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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成就了我們村

第一百二十三章血真的濃于水嗎

都市成就了我們村 山川一葉 3803 2020-02-08 09:16:16

  原定的是兄弟姐妹輪流看護,執(zhí)行了三天不到黑,紛紛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為托托辭,不往醫(yī)院里跑了,只剩下卜計劃的老婆子從黑夜到白天連軸轉(zhuǎn)。

  卜德陽把老子送到醫(yī)院之后,就再也沒有來病床前露個面。選舉臨時負責(zé)人的事情上受挫后,對他的打擊很大,什么是親情?親弟弟和自己爭位子,什么血濃于水,太扯淡了。除了工作上必須的交流,他基本上不和卜德月說話。

  經(jīng)歷這件事后,他開始懷疑自己秉持的父子兄弟倫理觀念: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靠不住,只有老婆和自己是一心一意的,以后自己的心就要像石頭一樣硬,就要像孫悟空一樣,是石頭窠里蹦出來的,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

  輪到卜德陽陪床的時候,他便推三阻四地不想去,最后央求賈芬芬出工不出力地應(yīng)付了一天。

  卜德月沒想到自己竟然進入到領(lǐng)導(dǎo)小組成為副組長,每天有人給自己匯報工作,當領(lǐng)導(dǎo)的感覺真叫個爽啊。怪不得人都愿意當官呢,那種脫離了原來的層次而上升到一個新的平臺上,原來平視你的人,現(xiàn)在需仰視才見。以前的自己就像一個緩慢蠕動毛毛蟲,一個縮手縮腳的蛹,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化蛹成蝶了。

  在公司里,他的感覺是人上人,但是一去醫(yī)院陪床,守著病床上的父親,想著他一兩月后康復(fù)出院,自己又會被打回原形,重新做自己的推銷員,心中便五味雜陳。靈魂深處盼著父親早日康復(fù),貪婪的欲望又希望父親在病床上躺的時間越長越好。

  內(nèi)心矛盾的人是痛苦的。卜德月的痛苦來自于給父親陪床,所以,他非常抵觸去醫(yī)院陪父親,一聞到醫(yī)院里那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就反胃得想吐。

  卜德月想起了蔡梅梅,她曾夸下??冢裼H閨女一樣去醫(yī)院侍奉老公公,那就成人之美吧。還別說,蔡梅梅心甘情愿地去了,端屎倒尿眉頭也不皺一下,真像侍候親爹一樣。

  蔡梅梅出來陪床,公司里卻亂成一鍋粥。蔡梅梅有那么重要嗎?她沒有多重要,她的崗位重要,她身上肩負的職責(zé)重要。辦公室是公司的橋梁和紐帶,橋梁斷了,上級的領(lǐng)導(dǎo)思路無法灌輸?shù)较录壍墓ぷ髦腥?,紐帶沒了,基層的問題反饋不到?jīng)Q策層,形成了兩張皮,必須產(chǎn)生隔閡。

  一個職場中人,這時候就顯示出重要性了:不可替代,離了你玩不轉(zhuǎn),最起碼離開你暫時玩不轉(zhuǎn),那你就是大家需要的人。

  雖然蔡梅梅還想繼續(xù)侍候老公公,但是條件不允許,公司上下離不開啊。

  這些兒女中,只有卜德星住在市里,距離醫(yī)院也不遠。當初卜計劃給孟華榮租房子的時候,也不會想到給她租了一個靠近醫(yī)院的房子,如今可是歪打正著了。

  卜德星現(xiàn)在是官身不由己,就是輪到自己陪床也沒有時間,只能讓孟華榮頂替自己。二紡機正處于緊張忙碌的籌備階段,一個人當三個人使喚。

  越是這樣,卜德星心里越覺得愧疚,只要是下班回城,不管早晚,也不管是不是該他陪床,他都要讓司機送他到醫(yī)院,陪著父親靜坐一會兒,陪著母親說一會兒話,然后再戀戀不舍地走回家。

  爺倆現(xiàn)在見面,卜德星總是先張口叫一聲“爸”,開始的時候,卜計劃還是賭氣不答應(yīng),但是架不住卜德星見面就叫,人不能不識抬舉,父母也一樣。卜計劃心中的堅冰漸漸地融化了。

