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呢?”張波神情緊張的問道:“你們姐妹倆受到牽連了嗎?”
蕊姬眼含熱淚,哽咽的說:“要說牽連,他們倒也沒有為難我們兩個小姑娘??梢f沒牽連,我們姐妹在世上本就沒有了親人,花娘就如同我們的親娘一般。眼睜睜看著她被人當場打死,心中的滋味……”
話還沒說完,蕊姬便忍不住哭泣起來。
張波長嘆一口氣:“唉,世間總是有諸多不公,只怪老天瞎眼!”
蕊姬抽泣道:“妾不敢怪老天,要怨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锼篮螅瑹o人照管我們姐妹,老鴇便逼著我們接客,否則就不給飯吃?!?p> “你們那時候多大?”
“妾剛滿十一,妹妹還不到十歲。”
砰!張波聞言一拳砸到案上,心中暗恨:他媽的,等老子回到帝都,非帶著神策軍把怡紅院給趟平了不可!
蕊姬被他嚇了一跳,趕忙收住眼淚,寬慰道:“公子您別動怒,都是妾不好,不該跟公子講這些糟心的事。妾也是因為這幾日正巧臨近花娘的忌辰,心中十分郁結(jié),才忍不住重提舊事。還望公子恕罪。”
說罷,便拜倒在地。
張波趕忙雙手攙扶起蕊姬,輕聲說:“不怪你,不怪你。我只是心疼你們姐妹倆的可憐遭遇?!?p> “公子不必為此過慮。”蕊姬順勢倚在張波的臂彎中,言道:“我們姐妹并沒受多久的苦?;镌居形幌嗪弥耍彩浅械墓賳T。那時他恰巧不在京中,事情又發(fā)生的突然,所以才……否則,只要有他在,花娘絕不會死。后來那位大人回京,聽說此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老鴇再也沒敢為難過我們姐妹,只讓我倆做了藝妓。而那位大人也時常來探望我們,直到奴家被收入侍郎府中?!?p> 張波看著懷中哭的梨花帶雨的蕊姬,心中憐意大生,問她道:“那你妹妹呢?蓮姬還在帝都嗎?”
蕊姬仿佛很享受張波的呵護擁抱,俏臉微紅,柔聲回答:“妹妹后來也被贖身,跟著一位做生意的大老板去了江南。我們姐妹至此再無聯(lián)系。妾每日求神禱告,盼望妹妹能夠過的平安幸福?!?p> 張波點點頭,用手輕輕撫著蕊姬的鬢發(fā),說道:“你放心,我明日便去信給帝都,讓神策軍的弟兄們查訪怡紅院,看看是誰領(lǐng)走了你的妹妹。一有消息,我就讓你們姐妹團聚,不再忍受這離別之苦?!?p> 蕊姬聞言趕緊起身,玉臂攬住張波的脖頸,貼著他的面龐呵氣如蘭:“公子萬萬不可如此。妾知道公子身負重任,此時此刻怎能為一青樓女子費心。傳出去給人知道,有辱公子官譽清名,妾便罪該萬死了。妹妹自有她的命運,妾別無所求,只希望公子能……能疼愛妾就好了……”
張波看著蕊姬脈脈含情的眼睛,聽著她柔情蜜意的表白,不禁心中一軟,對著蕊姬近在咫尺的紅唇,輕輕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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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卿與胡飛在校軍場上忙了整日,天傍黑的時候才回到城守府,準備祭祭虧待一整天的五臟廟。
才來到飯廳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砼距幌滤ね氲穆曇簦o接著赫斯提婭撅著小嘴,氣哼哼的走出來。
她看見李胡二人,招呼也不打,還瞪了李世卿一眼,兀自回了后堂。
“嘿!這小丫頭越來越不像話啦,這么大火氣?!崩钍狼淇粗账固釈I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咕嚕道。
胡飛也盯著赫斯提婭曼妙的身姿,隨口回應(yīng)李世卿:“怕不是來月事了吧?”
李世卿瞪了胡飛一眼:“呸,你這家伙懂得倒是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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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嘻嘻哈哈說笑著走進飯廳,見只有馬克木和夏蓮正在用餐。
夏蓮瞅見李世卿,趕緊起身相迎:“大人,您回來啦?胡將軍您好。我現(xiàn)在就去廚房盛飯?!?p> 李世卿笑呵呵的應(yīng)道:“好好好,餓死我們啦。哎,老馬,剛才赫斯提婭怎么發(fā)那么大脾氣?張末呢?她怎么沒來吃飯?”
馬克木端起桌上的酒壺,給李世卿和胡飛斟滿兩杯蜜酒,這才解釋道:“唉,大人,這兩位大小姐都想家啦。”
“想家?”李世卿奇怪道。
夏蓮端著熱騰騰的飯菜走過來,輕聲解釋:“是的,大人。這些日子,赫斯提婭特別想家,想她爸爸,晚上還偷偷哭過好幾回。張末姐姐本來是要勸慰她的,可沒想到兩個人聊了半天,赫斯提婭反而把姐姐也給影響了?!?p> 胡飛夾起一大塊牛肉塞進嘴里,含混不清的問:“所以,張末也不吃飯啦?”
