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分賓主坐定，就閑聊起來。
“前些日子璉二爺來此，提起瑞大爺要來科考之事。知府大人就叫在下留意。”
“大人說，本來應(yīng)該親自前來拜訪，但一想瑞大爺還要備考，就不來打擾了，等待考完之后，大人再為瑞大爺慶功?！?p> “雨村真是有心人，回去替我謝謝他，將來回去之后，一定把雨村對我的照顧之意，轉(zhuǎn)告老祖宗和二老爺?！?p> 賈瑞知道，賈雨村的意思，就是要讓賈府知道，自己曾經(jīng)接待過他，沒有失了禮數(shù)。
凡是賈家的人，到了他的地面上，他都盡量照顧，沒有忘了賈家對他的扶持。
“那就謝謝瑞大爺。知府大人一點兒小小心意，還請瑞大爺收下?！?p> 師爺就拿出五十兩銀票，遞給了賈瑞。
“這怎么好意思？”
“大人略進地主之誼而已，瑞大爺若是不收下，鄙人回去可不好跟大人交代?！?p> “那我就不客氣了，回去轉(zhuǎn)告雨村，他的心意我領(lǐng)下了。”
“瑞大爺還要備考，鄙人就不多耽擱，告辭?！?p> 送走了師爺，賈瑞看看銀票。
這個賈雨村，倒是想得挺周到的。既然是你給的，我也只好收下。
接下來幾天，賈瑞就在房里備考，也不出去。
鄉(xiāng)試考試共分三場，八月初九一場，八月十二一場，八月十五一場。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八月初七，傍晚的時候，賈瑞正要出去吃飯，王三進來。
“少爺，有一位老者求見?！?p> 沒等賈瑞回答，門就被推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者進來。左手拎著一壇酒，右手提著一個食盒。
“賈小友，老夫陳文祥，今年八十八歲，已經(jīng)下過十八次科場。就住在隔壁，晚上無事，特意過來，跟你一同喝上幾杯，順便探討一下科考心得，還望成全?！?p> 我說老爺子，你沒開玩笑吧。八十八歲了，還參加科考？
人家是活到老學(xué)到老，你是活到老考到老。
考了十八回，連個舉人都沒考上，你跟我爺爺純粹就是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啊。
就你這樣的，還來跟我探討科考心得，你是想告訴我，怎么才能考不上吧？
不過，人家這么大歲數(shù)，自己帶著酒菜來了，賈瑞也不好意思拒絕。
況且這老爺子八十八歲，又考了十八回，左一個八，右一個八，八十八，發(fā)一發(fā)，這就是個吉祥數(shù)，好兆頭啊。
“老先生有此雅興，豈敢不從，快快請進。”
陳文祥也不客氣，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就拿出了菜肴。
賈瑞一看都是幾個小菜，喝得盡興的話，兩個人幾口就下去了，未免有些局促尷尬，于是就叫王三又去定了四個菜。
陳文祥嘴上說不用，但也沒有阻止。
互相介紹了自己情況之后，兩人就喝上了。
“小友既然是賈府的人，想必認識這次的主考官嘍？”
陳文祥試探著問道。
“這個嘛，還真就不認識。我連主考官是誰都不知道。”
“不會吧，賈府的人，怎么能連主考官都不認識？”
賈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各地鄉(xiāng)試的正主考官，一般都由皇上欽點，從京官或者翰林院中選拔。
一些有錢有勢的考生，總是想方設(shè)法跟考官拉上關(guān)系，以便在考試的時候得到照顧。
以賈府的勢力，跟一個鄉(xiāng)試的主考官拉上關(guān)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我這次下科場，其實是有一搭，沒一搭。考上了固然可喜，考不上也沒有什么可惜的?！?p> “小友這樣想就不對，既然參加了，就該全力以赴。我都八十八歲了，還不放棄，小友怎么能懈??？總要全力以赴，一舉中第才好?！?p> “就剩下兩天，其實大局已定?！?p> “那可不一定，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功夫在詩外?！?p> 功夫在詩外？
這老爺子話里有話啊。
“老先生的意思是……？”
陳文祥放下筷子，走到門口，開了門，伸出腦袋往外面看看，然后小心地插上門栓。
“小友，你我今日第一次見面，就能在一起把酒言歡，這說明什么？說明咱們有緣分。我有辦法讓你這次中舉，你信不信？”
嘿嘿，我還真不太相信。
你要是有那本事，自己早就中了，何必還要考上十八回？八十八歲了，還跟我們年輕人搶飯碗兒。
“這個……?！?p>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你是不是想說，既然你有那個本事，為何自己不能中舉？”
老爺子也不傻啊。
賈瑞沒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認。
“我告訴你，不是我中不了，而是我不想中，若是想中，我早就中了。你知道為何如此？”
“愿聞其詳?！?p> “我告訴你，我是為了賺錢。中舉是為了當(dāng)官兒，當(dāng)官是為了賺錢。既然能賺錢，我又為何非要當(dāng)官兒呢？
“好官難當(dāng)，貪官、昏官、庸官好當(dāng)，但是上對不起圣人教誨，下不起天下蒼生?！?p> 等等，我怎么有點兒叫你給繞蒙圈了呢。
“先生既然不是為了當(dāng)官兒，為何又要下科場？況且科舉都是賠錢的，怎么又能賺錢？”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實話告訴你吧，每一次科舉，我都能賺上幾千兩銀子。既能賺銀子，還能幫助考生中舉。既能賺錢，又能積攢功德，何樂不為？”
“我還是不明白，先生究竟是怎么樣才能做到魚與熊掌兼而得之?！?p> “自然是幫助考生聯(lián)絡(luò)考官嘍?！?p> 內(nèi)外勾結(jié)作弊？
“這個似乎是非法的，若是事情敗露，怕是要身敗名裂，人財兩失吧?！?p> “哈哈哈……，小友果然是第一次參加科考。實話告訴你吧，這樣的事情多了，各地的考場，都是如此。”
“每次科考，學(xué)政、提學(xué)都是肥差，人們擠破了腦袋，都想干這個差事，你以為他們?yōu)榱耸裁?？?p> 這個倒也不假。
賈元春封了貴妃之后，皇上為了顯示自己的恩德，就給了賈政一個學(xué)政的肥差做。
只是賈政為人比較古板，為官比較清正，沒有趁機會撈錢。他若是想撈錢，一定會趁機發(fā)一筆大財。
“這么說，先生有門路跟主考官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