  現(xiàn)在父子之間的溝通,不只是語言,見面后一句不多,兩句不少。更多的時候是通過眼神去揣摩,通過心靈去感悟。

  輪到孟華榮的時候,她只好讓自己的母親一個人在家照顧兒子,自己騎上自行車去醫(yī)院。

  說心里話,孟華榮每次非常抵觸去醫(yī)院,不是說她這個人不孝順,比好孝順的人還真不多。那為什么呢?孟華榮也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婆婆也看出來了,還以為孟華榮還是對當初結(jié)婚沒辦婚禮,沒讓進門的事耿耿于懷呢。兒媳婦有情緒也是正常的反應(yīng),又不是自己的女兒,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總是隔著一層皮呢。人家如今能來陪床已經(jīng)算是有肚量了,要是換到自己身上,做父母的不給辦婚禮,不讓進門,自己不得記恨一輩子?

  躺在病床上的卜計劃看著孟華榮來陪床,更是無言以對,只好閉眼裝睡。裝一時半會兒的不難,要是一天一宿裝睡,卜計劃可沒有那么深的道行。卜計劃就是個凡夫俗子,又不是得道的高僧,也不是辟谷的道士。

  孟華榮盡職盡責(zé)地履行著陪護的職責(zé),沒事的時候要么站著,要么坐著,偶爾夜里在折疊床上躺上一會兒。

  卜計劃只能躺在床上,要么仰面躺著,要么左側(cè)臥,要么右側(cè)臥,反正不能趴著。醫(yī)生禁止他趴著睡,建議他右側(cè)臥,也不反對偶爾左側(cè)臥,一個姿勢睡到底會得褥瘡的。

  卜計劃解決了睡姿的問題,還得解決眼皮的問題,這一天24小時閉著眼,眼皮也是高度疲勞的,多虧孟華榮只是陪護一天一夜,如果連續(xù)陪床的話,非造成眼皮勞損不可。

  眼皮就就像窗簾一樣一直掛著,眼睛大睛天的見不到太陽,也是很有意見。萬物生長靠太陽,怎么只要是孟華榮來了,就只能見到星星和月亮呢?

  眼皮一不留神,被亂轉(zhuǎn)的眼珠擠開一條縫后,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孟華榮現(xiàn)在是自己的兒媳婦了,成了少婦的她更增添嫵媚,更加豐潤,更加楚楚動人。

  老婆子一個勁兒地埋怨:“不要激動,翻身要慢,快了心臟受不了,哪有病你不知道啊?!”

  塵封的往事一旦被叫醒,就像酒窯打開了閥門,點點滴滴的美酒灑落在心頭,令人陶醉。

  一會兒又像是醋壇子上掉下一塊石頭,壇子被擊得粉碎,老陳醋稀釋了美酒,充塞了心房,酸倒了牙齒。

  既然孟華榮每次來陪床都如此虐心,那還不如眼不見心不亂。他把孟華榮不用來陪床的想法告訴了晚上來探視的卜德星,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的病情一天天好起來了,不用那么多人來陪著;孩子還少,離不開媽,小的比老的要緊,不跟顧頭不顧腚。

  卜德星不同意,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不來陪床,讓老人多心了,便解釋說自己工作上實在是大忙,真是脫不開身。

  卜計劃怕卜德星誤會,一再說明自己并不怪罪他,也不需要孟華榮,有老太婆一個人在身邊就足夠了。

  卜德星擔(dān)心堅持下去會惹老人生氣,恭敬不如從命,以后自己多陪陪老人就是了。

  卜計劃守著小兒子卜德星是嘴硬,一個老太婆一天到晚地陪在醫(yī)院里怎么受得了?陪床可不是一個輕快活兒,體力上可能消耗不大,但一點也不比干體力活輕松,一天到晚地憋在病房里,和蹲監(jiān)差不多,偶爾出去透透氣,真像重新獲得到自由一樣。

