這話,孫休的表情稍稍溫和,卻又道:“現(xiàn)下鹽價高企,百姓早就不堪重負(fù),用汝精鹽之法,不得讓鹽價更高?再者說來,我鹽商利用之古法所煉之鹽,便已經(jīng)不愁賣——既是如此,我鹽商又何必額外花錢,得這精鹽之法?”
孫休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們用老法子煉制出來的鹽巴,根本不愁賣,所以根本沒必要再改進(jìn),搞出什么好鹽來……
這態(tài)度,就跟所帶的學(xué)生回答老師,我考試已經(jīng)及格了,還努力干卵一樣,氣的段巖差點想一個大嘴巴給甩過去……
要是都跟這家伙一個態(tài)度,那這人類文明還能有什么進(jìn)步!
只不過,段巖那一巴掌終究沒能甩出去。
說到底,孫休終究不是他曾經(jīng)帶的那些博士生!
再者,他也知道,孫休的思想,根本還是受到了時代的禁錮才會如此!
時代的力量,局限的可不僅僅是看問題的方式,更有看這世界的方式。
因此,想要說服孫休掏銀子,說服他讓他們孫家的鹽幫幫著自己從外往內(nèi)帶自己所需的東西,就一定要讓他知道,如果買了自己的精鹽法子,能給他們孫家?guī)矶嗌俚暮锰帯夷呛锰?,還不僅僅是銀子,因為孫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說到底,這天下,終究還是利益為先的!
“方掌柜剛才花二百兩買了我?guī)捉锏木汽}巴,你也看到了吧?”
段巖吸了口氣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市面上的官鹽,一斤不過兩吧銀子,方掌柜肯定不可能不知——但他為何還遠(yuǎn)遠(yuǎn)花二百兩銀子,購買我之?dāng)?shù)斤精鹽?”
“自然還是有那有錢之人,為了好東西,不怕多花銀子唄!”
孫休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緊接著便是眼前一亮,激動的道:“段小兄你的意思是?”
“然也!”
段巖一臉?biāo)隳氵€不笨的表情哈哈大笑道:“雖然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吃同樣價格的官鹽,但我敢保證,只要市面上有我所制這般的好鹽,那么即便價格再貴,也一定是有人舍得花錢吃的……
孫兄你試想一下!
你們孫家的鹽幫,每次向外運鹽,可能一百斤鹽僅得數(shù)兩銀子之利,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家鹽幫每次向外運鹽之時,除去普通官鹽,再帶上一百斤價格昂貴之精鹽,專門售與那些不差錢之達(dá)官貴人……
這精鹽雖然可以賣的很貴,但其成本卻和普通官鹽相差無幾!
如此之下,你家鹽幫每次向外販鹽,所得之利,豈不成倍成倍的提升?”段巖循循善誘。
成本差不多,重量差不多!
但售賣的價格,卻是原本的十倍,甚至二十倍……
光是想想,孫休的心就忍不住的突突狂跳!
當(dāng)然了,讓他最動心的,其實是段巖的最后一句話——段巖說,這精鹽之法,不過小道!
如之這般指法,他還有千萬!
“這鹽巴精制之法,我孫家要了!”
孫休長躬及地,神情虔誠無比。
兩三千兩銀子,放在一起足足一大堆,重達(dá)數(shù)百斤。
即便是見多了更值錢的鉆石黃金等等東西的段巖,看著這一堆的銀子,也不免震撼——換算一下,值得百萬現(xiàn)鈔呢!
至于孫休所求之精鹽之法,段巖也懶得演示,直接讓胖花跟著孫休走,讓她去孫家直接指點。
不過在孫休帶著胖花離開之前,段巖沒來由的說了一句:“其實這法子還有改進(jìn)之余地,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某定然能想出萬全之策,能將你們現(xiàn)在之煉鹽法精簡十倍,而且所成之鹽,全都是這等上好精鹽……”
要是之前段巖說這話,孫休定然嗤之以鼻。
但現(xiàn)在,他看向段巖的眼神,卻滿是哀怨!
很明顯,他已經(jīng)明白了段巖說這話的意思——那就是,你們孫家要是好好的聽話合作,那么我就可以將新式鹽法傳于你家,要不然……
這巴蜀之地之鹽商,的確是你孫家最大,但卻不是僅僅只有你孫家!
聽懂段巖這話外之意的,可不僅僅是孫休,跟著同來的孫家之人,可全都聽懂了!
“阿郎,這段相公,當(dāng)真是我重慶府那臭名遠(yuǎn)揚之段巖?”
回去的路上,孫家老人孫顯咋舌道:“不說得何等天才,才能想出能將鹽巴精制如斯之法,就說這拿捏之手段,便已經(jīng)證明這段相公,絕非尋常之人——真是不知其為何如此作踐自己的名聲?”
段巖為何要搞的自己臭名遠(yuǎn)揚,為何要將所有風(fēng)頭都讓給別人,而自己只躲在其后這些事,孫休不知道。
他只知道,既然段巖能略施小計,就能將這連傳承數(shù)千年之鹽人都無法解決的精鹽之法完美解決,就足以說明,段巖之能,絕不是如此簡單!
甚至他所言之滅蠻蒙如覆手,讓大宋揚名寰宇,萬國來朝,或者是如精鹽之法等手段還有萬千等言,怕是都不是虛言!
“顯叔,今日所見,除了你我,不可與外人知!”
想著這些,孫休小心的叮囑孫顯,同時決定要將此事第一時間進(jìn)言給孫家之主,他的父親孫仲林!
讓孫仲林下令,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大程度的滿足段巖之所求一切!
想我孫家,從唐起便是鹽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余代!
富則富也,但貴卻無從談起!
現(xiàn)在,整個孫家都將貴的希望,落在了某孫休身上!
孫休心說,以己之能,雖或可讓孫家既富且貴,但很可能只是一世富貴!
畢竟,能力有限!
但要是這富貴發(fā)自于段巖身上,那就不一樣了!
一個身懷無盡奇能的家伙,同時還有一顆連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若不能成事則已,一旦成事,那絕對能成驚天動地之偉業(yè)!
此等人物,若能助其于微時……
想到此處,孫休不禁笑容滿面!
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本萬利!
而這,就是一本萬利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