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自從有了一輛馬車的加入,一行人的行進速度不由得慢了許多。
華貴的馬車上,坐著顧盼兒和官卿,以及波斯少年少女,薛西斯和夏希。
薛西斯的傷勢,雖然嚴重,可白胡子文張為了能折磨得更久,并未下死手。
所以都是些皮肉傷,止住血后,用上好的外傷藥包起來便無大礙了。
再加上薛西斯正值青春年少,傷勢恢復的更是快的很。
很快便能坐立,眾人便也就出發(fā)了。
可憐的小老頭文張,不但被人帶了青頭巾,如今還要整天被人家在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是有點憋屈。
所以,小老頭索性快馬加鞭沖到前頭去,說是要在前面開路。
在坦坦蕩蕩的官道上開路,不知道的,還以為走在這老頭后面的,是圣人呢,這么大的架子。
至于官卿為什么也要坐馬車,那是因為此行和顧盼兒同去長安的,還有那被她家老仆殺了阿爺?shù)?,刺客青年?p> 趙子云負責在外監(jiān)視青年的一舉一動,而官卿則負責和小姑娘同坐在馬車內(nèi),貼身保護小姑娘的安全。
官卿的身手,趙子云可是深有體會的,有了這個白發(fā)女子的保護,別說是刺殺本領(lǐng)本就半打水的青年了。
就是他自己想殺顧盼兒,估計也是連半點成功的機會都沒有。
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人,為了替父報仇,自愿投身到那非人的刺客組織中去。
那個名為蛛網(wǎng)的殺人組織,通常只收一些在路邊快要餓死,眼神中卻又對這個世界,有著一股子恨的小孩。
那樣的小孩,飽受世間饑寒之苦,卻沒有形成懦弱怕事的性格,而是通向了另外一種狠厲殘忍的極端。
若是又有一些天分,便能培養(yǎng)成蛛網(wǎng)中最毒的哪一類毒蟲,被賜予“赤背”的稱號。
“赤背”一級的刺客,號稱刺殺不成功,不收取雇主任何費用。
但是起手價便是一千金,而且目標身份越是尊貴,刺殺難度越是大,價格也越貴。
比如像四鎮(zhèn)節(jié)度使王宗寺,或者當朝圣人那樣的級別,“蛛網(wǎng)”報出的價格,會是圣人本人都出不起的高。
相傳“蛛網(wǎng)”組織刺殺過的最著名的,也是身份地位最高的目標。
是二百年前神州還是南北朝時,北朝的一位正三品節(jié)度使。
那位節(jié)度使大人帶兵攻打南朝,屢戰(zhàn)屢勝,讓南朝深感威脅。
據(jù)說當時的南朝朝廷,足足花了國庫一歲的收入!
才得以讓那位節(jié)度使大人,離奇的死在南征南朝大軍的軍營之中。
索性那位節(jié)度使大人主要是會打仗,出身并不多高,在那個身份尊卑從出生起便已決定了的,門閥鼎盛時代,并不多么顯赫。
否則“蛛網(wǎng)”要價,可能還會高上不少。
不過也有說那位節(jié)度使大人,是死因朝堂權(quán)爭,或者皇帝忌憚而死的。
更有說,他是暴病而亡的。
反正不管真相如何,南朝確實是他突然暴斃最大的受益者。
而關(guān)于“蛛網(wǎng)”的傳說,也伴隨著這些神乎其神的故事,一同流傳了下來。
刺殺王宗寺未遂的青年,自然也聽說過這些傳說。
他不知道傳說是真是假,甚至都沒過“赤背”一級的刺客。
因為他經(jīng)過“蛛網(wǎng)”鑒定,只是一個沒有天份的普通人。
“蛛網(wǎng)”教他配置毒藥,教他袖中藏劍。
便要他替組織無償?shù)臍⑷齻€人,才能去替自己報仇。
青年有驚無險了完成了組織交給他的任務(wù),也沾上三個和他無冤無仇人的血。
青年本想著,此去刺殺堂堂四鎮(zhèn)節(jié)度使,不管自己成功與否,都是有去無回。
自己手上的罪孽,等自己下去后,那三個人的鬼魂,要把自己按下十八層地獄也好,要自己魂飛魄散也罷,自己不反抗便是了。
只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是不能不報的。
可世事難料,原本仇恨了十多年的那個人,卻被告知并不是下令殺死自己父親的人。
也是啊,自己父親一個不得志的小書生,哪里能招惹得到,當時已經(jīng)是大將軍了的王宗寺。
害死自己父親的罪魁禍首,竟然轉(zhuǎn)眼間,就從戰(zhàn)場上百戰(zhàn)不死的將軍,變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比起大將軍,自然要好對付得多,盡管她也是將門之后,如今圣人新賜的五品出身之女。
可比起對上王宗寺,總不至于讓人那么的絕望。
當初從袖中拔出淬了毒的匕首,與仇人僅有一尺距離時,如果面對的是這個小姑娘,想必早就得手了吧?
可惜的是,現(xiàn)在不管是青年自己身邊,還是小姑娘身邊,都總是有個高手跟著。
在蘭州時,是王宗寺手下的五六品武官,現(xiàn)在,更是換成了兩個據(jù)說都是大宗師境界的家伙。
現(xiàn)在想要刺殺顧盼兒,不必之前想要刺殺王宗寺容易了。
只不過,無論如何青年都不會放棄報仇。
憑什么我們的命就一文不值?
當初自己和阿爺只是在路上散步,便突然見他被刺死在自己眼前。
你的命就比我們的金貴?為了讓你活,就可以隨便把我們殺死嗎?
青年心中不服,盡管那個小女孩也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久。
盡管那個小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青年能從中看見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多年的純真。
盡管她讓自己找她討債。
盡管說她是罪魁禍首也說不過去,罪魁禍首應該是不知是死是活的,當年那個顧家的老仆!
是他擅作主張,臨時想出這么個殺人報信的餿主意!
又或者是那些,誣陷懷化大將軍謀反的長安官員!
總之,不可能是此時坐在馬車里的那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但是青年親手殺了三個無冤無仇的人,其中一個是心地善良的年近花甲之人,只因不愿搬離居住了一輩子的家,而被想要那塊地的惡商買兇殺害。
還有一個是鎮(zhèn)上年輕的教書先生,只因鎮(zhèn)上一戶人家的小姐芳心暗許,被貪圖那家財產(chǎn)的惡少得知,便也不得善終了。
正是親手殺死三條無辜的性命,才換來的報仇的機會。
青年不想放棄報仇。
只想親手報完仇之后,不管是成是敗,都自己身死,好不用在背這,曾為刺客時的良心債。
之間騎在玉血馬上的青年,趁著趙子云轉(zhuǎn)頭沒有看向自己的空隙,從馬背上站立起身!
手中淬毒的匕首,對著馬車車窗,看也不看的全力擲出!
致命的匕首飛射向馬車,卻被一桿銀色長槍的槍頭劫下。
白袍小將不用回頭,便能打落青年全力擲出的匕首。
一聲口哨,便能讓青年胯下的玉血全力向前奔去,和正在前頭開路的文張作伴。
淬了毒的匕首一分兩段掉落在地上,馬車內(nèi),兩滴清淚,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