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出生天（上）

　　“阿姨，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宋曉此時傷透了腦筋，看著兩個閘門不斷地傳來撞擊聲，小臉煞白。

　　小姨點了根煙，皺著眉頭吸了一口，隨后淡定坐在地上，無所謂的語氣道：“還能怎么辦？等救援唄。”

　　“書城這里還有人嗎？”宋曉快哭出來了，沒想到看上去成熟的阿姨，做起事來居然這般不靠譜，。方才在逃跑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多次提醒她不要抽香煙了，那種刺鼻的味道最容易招致喪尸的圍堵。

　　然而一個不注意，宋曉就絕望地看見沈露叼在嘴上的點燃的香煙。

　　之后不出所料地被喪尸追殺，不出所料地被包圍，若非最后恰好跑到這個閘門里，迅速將香煙扔出去吸引了喪尸的注意，并且用超乎想象的速度關(guān)好了兩扇門。此時兩人怕都要成為喪尸了。

　　宋曉皺著眉看著小姨沈露又點起了煙，咳了咳，提醒她一下。

　　誰知小姨完全沒有搭理她，一臉疑惑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又自顧自地抽起煙來。

　　“阿姨，喪尸似乎對這種味道有感覺。若是沒必要的話，能不能不要吸煙了？”宋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乖巧可愛，知書達(dá)禮些。

　　小姨大大咧咧一笑，煙味蓋過了酒味，使得喪尸毫無忌憚了。不過不知道這點的兩人還是很普通地在這里聊著天。

　　小姨揉了揉宋曉可愛的小腦袋：“大人做事，小孩別插嘴行嗎？”完全不像是笑著的時候說出來的臺詞，偏偏說這句話時的小姨還笑得很燦爛，這一幕讓宋曉腦門上青筋爆出，不過還是靠著多年的禮儀教育強(qiáng)忍著壓下去了。

　　“哦，對了?！焙鋈恍∫滔氲搅耸裁矗?，“指不定我那外甥會來救我的。還有我那外甥女也是，放心，他們很清楚即便是這樣的災(zāi)潮，我也會活到最后的。他們也是那種可以活到最后的人，我估計要不了一天的時間，就會來救我了吧?！?p>　　宋曉無語地看著如同在說瘋話的小姨，嘆了口氣。這種突如其來的災(zāi)潮面前，親情就如同廢紙一樣無用。想自己的母親，就是直接當(dāng)著自己的面殺了父親，原因只是父親的手臂上有傷口……

　　宋曉來自一個別人眼中羨慕的家庭。父親是高干，母親是個藝人，家庭條件優(yōu)越，并且十分穩(wěn)定。

　　但是宋曉則不止一次看見母親帶著不認(rèn)識的男人進(jìn)了臥室。父親夜不歸宿后，在家里的母親還是依然保持著微笑。

　　宋曉討厭那樣的笑容，年僅八歲的她，心目中的笑容是無比虛偽并且恐怖的。早餐時間那彬彬有禮的微笑讓人感覺這不是一個家庭，更像是一家餐廳，飯桌上坐著的明明是自己和父母，卻好像是陌生人一般，眼中沒有一絲感情。

　　所以宋曉從小就成熟穩(wěn)重，還在上小學(xué)的她每天都如同班級里的姐姐一樣，是別人眼中可靠的人。但是這個年紀(jì)的女孩，誰不想要一個新的芭比娃娃？誰要的是半人高的鋼琴樂譜，或者一把豎琴？

　　優(yōu)雅的背后究竟有多少苦澀，多少夜里的淚珠，宋曉比很多大人知曉得還要多。

　　小姨看著沉默地揉著自己腳踝，不發(fā)出任何哭聲或者抽泣聲的宋曉，沉吟一聲，隨后從縫在裙內(nèi)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顆糖丟給她，笑著說：“很堅強(qiáng)，你很了不起，這是給你的獎勵！”帶過我和妹妹程潔的小姨眼中的孩子，就是一塊糖就能打發(fā)的存在。

