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里面是一個很大的空間。
樹根盤結(jié)在邊緣，像是天然階梯，中間垂下條條藤蔓，開著白色、紫色的花。光從那里投下來，水也從那里落下來，像是光幕融進了水里，成了一道樹洞內(nèi)的瀑布。
地上的各類苔蘚、蕨類鋪成綠毯，寄生在這桃樹上的各種藤條，好像有生命。
而光影在水幕之下折射，這個空間便成了七彩的。
狐貍被這里的景色震在入口，一度失神，停了腳步。
被他驚動，一群螢火蟲飛起，在這七彩的空間里綴上了晶亮的星星點點。
雞九也靜靜地看著，許久出聲道，“這是我和六哥發(fā)現(xiàn)的樹洞。一年四季它都是這樣的，很美！好像仙境！”她語氣輕微，像是怕驚動這里的精靈。
狐貍回神，變化人形，站在她身側(cè)，見她雙眼通紅，便在她頭上拍了一拍。
雞九微微瑟縮了一下，被他察覺，他便笑了起來。
“我叫程韻之，你呢？”
“雞九?！?p> 程韻之看看她，“行九？”
“嗯?！?p> 程韻之彎了眉眼，像是春光落進他眼里，他失笑道，“也太簡單了，圖省事嗎？”
雞九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有點迷茫又認真地看著他。她剛哭過的眼睛像是水洗過，眼里的毫無戒備和充滿天真的疑問在程韻之看來，和這里的景色一樣美好。
程韻之抿了抿唇，羽睫輕扇，暖暖笑意彌漫開來，有些攝人心魄。
雞九看著他怔愣，只覺得他笑起來好像天地失色，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換個名字吧，你叫雞九，那你兄長便是雞六？這樣的名字叫起來便牽扯彼此，喚你一聲就勾起你的難過。就把它和你對兄長的思念一起放進心底吧?！背添嵵f道，他看著雞九。
雞九接受這樣的解釋，她沉默一時，紅著眼睛揚起臉看著他，“你要給我起名字嗎？”
程韻之微微一怔。
他要是給她一個名字，他們就有了牽絆，有了因果。
他修行許久，深刻地明白，因果這東西原來便是這樣簡單便結(jié)成的。
雞九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想給自己起名，就放眼在這個空間里看，她打算看到第一個讓她覺得心動的東西，就以那為名。
她從程韻之身邊走過去，開始仔細辨認這空間的一切。
“叫姬歡吧?！?p> 雞九一愣，回過頭來，見程韻之一臉如釋重負，他笑著道，“姬歡，如何？”
雞九想想，又默念了念，便認真點了頭，“姬歡。多謝上仙賜名。我叫姬歡?！?p> 她語氣淡然，沒有欣喜，也沒有不滿。
程韻之感受因果的力量，他給予，便開始期望回應了。他淡淡道，“不用叫我上仙?！?p> “那……”姬歡看他面色，不知怎么他似乎忽然間沒有剛才那么開心，想了想，又認真道，“程大哥？”
因果便更深了。
他們沿著階梯往上走，約莫一炷香時間，下方進來的洞口已經(jīng)變得很小了。
再往上便到了頂，樹根纏結(jié)著，常年被水霧浸潤，上面長滿了黑綠色的蘚，腐爛而堆積的樹葉，好像把一口井倒過來放置在這里，水便從井口倒流出來。
“沒路了?！背添嵵戳丝?，“水幕上面是什么？”
姬歡在他身后也仔細瞧著，又搖了頭，“不知道，我和六哥怕水，這里沒有上去過?！?p> 程韻之閉眼，靈力感知，上面好像是一個更大的空間。
“沒有別的路，只能穿過去。”程韻之回頭，“你深吸一口氣，把眼睛閉上。”
姬歡立刻照做。
程韻之拉住她，從下往上，抵著水流上行，驀地眼前一亮，上方竟然是一處大平臺。周圍同樣是樹，卻稀疏了些。從那些縫隙之間看得見山石，而一掛小瀑布在正前方的遠處，順著地上盤根錯節(jié)自然而成的河道，流至這里。
河道雖以樹根為基，卻總體筆直，沿著兩側(cè)未沉在水下的樹根往前走，每過一段便能看見兩側(cè)一邊一座鬼雕石像。
程韻之小心戒備，目光所及都與他心里一些文字一一對應。
姬歡卻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她仔細瞧那石像，上面刻著一口大鍋，有鬼卒壓著衣衫襤褸的人往大鍋那里跳。
“別看！”程韻之反身拉住她，伸手擋在她眼前。
姬歡眼睛眨了眨。
程韻之掌心微癢又立刻收回手，見她安然無恙，才松口氣，“這是鬼雕石像，刻畫幽冥地府的樣子，心志不堅容易被蠱惑而神志受損。”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但傳言桃都山上有伏魔洞，連通兩界，東方鬼帝在此守護。不知道跟這里是不是有關(guān)聯(lián)。”
他們一直走到瀑布那里，之前離得遠而覺得小的瀑布，到了跟前才發(fā)現(xiàn)也頗有些氣勢。
姬歡感受著水霧打在臉上冰涼，心情也好了很多。
程韻之卻不知為何，始終有些警惕。他看著瀑布，又看了看周圍的參天古樹，那些樹根像是虬龍，又像是觸須。從旁邊伸出，在這里集結(jié)。
他往前踏了一步，巨大的轟鳴聲忽然響徹這里。
姬歡嚇一跳，連忙靠過來。
兩個人就看著瀑布在他們面前從中間一分為二，一座爬滿了樹根的石門在瀑布之后顯現(xiàn)出來。
“轟隆——”
石門中間細縫裂開，便成了兩扇，一左一右，被根須拉扯，打開。
程韻之與姬歡對視一眼，齊齊踏入。
這是一個山洞，山壁上也有類似外面那種鬼雕石像的浮雕，角落里有發(fā)光石，提供簡單照明。
地上有很多碎石，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只有拳頭大，散落一地。
其他便什么也沒有了。
“這個地方怪怪的?！奔g仰著頭，看石壁頂上也有浮雕，像是八個神將，兩兩一對，從下面這么望上去似乎都一樣。
程韻之看她并不受這里的氣息和波動的影響，甚至連石壁的浮雕上隱隱透著的魔煞，也不能影響她分毫。正疑惑想開口，地，忽然動了起來。
那些碎石忽然間像是有了生命，自己滾動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聚集，然后拼接。
在程韻之和姬歡的注視下，只在幾息之間便拼成了一個巨大的石人，就在這個山洞里，頂天立地。
“這是什么？！”姬歡失聲叫出來。
程韻之全神戒備，手上多出一把劍，將姬歡攔在身后，“不知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