  女兒是爹媽的貼身小棉襖。卜容懿就像一臺攝像機一樣架在病房里,兄弟姐妹的表現(xiàn)盡收眼底。身邊的兄弟們都是干大事情的人,媳婦們也沒有一個閑人。

  大姐聽到信兒后第一時間從深圳趕回來,心里做好奔喪的最壞打算。沒想到老人福大命大造化大,鬼門關(guān)走了一圈,閻王爺暫時還不打算收他。陪了三四天,見父親脫離了生命危險,大姐就再也呆不住了,在病房里如坐針氈。

  大姐是從“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深圳回來的,她就是深圳的一個縮影。這死不死,活不活的,要拖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耽誤了這么多天,少賺多少錢?。?p>  既然心不在肝上,每天看著一個熱鍋上的螞蟻在病房里亂轉(zhuǎn),還不如打發(fā)她走人,拔出蘿卜地面寬,眼不見心不煩。

  大姐就坡下驢,塞給母親一大把遮羞臉的錢,就匆匆忙忙跑回深圳了。

  母親在閑拉呱中,透露出了她和父親對兒女的傷心和不滿。其實母親不說,卜容懿也是心知肚明,感同身受。母親那一句“生一百個牛犢子也得老牛拉犁”的話深深刺痛了卜容懿的心。

  卜容懿有了心事藏不住,回到家便向岳樹仁傾訴。

  “平時一個個都人模狗樣的,關(guān)鍵的時候怎么就說人話不辦人事了呢?什么叫不忠不孝?這就叫不忠不孝,不孝順的人根本談不上忠。”岳樹仁又上來到犟死驢的脾氣。

  卜容懿不想讓岳樹仁生氣,便勸道:“你不是不讓我多摻和娘家的事嗎?你怎么還上來勁了?再不好也是我的兄弟姐妹,你少亂扣帽子?!?p>  岳樹仁瞪著小眼睛說:“路不平就有人踩。我平時不讓你摻和,是不讓你到娘家拿東要西的?,F(xiàn)在是盡兒女責(zé)任的時候,咱們就不能和他們同流合污?!?p>  卜容懿說:“輪到我陪床了,我一天也沒有落下,每次回來不都是抱回來一大堆衣服,有咱爸的,也不咱媽的,洗凈晾干,下次去的時候再換一批?!?p>  岳樹仁問:“你認為那樣做就合格了?”

  卜容懿反問道:“那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算合格?”

  岳樹仁說:“孝心哪有個標準,公道自在人心。你跟著你的哥哥弟弟們比,覺得比他們強,這不還是一種攀比心理嗎?各人盡各人的孝心,你去的時候能替一替咱媽,你不去的時候呢?就她一個人怎么受得了,咱媽也是上了歲數(shù)的人了,這么熬下去,不等男老的好利索了,女老的又好累趴下了?!?p>  “快閉上你的烏鴉嘴,一句好聽的不會說。你怎么不盼著人好呢?!”氣得卜容懿柳眉倒豎。

  “我就會搗實錘,實話難聽點。明天你接著去醫(yī)院陪床吧,咱爸什么時候好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痹罉淙收f。

  “那怎么行?工地上那么多事,你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再說了,我要是天天在醫(yī)院陪床,他們就更有依靠了,更見不著他們的影兒了?!辈啡蒈矆詻Q不同意。

  “你管人家干什么,只要那兒躺著的是你爸,你去陪床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家里的事不用你管,少了你一個雞蛋還做不成槽子糕了?大不了再安排一個人管后勤工作?!?p>  “那樣我可不放心,依了破鞋扎了腳,不是自己人,誰能給你當自己的營生管???!”卜容懿說出自己的擔(dān)心。

  “顧家顧不上醫(yī)院,顧醫(yī)院就得丟下家,兩頭你總得顧一頭,你就別鬧心了,先緊著咱爸咱媽吧?!痹罉淙什蝗葜靡傻卣f。

  卜容懿知道,只要是岳樹仁定下來的事,九頭也拉不回來。雖然這一次也拗不過他,但心里并不生氣,而是特別感動,感動得想大哭一場。誰說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個女婿比三個兒子都強?

  生兒子不在數(shù)量多少,有時候半個兒子的女婿比一大群龜兒子還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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