　　宋曉愣住了，哭笑不得地看著小姨手掌里的糖，這是自己很少有機(jī)會品嘗的食物。

　　“謝謝，雖然你這個人很奇怪，但是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宋曉莫名其妙說了這句話，話音落下甚至連她自己都震驚了。但抿了抿粉嫩的嘴唇，宋曉并沒有改口，反倒一臉希冀地看著小姨沈露，想要知道聽課這句話后，她的反應(yīng)。

　　小姨仔細(xì)地看了看宋曉，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挑了挑眉點點頭，笑著摸了摸宋曉的腦袋。

　　“你這樣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不好，萬一我是個壞人，給你顆糖就成了好人了？”小姨沈露淡淡一笑，似乎沒有將宋曉的話當(dāng)真話。

　　宋曉笑了笑，笑容里很復(fù)雜，失望，開心，讓宋曉的表情有些讓人難以琢磨。這確實是很像這個阿姨說的話，但是潛意識里，自己是不是向往著阿姨說出另一句話呢？宋曉流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苦澀的笑容。

　　小姨忽然睜大了眼，近距離仔細(xì)地盯著宋曉看了看，直到把宋曉盯得頭皮發(fā)麻，小姨才閉上眼睛捏了捏太陽穴道：“你這個表情，我以前在我外甥身上也見到過，跟其他的同齡的孩子不一樣啊。你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表現(xiàn)得這么成熟？明明你還只是個孩子，還可以撒嬌，還可以任性，為什么要裝出什么成熟的樣子？”

　　宋曉看了看小姨，張開口剛要說什么，小姨就又說起來了。

　　“人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樣的，就像今天的你感覺比昨天要快樂，卻又擔(dān)心明天會不會有什么岔子出現(xiàn)?！毙∫虒煵葴?，吐出了最后一口煙，“患得患失，總要按照規(guī)劃過日子。走在以前的自己想要走的路上，所以什么都不會改變。所以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時候，第一次歡笑的快樂，第一次分離的傷心……這樣那樣的感情在經(jīng)歷過一次次之后，就不會再像第一次那樣觸動心弦了?！?p>　　“所以說啊，既然你還小，去做錯事吧，去大膽地將玻璃杯打翻吧。這樣的事只有小時候可以被原諒。越是成長，越是不愿意成長，越是想要回到過去，就越是珍惜現(xiàn)在的自己。你的人生再不改變，就將會是殘缺的一輩子了……”小姨完全沒想起來眼前的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開始如同曾經(jīng)經(jīng)常對我一樣，教導(dǎo)著女孩什么是人生。

　　但是與我不同，聽到這句話后，宋曉的面色居然滿是癡迷，仿佛她完全聽懂了。

　　小姨是個心大的貨，見女孩這副表情，笑出了聲。顯然是以為這副表情出現(xiàn)在一個小女孩身上，還是聽自己酒后說的胡話出現(xiàn)了這副表情，這樣的事對小姨來說自然是想當(dāng)新奇有趣的。

　　忽然，“嘭！”一聲巨響，灰塵飛起。小姨連忙將女孩護(hù)在自己懷里，緊緊地盯著一扇被打壞的純鐵質(zhì)閘門，這種閘門本身的重量在500公斤左右，更何況把這扇門撞開，需要的力氣究竟有多可怕？

　　根本就是時速90上下的小貨車撞擊才能做到的啊，小姨將宋曉摟得更緊了，依稀間似乎看到了一人影。嘴里還叼著煙。

　　塵埃落定，借著微弱的燈光，小姨終于看清了那人的樣子，失聲驚叫。

　　“凹凸曼！”

　　戴著墨鏡，留著劉海的青年臉色一黑。沒有理會小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在小姨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宋曉，默默清理了這一片的喪尸，然后離開。

　　臨走前飄來一句話。“有人來找你，去c座地下室吧?！?p>　　小姨張張嘴，沒說出一句話，原本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此時也好轉(zhuǎn)了許多。

　　“估計是我那外甥來了。”小姨甜甜一笑，看著懷里的宋曉，問，“你沒事吧？”

　　宋曉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笑著說：“沒事，他是誰？”

　　小姨沈露略一思索，道：“大概像是救世主，大英雄這樣的角色吧?！?p>　　宋曉笑了，活動了下自己的腳踝，道：“我們趕緊去跟其他人匯合吧?！?p>　　小姨點點頭，看著此時已經(jīng)能夠走動的宋曉，卻還是一把將她抱起來，健步如飛地跑向c座的地下室。

