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聽聞太子殿下今日早朝主動要求隨葉將軍一同出征呢，真是英勇無畏的大丈夫！”小宮女一邊給楚傾楠的茶盞添茶，一邊露出傾慕的神色。
楚傾楠接過茶盞，輕輕吹了吹氤氳的熱氣，漫不經(jīng)心額回到“皇兄智勇雙全，此番隨軍，定能平定戰(zhàn)亂，凱旋而歸?！?p> 沈絮書房
閉目聽完黑衣人的情報，沈絮許久未動。
領兵出征嗎？倒是找了個好名頭呢。說是隨葉老將軍一同平定戰(zhàn)亂，實則獨攬軍中大權，這對父子當真是防人防得緊。
沈絮猜的不錯，這次出征，兵權是被太子楚嘆掌握，葉老將軍只是負責輔佐。軍中不少葉老將軍的舊部對于此事頗有微詞，反倒是葉老將軍，一如往常輔佐驃騎大將軍時盡心盡力。邊疆守軍幾次擊退回部的幾番進攻，太子楚嘆一襲玄甲，甚為驍勇，接連斬獲敵將首級。一時間楚嘆在邊疆名聲大噪，坊間甚至流傳出太子楚嘆是天神轉世，無人能擋的傳言。軍中將領也因此對楚嘆這個“文弱書生”有所改觀。
沈絮顯然是沒有料到楚嘆會親自上陣的，坊間的傳言他也聽了許多，楚嘆若是因此而得到民心，那么以后他復辟江山的行動就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篡權奪位。想到這里，沈絮不禁眉頭緊皺。這些年來自己雖然一心想要復辟江山，為父皇母后報仇，為師父報仇。但是苦于老皇帝監(jiān)視得緊，不敢私自創(chuàng)建軍隊，只能培養(yǎng)一支精銳的暗衛(wèi)替自己打探了解情報，暗中蟄伏，等待時機。
沈絮收養(yǎng)月知并不完全是出于善心和同情，如果有機會能夠推翻楚家江山，那么月知就是能夠用來調動驃騎將軍忠心舊部的“活兵符”。只是這行動太過危險，如果成功，他可以為月知找好后半生的依靠和寄托。但是一旦失敗，他也無法保護月知……恐怕不只是月知，沈將軍舊部，前朝忠心老臣，他自己全都要陪葬
月知是他最后的且唯一的一張牌，可是這些年，他看著月知一天天長大，對他笑，對他哭，纏著他耍賴……沈絮已經(jīng)不想再用這張牌了，他只想讓月知開開心心的長大，這塵世間被日光掩蓋的一切丑惡，都讓他來為月知滌蕩清明吧。
沈絮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出淺淺的陰影，叫人分不出悲喜。
“師父！師父~”
清脆純凈的少女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月知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應兒，跑過來要和沈絮分享，光潔的額頭上附了一層薄汗。月知卻滿不在乎的用袖子拂去，輕快的推開沈絮虛掩的房門。
“才和你說了，姑娘家不許這樣失態(tài)，怎的又忘記了？”沈絮見了她，就無端就生出了滿眼的歡喜，心里似乎是貓兒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無端就漾出了許多甜蜜。
沈月知聽了這話也不羞惱，偏了偏身子，像是撒嬌一樣的晃了下說道“我一時匆忙，忘記了嘛~”
見她這樣理直氣壯，沈絮再次露出無奈的表情，轉而問道“說吧，什么事找為師？”
沈月知歡歡喜喜的坐下，這會見了沈絮倒是不著急了，給自己到了杯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舒舒服服的長嘆了口氣，才回到“前兒聽人說，公主去了景辭庵祈福，這會子就有太子殿下頻傳捷報的好事。大家都在傳景辭庵靈驗呢！”
沈月知似乎是說道了激動之處，支起兩只細細白白的胳膊，纖細的手托起臉頰，眼中眸光閃動?！皫煾?，我們也去嘛，阿月也想長長見識！聽說庵里還有位極為標致的神仙姐姐，阿月也想看嘛！”
沈絮聽到這里，正色到“子不語，怪力亂神?！?p> 沈月知哪里管得了這些，撲過去抓著沈絮的袖子就開始可憐巴巴的哀求“師父，我的好師父，阿月就是想去看看，哪怕遠遠的瞧上一眼也好。師父~城里的人都在談論這個，阿月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就會笑話我的。”
沈絮看著她癟著嘴巴，可憐巴巴的模樣，無奈道“你啊，慣會撒嬌。”
沈月知聽著沈絮說這話，就知道是答應了，噘著嘴巴回到“我又不和旁的什么人撒嬌，我只對師父撒嬌！”
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好像這是件什么光榮的事一樣，沈絮聽著真是哭笑不得。用手理了理她跑來時被風吹亂的鬢發(fā)，依言到“好好好，只對師父撒嬌。”
沈月知忽然道“糟糕！忘了給蕓娘煎藥！”轉頭就匆匆跑了出去。
“走路要端莊，不可以……”沈絮的教導已經(jīng)全然被月知拋到腦后了。
