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歸說話,他作甚是一派與人相當(dāng)熟稔的神態(tài),臉龐鐫刻容光,五官溫和又立體,聞笙多望他兩眼,險些就和頭頂?shù)呐猱a(chǎn)生了錯覺。
這種感覺很不好。
她差點便誤以為,她和他之間,曾幾時分,還不知道是多么親密的關(guān)系。
氣氛委實不適,他不合時宜的這句話,顯見有幾分放低姿態(tài)的意味。
他老說這樣的話。
聞笙細思半晌,覺著打上回見,他就是這副模樣,可他卻是清楚知道的,她于他而言,著實是什么也算不上的,到哪里,她恐怕都夠不上格。
他一直想收購她的公司來著。
聞笙覺著了危險,后腦勺的頭皮不自主地繃緊,因他若即若離的試探,也因著他好看的皮相下,是一副讓人瞧不透的心思。
她勾著眼,連說話也小心翼翼,“沈先生,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可以說這個話的份上吧。”
他身體好不好的,那是他自己的私事。
他輕輕垂動眼眸,視線仍然是匯凝的,盯著她的瞳孔說話,“我還以為?!?p> “以為什么?”
他卻收回了視線,望她望得沒有那么緊,輕輕搖了一回頭,后道話,“我以為,我們算有些交情?!?p> 這話該聞笙說才是,真要有些交情,他對聲影下手還能下得這樣痛快,方方面面都是利索的,可沒有哪里一點能看出是在念交情。
聞笙扯著嘴皮淡淡笑了一聲,食之無味,他的心思,最好不要多猜。
他道話,“身體有點毛病,這個沒瞞你,是家里人掛念,擔(dān)心便過了頭,過了這段時間,應(yīng)該就會好些?!?p> 好些什么?
聞笙想起沈知則說過,說他們集團股東大換血,也說他這個五叔是個了不得的狠角色,現(xiàn)在看來,沈氏的內(nèi)斗怕是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
他指的是這個?
還是她想多了。
聞笙望著他發(fā)愣,他眸光潤澤,和緩的很,同她說話,“開車吧,去一趟公司,路上恐要點時間?!?p> 聞笙發(fā)動了車子,視線往后視鏡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后頭的車方才掉過頭來,現(xiàn)在立時就跟上了。
這時才覺,她要死不死的,非要載身邊的這尊大神同行,還真是個不明智到極點的舉動。
她是自己上趕著求辱來著。
他坐在車里,樣樣都淡定,后頭卻防她防得跟個什么似的。
聞笙出門前那點稚嫩的勇氣現(xiàn)在管不上用處,她輕輕念出一口氣,撇頭望副駕駛座上的他,望了一眼,視線看向前方,“沈先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
原本著專心開車的心思,沒想到就這會兒的功夫,竟?jié)撘颇芰怂挠绊?,學(xué)了些他文縐縐的道話腔調(diào)。
話說完,聞笙不自然哼了一聲,潤了回嗓子,視線又望回他,說話才正經(jīng),“那我不耽誤你時間,就不跟你多廢話,我有些事想問你,吶,不曉得沈先生你會不會覺得很為難。”
他說話,“請問?!?p> 沒說為難不為難。
但他還是客氣的,這是他一來的拿腔習(xí)慣,聞笙忍不住于是從后視鏡往后又望了一眼。
總感覺后頭那車好像離得更近了。
就在幾分鐘前,聞笙還沒這么正經(jīng),但她生秦錦的氣是真實有的,她問他,“沈先生,你這回到杜家做客,我叔叔他有沒有拜托給你一點事?!?p> 他似在斟酌,“有那么幾件?!?p> 他在等她道話呢,把話頭又拋回到她手里邊。
聞笙明道,“沈先生,你不知道,一般我都不讓人上我的車的,那既然我都將你請到了我車上,我覺著我,必然是誠心想和你說點話的?!?p> 他接她的話,“看來,這是我的榮幸?!?p> 聞笙見他面色半點都沒變,壓根就不是什么榮幸不榮幸,她打哈哈,假笑了兩聲,“呵呵呵,沈先生真會說冷笑話。”
熟料他神情變作認真,還扭過了頭來,仿若質(zhì)問,“冷嗎?”
聞笙冷得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被他這樣一問。
“沒啦,我開個玩笑嘛,”說話間,聞笙微微打開了身側(cè)的玻璃窗,風(fēng)聲呼啦進車廂,伴著雜聲,她慢慢才吐出一口完整的氣,“不過沈先生啊,我是想和你說——你那個畫,畫得還真不錯……”
話吐出口,聞笙恨得差點咬嘴。
要死了,她現(xiàn)在腦子有些不靈光,話都不會說了。
是一句多阿諛的話。
許是車內(nèi)進了不少風(fēng),漸漸往他脖頸里灌,他將手按在了脖子一處。
卻沒接聞笙方方那句話。
半天沒見他說話,聞笙撇頭忍不住又望他一眼,見到他的模樣,她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他將脖頸前的紐扣解開了。
皮膚極白皙,比臉還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