　　“那個，你確定那個家伙說的話是真的？他沒在騙我們吧?！表n芝琰跟在后面，看著越來越密集的喪尸，臉色有些難看。酒精的作用在逐漸降低，甚至有一些喪尸已經(jīng)開始捂住口鼻了。雖然通過皮膚，酒精依舊讓他們的身體開始自燃，但是看著這樣的變異速度，指不定十分鐘后就會有不懼怕酒精的喪尸出現(xiàn)了。

　　而那時候，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們將成為魚肉，最多再搜索三分鐘，我們就必須撤退了。

　　我此時也猶豫起來了，雖說我找不到那人要坑害我們的理由，但是同樣也沒有他要幫我們的理由。這樣相信一個陌生人，這樣好嗎？

　　“小竹！”就在我心思煩亂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我驚喜萬分，這正是小姨的聲音。

　　循著聲音跑過去，我驚訝地看著小姨身穿短袖體恤，腳踩高跟鞋飛奔過來。

　　懷中抱著的……是個像洋娃娃一樣精致漂亮的小蘿莉。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與此同時，小姨懷里的小蘿莉也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小竹，你……怎么帶著這么多人？”小姨看著我，又看了看身后一大票人，問。

　　我拉著她的手，從口袋里掏出酒精原漿丟給她。隨后轉(zhuǎn)身就跑，按照計劃，書城的地下停車庫里放著租車行的車輛，雖然坐不下這么多人，但是開著兩輛車，還是可以帶著這些人一起逃出去的。

　　而峰叔和那對大學(xué)情侶中的那個男生都有這款app，信號站雖說已經(jīng)被破壞了，但是書城自帶的無線網(wǎng)絡(luò)此時還能用，倒也應(yīng)該可以行得通。

　　“你，你在干嘛？”我腦中想著怎么跑的時候，就看到小姨居然一口將原漿酒喝了個干凈。

　　小姨迷迷糊糊地看著我：“你給我這個不就是要給我喝的嗎？不過這酒是原漿吧，度數(shù)太高了?！?p>　　我瞪著她，道：“這是讓你往皮膚上涂的，這個喝下去你還能走？”

　　話音剛落，小姨的步伐就搖晃起來，我連忙扶住她，嘆了口氣道：“小妹妹，你去那個姐姐那里，這個阿姨我來背著吧?！?p>　　“小竹，別嫌我重呀……”小姨頭腦已經(jīng)不正常了，此刻在我背后搖頭晃腦的說話。

　　“你的腦袋別亂晃！”我前傾了身體，讓小姨的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韓芝琰也抱起了那個小蘿莉，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懷里的小女孩。

　　“按照原計劃行動，峰叔，我還有韓芝琰加上我小姨從東邊的樓梯進(jìn)去，app顯示那里有一輛車。余沫，你帶著你媽媽和郭大叔還有他倆一起從北門上去?！蔽液唵畏愿懒艘幌?。

　　“由于出口不一樣，我們路線估計不同，你們最好隨機(jī)應(yīng)變，盡量避開高峰主干道，走人少的地方。千萬別走高速，高速上車少，但是根本就找不到能下高速的路段，那些地方的人都太多了?！表n芝琰畢竟是住在五山區(qū)的，此刻又說了一句。

　　我看向余沫，她重重點頭，十人的隊伍分成了兩組，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了。

　　“這就是災(zāi)潮里人類的表現(xiàn)嗎？”之前那個帶著墨鏡的男青年看著我們迅速離去，若有所思。

　　“小竹啊，程潔呢？”我背上的小姨忽然說。

　　我平靜道：“估計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吧，我在一中沒有找到她?！?p>　　“也對，那丫頭鬼精的很，估計找到什么地方已經(jīng)安頓下來了吧?！毙∫提寫训卣f。

　　韓芝琰懷里的宋曉忽然想起了什么，開口問：“阿姨，那個戴墨鏡的大叔呢？”

　　我聞言道：“你們也見到了那個人？”