走路做事都這樣風風火火的，真不知道以后哪家的公子會喜歡她。沈絮薄唇微抿，眼角眉梢都是寵溺的笑意。
沈絮書房
想著明天要陪纏人的小丫頭去庵里進香，沈絮又怕誤了清點藥材的事，晚上用了晚膳，沐浴更衣之后，披了件長衫就匆匆趕回書房。
夜深露重，此時已是初秋，沈絮打了個噴嚏。提起茶壺想著用茶水驅驅寒意，才發(fā)現(xiàn)傍晚泡了的茶也冷了。剛想喚丫鬟幫忙燒些熱水，才記起來自己早就吩咐他們不必陪同，已經(jīng)去歇息了。
沈絮看著還有幾沓的藥材記錄，決定去煮點宵夜，然后回來看完。
取了燭臺，沈絮輕手輕腳的朝小廚房走過去，可是小廚房居然還亮著燈。
沈絮推開門，就看到一張不經(jīng)意間蹭到了柴灰，臟成一張小花貓似的臉。沈月知坐在矮凳上，靠著灶臺，頭枕著手臂，就這么睡著了。
蝶翼般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閃動，無憂無慮的樣子是沈絮傾盡心力想保護的人間至寶。
沈絮放下燭臺，取了長衫披在她身上，不經(jīng)意碰到了她的指尖，很涼。
不知道沈月知在這里睡了多久，這個天氣睡在這里不怕生病嗎？自己的身體都不知道好好愛惜？沈絮沒由來的一陣生氣，但是手上動作仍是十分輕緩。他把月知打橫抱起，朝著房間走去。月知嘴巴忽然動了動，沈絮低頭去聽，“冰糖二錢，師父喜歡吃甜的……二錢……甜的……”
沈絮兀自開口“你這個傻丫頭，一天到晚讓你背的方子不肯背，記這些小事倒是專心！”雖然嘴上仍是責備，但是沈絮心底卻悄悄的開了一朵小花，像是沈絮平淡無波，甚至略顯蒼白貧瘠的生命中，唯一的那一抹色彩。那樣小小的一朵花，卻充滿了倔強，充滿了頑強。
等沈絮安頓好了沈月知，準備返回去燒點熱水給她擦擦臉，煮點夜宵幫她一同驅寒的時候，沈絮掀開鍋蓋，傻眼了。
這……鍋里燉的是什么東西……有人告訴他一下嗎？
焦黑的神秘物質倔強的糊住了鍋底，沈絮忙活了好久才把這些東西清理掉。燒了水給月知擦洗了臉頰手臂。返回小廚房開始忙活……看著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酒釀圓子，還有在床上睡的香甜的某人，以及已經(jīng)大亮的天空，沈絮欲哭無淚。
明明……自己只是想清點藥材存量，怎么變成了這樣啊……
忙活了一夜，沈絮不負眾望的生病了。
吃早飯時，沈月知邀功似的說“師父！昨天我見你書房亮著燈，就知道你又要熬夜做事！我就跑去小廚房給你煮雪梨銀耳湯啦！怎么樣，你喝到了嗎！”
原來……你管那些黑乎乎東西叫雪梨銀耳湯啊……
沈絮啞著嗓子回到“嗯，為師覺得甚是不錯，阿月是不是加入了冰糖？”
沈月知看著沈絮的眼神極為訝異“師父怎么知道我放了冰糖！那雪梨是我精心選的，原本就極為清甜，師父竟然能夠在雪梨的清甜中嘗出來冰糖的甜味！師父真的好厲害??！”
沈絮面色微紅，裝作理衣袍的樣子，端身正坐，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道“作為師父唯一的徒弟，你也要勤勉！不要總是貪玩！”
干冷的空氣刺激的沈絮嗓子略略有些發(fā)癢，說著說著就咳嗽了起來。
沈月知見狀，連忙幫他順了順背，緊張道“師父可還好？要不我們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中歇息吧。”
沈絮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回答道“誒，師父還好，早就定下的事情怎么可以隨便推遲?！?p> 沈月知擔憂的瞧著沈絮，似乎是在責怪自己太任性，害的師父著涼生病。兩個眼圈紅紅的，眼見著就快要哭出來。
沈絮撫了撫月知的頭頂，責備道“多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什么事都要哭哭啼啼的?！?p> 沈月知眨了下眼睛，一大顆淚珠就這么掉了下來。她慌亂的拿手拭去“沒！沒有要哭！只是太冷，凍壞了眼睛！”
沈絮聽她狡辯，也知道這個小家伙又在自責，就由著她去了。
沈絮柔聲說道“獎勵阿月給我做了雪梨銀耳湯，今日特許你挑幾樣愛吃的點心。”
到底還是心思純凈的小孩子脾氣，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聽了這話，沈月知眼里剛剛還氤氳的水汽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罢娴膯?！那我買回來可以一次都吃掉嗎？”
“嗯？你還想都吃掉？要節(jié)制！不許都吃！”
“哼！師父給我買回來就是我的！師父這都要管！難道說是師父貪嘴，想吃掉阿月的點心！”
“你又在胡說些什么，師父怎么會這樣做！”
“就是這樣！師父就是這樣想的！”
……
吵吵鬧鬧的早晨顯得初秋也并沒有什么涼意，反而是沁人心脾的清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