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爐輕裊淡車音,罅風(fēng)徐游簾開屏。半影青山半日照,路結(jié)凝香拂鬢輕。
“噫!怎么姐姐你也忽然愛看這一路的山水風(fēng)景了嗎?尋常,你可是最難拋這眉眼的。”
楚熒放下窗帳,回頭看著一臉新奇的呂寧兒,嘴角微微扯起個笑痕道:“姐姐心里哪有什么風(fēng)景,不過山途險峻,總要多提防一下游鴟幫的騷擾。”
呂寧兒凝著對方光艷溢目,秋波婉轉(zhuǎn)的削麗面容,難免疑怪道:“總之,總之姐姐你今天就是不一樣呢。臉上像抹了一層水蒙蒙的胭脂,不似往日俏冷妝肅照人。”
楚熒心下一動,頃刻恢復(fù)往昔模樣,語氣略顯寡淡道:“你這妹子,多是要怪姐姐昨夜錯手將你打昏,不然怎要這樣拿言來消遣于我?!?p> “怎么會了,姐姐不是已經(jīng)說清楚了是在練功,正是到了心無旁騖的緊要關(guān)頭,這才誤傷于我。我又豈會將此等小事還要掛在心上,與姐姐做對頭呢?原來在姐姐心里,寧兒竟是個如此不堪的小人!哼!”
氣萌萌的腮幫子,再加上幾顆碎玉般的珠淚,令得楚熒心中“大姐姐情懷”一時爆棚。本想惱得對方一時不來親近,怎奈終究忽然不忍,只起身過來用帕子拭著對方臉上的淚花,溫言相洽道:“傻妹妹,姐姐與你鬧著玩,你怎倒轉(zhuǎn)眼就哭起來了?!?p> 聽得此話,寧兒反把兩唇一扁,哭得梨花帶雨價的撲到了楚熒懷里,哽訴道:“姐姐,這樣兒玩笑妹妹可受不得,妹妹在姐姐眼里,做不得那樣小人?!?p> 楚熒心下大泛憐惜之意,多把好言來慰撫。。。
輪轂驅(qū)塵,走馬催道,忽忽三日后人定時分,夕霞掩映,林麓蒼沿,鳥雀橫空,兔狐蹤顯,顯示著此一前后,必定罕有村肆。
覓得路側(cè)曠平之所,當(dāng)下起帳篝火,栓馬成宿。待得漫天星河栩栩,皎月橫中,一片萬籟俱寂之時,幔車?yán)铮倜碌某珊霰犇?,心中?jì)較道:“這幾日明窺暗察,對方雖然對話謹(jǐn)慎,但終歸防不住自己的耳力。竟然是大內(nèi)鷂探,又兼著一個身懷脈蠱的少年,混跡于此,所圖必非等閑?!?p> “我且用銀針透穴,暫將他們記憶封鎖,也好寬手來慢慢調(diào)查,探其根底?!?p> 。。。。。。
“世子!”
此際里,離棲息處十?dāng)?shù)丈之外,隱約兩人,亦暗在蓬草藪集角落悄言語秘。
“哼!百障生可教人毒發(fā)假死,呵呵!你們就是這樣來糊弄本世子的嗎?”
說話的男子,臉容雅肅,含光冷澈,腹宇陰鷙之氣息,出于舉手投足之間。借三分夜月寒輝,依稀可辨,不正是那楚離又是何人?
“世子不要動怒,在下早說過,百障生調(diào)制復(fù)雜,其中一味毒草更是世間難尋。也正因?yàn)槿绱?,差一味藥的百障生才可只能教人假死,此種假死,尋常人絕難窺覺分毫異處。況且若無本派宗主的獨(dú)門秘藥相解,他亦與真死沒有分別?!?p> “這種名死而身在的勾當(dāng),想必便是你游鴟幫能生存到現(xiàn)在的最大倚仗了。”
“世子知道就好,真假百障生除了本門宗主,世間無解。那楚熒雖然出自“天山閣”,但能驅(qū)此毒惡,卻也足可令人匪夷所思了?!?p> 。。。。。。
“這兩家伙怎么了?早飯也不吃,只管大眼對小眼的,別是要打起來?!?p> 但見囚車內(nèi),身穿葛衫的肖逸,疑眉探目,斂容屏息,端身坐篤,凝注若癡。
受其眸定的申屠厷,與之面首鼻挺相擦,嘴息呼應(yīng),一對虎睛,星射焜焜。
攏來近覘的步卒漸圍,一片嚼餅吃粥的暢飽聲中,議語忽盛,但聽其中一人指手畫腳的叫囂起來道:“甌起!打呀!甌起!”伴著戲弄音色落下的,更是對著前方做了幾下拳轟的示范。
肖逸和申屠厷聞此動靜,皆轉(zhuǎn)首過來,向著那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誰是甌起?”
此言一出,步卒場中愕然默場,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此等蠻化野人,卻如何忽然講起了人話。
“你是甌起!”
便在這時,人群外,插步過來一人,步卒觀之,正是寧兒小姐,頃刻間,即作鳥獸散罷。
肖逸看眼前女童筍指勾對著自己,視線中睥睨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態(tài)勢,心頭不爽道:“喂,我說有你這樣指著人看的嗎?小小年紀(jì),一點(diǎn)家教也沒?!?p> 話頭音還沒落下,在其一側(cè)的申屠厷卻一把將他扒拉開,雙手握著欄桿道:“我是誰?快,快告訴我,我是誰?”
寧兒視著申屠厷討好又莽急的滑稽面容,頑皮道:“你是滿嘴大毛胡的大毛龜,你和旁邊那個沒禮貌的家伙,都是本小姐的仆人,明白嗎!”
“什么?滿嘴毛胡的大毛龜?”
申屠厷勃然大怒,一指戳向道:“你是誰家的娃娃,膽敢如此羞辱于我,快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放你出來?哼,敢對主人如此咆哮,不給你點(diǎn)苦頭吃吃,你是不會懂得什么叫做尊卑有序的?!?p> “嗖!”
劃空卵石,直射處,精準(zhǔn)的筑在了申屠厷握桿的拇指之上。
明媚晨曦下,呂寧兒手持從肖逸那兒收獲的歧枝彈弓,脆聲喝道:“大毛龜,看你還敢對本小姐大呼小叫的亂嚷嚷?!?p> “你!”
無視拇指上傳來的巨痛,申屠厷殺人一樣的目光盯著呂寧兒道:“好,就算,就算我是你的仆人,買賣賤民多有文契,文契現(xiàn)在何處?若得一瞻,我便再無二話?!?p> 呂寧兒聽對方說得“文契”出來,心中知道怕是囚車?yán)锏倪@二人,也許并非真的野人。再細(xì)觀其行止時,盤算著一定多半是哪里逃荒出來的流民不假。
只是他二人言語間,似忽然多半不記前事,這。。。這又是為什么會如此呢?
想不出其中關(guān)鍵,呂寧兒便狡黠道:“文契本小姐自然沒有,不過你們二人是我的仆人,可是千真萬確之事。尤其是你這大毛龜,與我那姐姐的婢女虞霽,可還是眾所周知的一對兒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