　　小姨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韓芝琰懷里的宋曉回答道：“你也見過嗎大哥哥？是一個留著劉海，并且有點可怕的叔叔。”

　　我了然，隨口解釋道：“這里的喪尸加起來都打不過那個大叔，他不需要我們?nèi)ゾ鹊模驗樗墒蔷仁乐髋丁币桓焙逍『⒌恼Z氣，實際上我也的確是有此想法。

　　宋曉笑了，很可愛?！盀槭裁淳仁乐骶筒荒鼙痪饶兀俊?p>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小女孩多說什么，于是斬釘截鐵道：“救世主一開始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事件才剛剛發(fā)生，現(xiàn)在的救世主是無敵的。所以不需要去救?！?p>　　宋曉輕輕點頭，安分地躺在韓芝琰的懷里不再說話了，只是她在想什么，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不懂。

　　“這樣一來你就放心了吧。”此時的千州書城樓頂，四個人正坐在這里，看著監(jiān)控攝像頭的畫面。

　　程潔也赫然在其中，她目光清冷，眉頭微微皺起，對光頭說：“除非他們能夠到安全地點，不然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至情至義！這很好！”光頭拍著手大笑道，“可以，反正我們這個區(qū)有朱厭已經(jīng)交差了，只要在10號之前回去就OK了?！?p>　　今天是9月7號，程潔松了口氣。自己在學(xué)校里躲得好好的，忽然卻有一只5米高的超大喪尸嘶吼著要吞下自己。

　　本以為萬事皆休，結(jié)果突然來了一個光頭，一個照面就將你巨大喪尸打飛，而后對自己說自己是天選之人。擁有什么暗基因，可以變成很強(qiáng)大的存在。

　　本來沒有要聽他的意思，但是之后又來了一個金發(fā)的男生，似乎還是個混血兒，長相俊美?？墒欠揭灰娒婢蛯ψ约褐钢更c點，還總是皺著眉頭看自己，欲言又止。

　　就在混血兒突然說自己跟誰長得有點像的同時。那個原本被光頭一掌打飛的巨型喪尸忽然爆發(fā)。原本遲緩的速度一下子暴增，迅捷地出現(xiàn)在程潔的面前，一掌朝著程潔拍來。

　　光頭面色一變，手刀向前一刺，劃破了近在程潔眼前的巨大手掌，暗金色的血液飛濺，其中大部分還是濺到了臉上，卻還是有一部分濺到程潔的眼睛里。

　　之后的事程潔記不得了，醒來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不同的世界，一切都變得緩慢而脆弱，人也好，動物也好，一切在自己眼中不再如之前一樣好奇，感情變得更加淡泊，所有數(shù)據(jù)盡皆映入眼簾，所有秘密都能被自己輕易窺探。

　　醒來后，那個光頭一副興高采烈的表情對著自己，喊著什么的凈蝕能力，稱自己的眼睛為“米迦勒之眸”這樣中二到爆的名字。在程潔看來，這一行幾人里，光頭不靠譜還是個話嘮，混血男輕浮，而且完全看不懂氣氛。至于那個頭發(fā)亂糟糟的女生，她更是像個神經(jīng)病。時不時就要找自己一點麻煩，語氣冷淡僵硬。

　　問她為什么對自己這樣，那披頭散發(fā)的劉艷永遠(yuǎn)是一句：“不要問我，懶得回答?！泵棵窟@時，程潔心里都難免會想：那你干嘛要總來找我麻煩？給自己找不自在很開心很愉悅？

　　在光頭的敘述中，程潔漸漸明白自己將來似乎要成為這群人的伙伴，遠(yuǎn)離平凡的人生，開始另一種生活。

　　還要去四湖區(qū)見什么范老，將來還要分組去參加什么獵殺活動。

　　這些程潔都不在意，但是想到哥哥程竹，小姨沈露，還是不免擔(dān)憂。

　　之前與他們一說，他們立馬同意自己來找家人。但是不允許出現(xiàn)在家人面前，不可以有任何交流。

　　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程潔依舊答應(yīng)了。此時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真的要去見哥哥和小姨，自已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現(xiàn)在，親眼看到了程竹和小姨安好。

　　這，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