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月瞬間崩裂,四射的血珠懸掛在夜幕上亦如萬千星辰,將整個夜空染成讓人窒息驚恐的血紅色。
血腥氣充斥著整個鼻腔,令周千尋作嘔。她雙眼發(fā)暈呼吸急促,卻一刻不敢停的拼命奔跑。
她,一定要逃出這駭人血夜!
“四夫人,您終于醒了!”
守了周千尋一天一夜的嬤嬤侍女們都是松口氣,唯有坐在床邊的綠弗笑中摻雜憂愁。
“如如······如如的家人怎么樣了?”
綠弗的手腕被周千尋抓的生疼,卻并未掙脫任由她抓著。垂眸半晌后道:“王爺趕到時······如如姑娘家人無一幸免!”
“你說什么?”
周千尋的面色霎時變得灰白。
陳如如彌留之際的喃喃之音,一遍一遍在她耳旁響起。
她以為,至少······能夠救下陳如如的家人。
虛脫的無力感全面襲來,周千尋自嘲的笑著,自己本就是漩渦中的一顆浮萍卻妄想扭轉他人命運?
“把這紅色床帳撤掉!”周千尋將身側的床單慢慢攥緊在手中,臉別到一旁兒又瞧見滿屋喜氣的紅色,像被針扎了眼珠倏地閉上雙眼。
綠弗憐她少不更事的年紀本應無憂暢笑,卻見友人血染衣襟死在自己懷中。故依她所言命侍女將房中紅色之物盡數撤去。
“四夫人,喝些粥?”
“我不餓。”
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怎能不餓?
綠弗又想再勸,一小侍女匆匆而來伏向她耳語。綠弗像是盼到救星,立刻愁容展顏,放下手中粥碗向院中奔去。
“尋兒,尋兒!”
周千尋以為自己幻聽。這······不是奶奶的聲音?
她倏地睜眼,門口刺眼光芒中一身影蹣跚而來。慈愛笑顏越來越清晰,真的是奶奶來了。
“奶奶!”
周千尋掙扎著坐起,卻覺得身子沉重,幸得綠弗將她扶起。
周老太太心疼她面色蒼白,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卻被她緊緊鎖住,滿臉微笑道:“尋兒不哭,奶奶在這兒!”
至親的軟語溫言瞬間將周千尋身上的枷鎖砍破,心中無法向外人宣泄的愧疚、恐懼及自責如奔騰洪水決堤泄出。
“奶奶,如如······和她的家人都沒了!”她再也忍不住痛哭,一頭撲進周老太太的懷中。
昨夜的事,蕭元一派去周家的人已說了大概。周老太太知周千尋深受打擊,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傷心自責。
周老太太未再言語,只是靜靜地摟著周千尋并不停用手上下撫摸著她的背脊。
讓她哭,哭出來便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千尋的失聲痛哭變成嚶嚶抽泣,周老太太知她崩潰情緒已漸漸平復。
“尋兒,你信命由天定嗎?”
“不信!”
房門外黑色錦靴止住腳步,在聽到周千尋的回答后薄唇緊抿。
周老太太意料之中的笑笑,“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是這么想的,命就如腳下的路是要自己去選去走的!”她拭去周千尋臉頰淚珠,又道:“人能不信命,卻避不開命中執(zhí)念。執(zhí)念過重求而不得會產生怨念,輕則束縛一生重則人神俱滅!”
周千尋想到陳如如,她對容玄癡戀的執(zhí)念讓她瘋狂,最終在妄想中毀滅自己曾經擁有也最珍貴的東西。
“人的命可以選,執(zhí)念也可以!怨念產生之時,唯有放下執(zhí)著方可得自在!”
周老太太用她幾十年對人生的領悟去勸慰周千尋,希望她明白陳如如因為執(zhí)念家破人亡,而周千尋不能再因為愧疚來懲罰自己。
周千尋垂眸許久,再抬頭時暗淡的眼眸漸漸有了光亮,“奶奶,我餓了!”
房外之人瞧了眼盈盈淺笑的周千尋,嘴角噙笑,黑袍衣角揚起轉身走出夢居。
填飽肚子,周千尋精神恢復不少,要不是綠弗攔著她必將周老太太送出聽竹苑。
夕陽盡綻光芒,云絮在藍紫色天空中飄蕩一片絢麗多彩。
若眼睛只能看到這世間美景開走多好!
周千尋在屋外廊下看了許久,微涼晚風讓她轉神。起身回房才發(fā)現,適才侍女們忙忙碌碌竟將她的屋子都搬空了。
“你們把我的東西都搬哪去了?”周千尋拽住一個抱被子的小侍女質問道。
小侍女趕忙行禮,“回四夫人,都搬進雅居了!”
雅居?那不是蕭元一的院子?
“誰讓搬得?”
“本王讓搬得!”
蕭元一面具下的眼睛帶著笑意,不緊不緩走近周千尋,伸手將她鬢間的碎發(fā)捋齊又輕柔滑過她嬌嫩面頰,附耳低語道:“你是本王的’妾’,忘了嗎?”
他的撫摸分明柔情似水,卻讓周千尋每個毛孔都充滿寒意,戰(zhàn)戰(zhàn)兢兢。
“沒,沒忘!”
“很好!”
蕭元一滿意的直起身子,牽起周千尋的手把玩,似真似假的關切道:“新婚之夜讓你受驚本王過意不去。過兩日便是你歸寧的日子,本王已命綠弗好好置辦帶回周家的禮物?!?p> 他真的過意不去嗎?
或許有。
不然,他不會專門命人將周老太太接來勸慰周千尋。
可想起那晚,蕭元一若無其事的將手中毒酒換給自己她就背脊發(fā)涼。
他終究是一個喜歡將他人玩弄于股掌的人!
周千尋冷笑。
蕭元一從她銳利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將他看透的嘲弄。
“尋兒有何不滿?”他面露戾氣。
蕭元一,你不是喜歡在別人面前秀假恩愛嗎?
姐姐今天就好好配合你!
周千尋雙手繞上他的肩臂將臉貼上,柔聲道:“王爺對尋兒太好,尋兒有些不敢相信罷了?!?p> 曖昧的姿勢,嬌滴滴的嗓音讓周千尋自己都起一身雞皮疙瘩。而她明顯感到懷中手臂一僵。
她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
蕭元一面上微微失色,他極不喜自己控制之外發(fā)生的任何事。周千尋的主動靠近讓他有了些許窘迫,紅印子從耳根開始蔓延。
“王爺,何時出發(fā)去郊外騎馬?”紅裝紛飛,妖艷異常的容玄在門外喊道。
蕭元一像得了救星,將手臂快速從周千尋懷中抽出,同時后退幾步眼神越過她頭頂道:“我和容玄去騎馬,不知何時回來,你先睡吧?!?p> 周千尋乖巧行禮,了然一笑,將他與容玄送出夢居。
夕陽余暉,將院中的白墻廊柱,樹叢花間都染上一層淡淡的橙色。樹影婆娑間,并肩行走的兩個挺拔男子,只見背影已難掩無盡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