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七對著少女拱手回了一禮,隨即將視線轉(zhuǎn)向洛輕鴻。雖然時隔五年,但她的容貌依然與之前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天下間同名同姓又容貌相似的人還在少數(shù)?
夜三七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看什么看,信不信姑奶奶把你眼珠子得挖出來!”洛輕鴻橫眉一挑,惡狠狠的說道。
夜三七不怒反笑,還真是熟悉的一句話呀。
“洛輕鴻?!币蛊咂降?p> “就是你奶奶我!”
夜三七的笑意更甚了,含笑中無意間流露出一絲唳氣“怎么屠和尚就沒把你給殺了?!?p> “你是誰!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小心你自己的舌頭!”洛輕鴻怒吼道,但在憤怒之前,卻是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愣神。只是停頓太短,若非仔細觀察,很難發(fā)現(xiàn)。
夜三七仰頭長笑一聲“抱歉,就當我說錯了話。”說罷,他負手走到門口,斜側(cè)一瞥“無雙姑娘既然有約在先,夜某人就打擾各位的雅興?!?p> “張凡,還不走!”
張凡從地上爬起來應道“是?!?p> 說話間,兩人走出了紅云瀟湘館。
一路上,張凡低頭垂眉不語,夜三七走在前,神色隨意道“張凡,論武道境界,你高,還是她高?”
“我高?!?p> “論年齡,你長,還是她長?”
“我長。”張凡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都要把頭都埋進胸口里。對他來說,敗在一個比自己更年輕境界更低的人手中,是一種恥辱。
“屬下無用,請公子責罰?!?p> 夜三七漫不經(jīng)心道“你傷勢初愈,不易與人打斗,不怪你。但是……”說到這里時,夜三七話音一轉(zhuǎn),語氣頓時變得森寒無比“身體上的傷,似乎不會影咱毅志吧?”
張凡的身體一怔,整個人突然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才是關(guān)鍵。
夜三七轉(zhuǎn)身回望,漆黑的眸子泛起冰冷的光“第一次,無雙用了心魔道的手段,你剛遭逢慘變,中了招怪不得你。但第二次,她也用了媚術(shù)不成?”
張凡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無名的冷汗從他的額角滲出。
無論是心魔還是媚術(shù),會陷入其中都是毅志不堅定的表現(xiàn)。天賦不足尚可后天以勤補拙,但倘若心志不堅,為美色所動,現(xiàn)在的張凡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危害。
“這次就算了,倘若還有下次……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到時,雖然我救了你,但我也不介意再殺一遍?!?p> “是”張凡道。身位曾經(jīng)的上位者,他知道今日的作為有多惹眼。常言道“主辱臣死?!钡鋵嵾@句反過來也是一樣。
主仆間的榮辱向來是相關(guān)聯(lián)的。主人受辱,打的是仆人的臉,仆人賣丑,丟的也是主子的人。雖然他只與夜三七訂了三年的主仆,但三年里,他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兩人一路下去,沉默不言。
夕陽西下,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住下。
夜三七人靠著窗沿,望著窗外已經(jīng)清冷下來的街道,獨自出神。
桌上擺放著兩盞茶杯,杯中無水。還有一個茶壺,壺中水汽正濃,白蒙蒙的霧似農(nóng)家做飯時的炊煙,徐徐升起,消失在夕陽下。
看得出來,夜三七在等一個人。但直:到夕陽落下許久,也不見一個人來敲門。
夜三七不急,他的時間很緊,但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是能夠拿得出來。
