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人心所向 暗潮洶涌
王原和羅曉的旺盛傾訴欲,讓肖恩也不由驚訝。
的確是他用原力技巧引導對方說實話,但這個實話的來勢之兇猛,實在遠超預料。
他也沒想到,兩個看起來像是實驗室中堅力量的研究員,居然對【玄黃血】項目抱有如此大的怨氣!
這是特例嗎,還是說,在他們身上,存在一種廣泛普及的共性?
【玄黃血】項目,其實并不得人心?
當然,不得人心才是常態(tài),如果真的是萬民支持的好事,乾坤集團就不會將其列為絕密項目,只在暗中推進了。
但是一線研究人員都有這么大的情緒,還是有很特別的意義。
想到這里,肖恩心頭一動,開口道:“你們兩個的心里話,倒是和南鶴禮有異曲同工之妙啊?!?p> 下一刻,兩個狂倒黑泥的研究員,就倏地閉上了嘴巴。
然而他們閉嘴并不是忽而醒悟,不愿開口,而是一時間不知從哪里說起。
過了很久,才聽王原說道:“大人,您既然連南鶴禮先生的事情都知道……不,您當然是知道的。畢竟,他是因為我們的報告,才……”
你們的報告?
肖恩再次感到驚訝,腦海中不由閃過南鶴禮留給南無憂的遺產(chǎn),以及南篤交代的許多密辛。
南鶴禮最早接觸到【玄黃血】時,并不覺得開發(fā)【玄黃血】是什么壞事。他甚至出于家族利益考慮,也認真參與到了這個項目中,只是很快就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打算另起爐灶。
而根據(jù)南篤的交代,以及南鶴禮留下的遺物,可以確定促成他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要素有兩個,其一是他內(nèi)心深處人性尚未泯滅,同情龍人族的凄慘遭遇……但更重要的則是他斷定夏家的方向從根子上就錯了,龐大的科研團隊非但沒有發(fā)揮應有作用,反而形成了不可調(diào)頭的巨大慣性,裹挾著更多的人沿死路狂奔。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一個剛剛接觸【玄黃血】項目不久的人,憑什么就斷定夏家堅持多年的研究方向是錯的呢?就算南鶴禮被人稱贊是有研究者的氣質(zhì),他也不至于以一個業(yè)余生物科技愛好者的身份,否定無數(shù)行業(yè)專家的堅持。
一定是夏潤醫(yī)藥內(nèi)部出了“叛徒”。
而現(xiàn)在看來,這個王原和羅曉,大概率就扮演了促使南鶴禮轉(zhuǎn)變的叛徒角色!
這讓肖恩對這兩人的經(jīng)歷越發(fā)感興趣,便追問道:“南鶴禮死了,你們兩人又是憑什么脫罪的呢?”
王原說道:“我們……還好吧,畢竟這里是【逐波】實驗室啊,有夏杉帶頭,我們的研究方向一直都和主流不同,其中也不乏離經(jīng)叛道的,高層從來沒有因為研究方向上的問題追究過我們的責任?!?p> 羅曉也說道:“當然,我們在南鶴禮意外身亡之后,處境的確是有些微妙,津貼莫名其妙被扣,項目組也不斷有人離職……不過,也不至于更糟糕了,畢竟要是連寫份實在報告都要追究下去,那夏潤醫(yī)藥集團,也別找人做研究了,讓董事會拍個腦門定下方案,再找一群巫醫(yī)神棍一起大吹法螺就可以了。研究人員嘛,總是要跟上面的好高騖遠唱反調(diào)的。”
王原則說道:“而且這些年,其實大部分人都有點堅持不下去了。哪怕是個正常召集人體志愿者的項目,長期沒有進展,也會讓人氣餒。更何苦【玄黃血】的項目,哪里是正常召集志愿者?”
說到此處,王原臉上明顯露出惡心反胃的表情。
肖恩用取笑的語氣問道:“你們作為研究人員,倒是挺懂得人性為本啊?!?p> 王原沉默了一下,說道:“大人,您愿意嘲笑我偽善也好,評價我無能也罷。但我們的確都是人,都還有一顆人類的心。讓我們在試驗的時候,解剖一只【綠頭鼠】,那沒有問題。讓我們制作【卜哈爾貓】的標本,也可以。甚至必要的時候?qū)χ腔凵锵率?,只要確有理由,我們也狠得下心。但【玄黃血】是不一樣的……那可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啊。”
羅曉則說:“當然,這么龐大的醫(yī)藥集團,不把人當人的,肯定大有人在。就好像投資人們其實就一直沒怎么把我們當人。經(jīng)常說什么’要不是我們給你投資,你們這群只會寫報告的廢物早就餓死了’……”
王原苦笑:“關(guān)鍵人家說的也沒錯,所以就算我們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捏著鼻子給他們打工。但是,反過來說,他們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花錢雇傭我們這些同樣心不甘情不愿的研究員,在一條沒有前景的道路上磨蹭。唉,這種互相折磨的事,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羅曉則說:“真到頭了,你我怕也就只能去領(lǐng)救濟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南于瑾接手南家,情況應該會好轉(zhuǎn)吧,至少我們的津貼應該有好轉(zhuǎn)?!?p> 肖恩不置可否道:“你們對南于瑾倒是頗有好感?”
王原說道:“好感當然是談不上的,那個人跟夏家的董事、投資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眼里只有利益,沒有半點學術(shù)研究應有的理想主義。不過,他的好處也就在這里了,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驅(qū)動,他就愿意投資,這方面他反而比南鶴禮要大方。而我們這些研究員,這輩子做的不就是這些事么?”
說到這里,王原撓了撓發(fā)量稀疏的頭頂,發(fā)出無奈的嘆息。
“大人,你想要真心話,這些就是我們的真心話了。很抱歉我們沒辦法成為集團想要的那種優(yōu)質(zhì)工具人,而且除了【逐波】實驗室這種相對特立獨行的地方,你在其他地方開展調(diào)查,結(jié)果也不會差太多。怎么說呢,做研究的人,一般還是有一些基本共性的,不然的話,以我們的聰慧,無論是去做什么,都比做研究賺得多啊?!?p> 對于王原這充滿臆斷的樂觀結(jié)論,肖恩不置可否,但是他所說的話,卻還是給肖恩帶來了一定的觸動。
【玄黃血】這種違背人倫的項目,終歸是不得人心的,反對的聲音盡管一直被壓制著,但爆發(fā)也只是時間問題。尤其【玄黃血】的質(zhì)量日益下滑,本就難以為繼。
或許南鶴禮的死,也是利益集團情急之下的爆發(fā)吧,而這恰恰說明了他們的處境窘困。
所以,其實形勢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糟糕,用黎明前的黑暗來形容,才最貼切不過。
所以,他們從【兌101】離開后,看似深陷絕境,卻能一路翻盤……正是因為在絕境之下,一直醞釀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