夜幕降臨,漆黑的黑將白日里湛藍的天空染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連一絲斑點也沒有遺下。屋中昏暗,夜三七也沒有點燈,他愣愣的望著窗外的那一片虛無,好似那里有一塊金子藏得極為隱蔽。
夜晚的涼風入懷,帶著一絲不知名的清香,夜三七聞著舒服極了,將頭枕在手臂上。不多時,寂靜的空間內(nèi)響起了他均勻的呼吸聲??礃幼?,應該在做一個很美的想。
突然,一道人影似貓一般輕巧的躍上窗沿,又幾個起落后輕悄的落在了屋內(nèi)的地板上。她張望四周,正欲行動。
漆黑的屋子忽然間亮了起來,一個慵懶又帶著幾分嘲諷的聲音傳出“我聽說只有阿貓阿狗進屋才走窗戶,五年不見,你怎么連種族都變了?!?p> 洛輕鴻望去,卻見原本已經(jīng)睡去的夜三七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
梁上君子的行徑被人抓了個正著,洛輕鴻卻是絲毫的不好意思也沒表現(xiàn)出來,她切了一聲,大大咧咧的坐在空眷的椅子上,自顧自的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
此時,茶水已涼,夜三七嘆息道“你若早些來,也不至于連口熱茶也喝不著。噢,我忘了,你若來得早了,也做不了阿貓阿狗。”他說這話時沒有半分嘲諷之意,但話語間盡是嘲諷之詞,洛輕鴻聽著,大為冒火。
“你明明中了我的迷藥,為什么還能保持清醒”
夜三七笑道“你的藥迷不倒我,但我的毒卻能要了你的命。”
洛輕鴻身形一震,顫抖道“你在茶里下了毒?”她雖然在問話,但一張俏麗的臉卻已經(jīng)白得失去了血色。
夜三七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還是能噬人心,斷人腸的劇毒?!?p> 洛輕鴻的臉色更白了,嫣紅的嘴唇沾染上了一抹血色,就如同日暮旁掛著的那一幕殘陽?!澳銥槭裁匆ξ遥课摇覀兙退悴皇桥笥?,也不應該有仇。”
夜三七橫眉一挑,反問道“殺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洛輕鴻絕望的閉上了眼。
救人,也許有理由,為名,為利,為情。但殺人,卻沒有理由。因為殺人的理由實在太多,多得把所有人的手和腳都加起來也不能數(shù)清。
往大說,為名,為利,為情。往小說,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動作乃至一個眼神都足以勾動起人的殺意。
“但如果你一定要①個理由的話,那我這條腿就是答案?!币谷呱焓种噶酥缸约乎说舻淖笸取爱斈昴銛y寶逃命,設(shè)計讓我?guī)湍阄徊糠只鹆Γ@條腿就是在被追殺時瘸的?!?p> “現(xiàn)在,你廢我一條腿,我廢你一條命,不知這個理由你是滿意不滿意?!?p> 洛輕鴻爬在桌子上,此時的她已經(jīng)連坐的力氣也沒有,但臉上卻盡是嘲諷之意“你……這個懦夫?!?p> “當年,你即使不拿走那本書也依然會被追殺,這點,我不相信你想不明白。你不敢找蒼原三十六寨,卻把賬算在我的頭上,你這個懦夫膽小如鼠,連女人都不如?!?p> 夜三七神色冰冷道“蒼原三十六寨,我會去找,你洛輕鴻,我也不會放過。怎樣,還有什么遺言嗎?”
說話間,洛輕鴻又是一口血吐出,此刻的她已是油盡燈枯。她的眼晴越來越無神,無神之中驟然爆發(fā)出一種渴望,就如沙漠中即將渴死的人突然見到一片綠洲。
“那本書,是我母親的遺物,我想,再見見。”短短一句,她卻用了很長時間才一字一句的說完,聲音輕如細蚊,但夜三七聽得很清晰。
夜三七想了想,嘆了口氣,將那本奪魂手取出“你死后,我會將它與你下葬。”
話沒說完,忽覺一股涼風自屋內(nèi)生起。眨眼之間,洛輕鴻已躍上窗沿,手中還拿著那本書。
“你……”
“我喝了茶”洛輕鴻沖著夜三七嫣然一笑“吐在了手帕中?!?p> “嗖!”
飛刀出手,但洛輕鴻已躍下了樓,消失得無影也無蹤。
……
洛輕鴻回到屋內(nèi),用火將從夜三七那里得來的書點著放入火盆中。書燃盡后,灰燼之中露出一片金絲甲。
“那個人身擁寶山而不知,當真是一個傻子?!?p> 月夜中,隱約傳出一名女子暢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