“嗯,接連好幾天都沒怎么吃?!?p> 李世卿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問夏蓮:“剛才赫斯提婭發(fā)脾氣摔碗,是什么原因?”
夏蓮沒有回答他,而是望向馬克木,意思好像在詢問他:能說嗎?
馬克木也猶豫了一下,可當他看到李世卿的眼睛里泛起的寒光,立時想起這位大人最討厭手下的人欺騙隱瞞,趕緊答道:“是這樣,赫斯提婭……赫斯提婭想找人把她爸爸綁架到庫風,我說了幾句反對的話……”
噗——,胡飛嘴里的飯一口噴了出來:“什……什么?!綁架她爸?”
“到底怎么回事?”李世卿也懵圈了。
夏蓮說道:“赫斯提婭很想見見自己的父親,可是她又不能回商使團,否則就再也出不來了。所以……所以張末姐姐給她出了個主意,請她爸爸到這里來。”
“唉,說好聽點是請,”馬克木嘆氣道:“其實就是找人給綁來?!?p> 胡飛大惑不解:“找人?找什么人?全軍將士,沒有大人的命令,一個都調(diào)不動啊。”
馬克木點點頭,又無奈道:“您說的是這個道理。所以赫斯提婭沒找軍團幫忙,她找的是沙暴小親王?!?p> 李世卿和胡飛聽馬克木這么一說,立即恍然大悟。當初因為黑方玉的事情,赫斯提婭算是倫米爾班的大恩人,甚至可以說整個沙暴家族都欠著人家的情。
再加上這位小親王與她年紀相仿,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愛玩愛鬧的主兒,更何況綁架的又是赫斯提婭自己的親爹,這樣的小請求怎么可能不幫忙呢?
倫米爾班本身手中就有軍隊,而且老薩奇和玉陀羅還是軍團情報司的指揮官,在車師王廷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線,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恐怕不合適吧,要不要阻止他們?”胡飛問李世卿。
馬克木嘆道:“唉,晚啦!剛才聽赫斯提婭說,兩天前倫米爾班就去了車師王廷,親自指揮綁票行動。算算時日,如果順利的話,這時候估計都在回庫風的路上啦?!?p> 李世卿皺皺眉頭,吩咐胡飛道:“馬上從你的第一軍中調(diào)五百人,沿路搜索接應(yīng)他們。如果有意外情況發(fā)生,可以不必請示、就地反擊。記住,要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倫米爾班和艾麥尼的安全?!?p> 胡飛應(yīng)一聲“是”,起身就走。
李世卿略微思索,突然又喊住他,從腰間摸出一面令牌:“還是別用第一軍,派主帥營的白袍軍出動。你辛苦點,親自帶隊跑一趟吧?!?p> -
當當當,李世卿用筷子敲著碗,在門口探出頭來。
“大小姐,開飯啦!”
張末正坐在屋里畫畫,看見他來了,趕緊起身道:“大人,你好?!?p> 李世卿端著一碗雞蛋面,晃晃悠悠的踱步進來,遞給張末:“又在畫畫呢?哎,說起來,我那副肖像畫怎么還沒完成?。俊?p> 張末接過碗,放在旁邊的矮幾上,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身形輪廓早都畫好了,可就是面龐沒有勾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終覺得很難把握……”
“你直接說我丑不就得了,”李世卿滿臉掛著賴皮像,賊兮兮道:“是不是還得我再像呆頭鳥一樣,站上半個時辰給你描摹???”
張末最煩他這副無賴模樣,沒好氣的說:“那倒不必。您這副尊容啊,恐怕我一輩子也忘不掉?!?p> 說完這話,張末突然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仔細想想頗有些調(diào)情表白的意味,霎時羞得面頰微紅。
李世卿也是聞言一愣,尷尬的撓撓頭,沒話找話道:“嗯……對啦,你趕快吃飯,千萬別涼了?!?p> 張末沒動筷子,好奇的問李世卿:“大人這些日子不是都在忙著練兵嗎?怎么還有空想起給我這小女子送飯呢?”
這句話說的,更像熱戀中的女孩,對情郎的嗔怪埋怨之語。
氣氛立時尷尬萬分。
張末暗暗納悶:自己怎么一見到李世卿就不會說話了?
而李世卿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是該哄、該勸、還是該解釋什么。
兩人沉默片刻,機靈的張末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我知道了,大人您一定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吧?”
“???問什么罪?”李世卿此刻腦子里全是張末剛才說的那句嗔怨之語,根本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的問題。
張末微笑道:“就是赫斯提婭的事情啊?!?p> 李世卿醒悟過來,大大咧咧的說:“哦,你說這事啊。沒有沒有,我怎么會為這事責備你們呢?”
“為什么不責備?”
看張末一直追問,李世卿曉得其中必有緣故。他答道:“赫斯提婭想念家人,這是人之常情。你給她出主意,讓倫米爾班來幫忙,也沒有違背都護府的軍令紀律。我當然沒有資格去怪罪你們啦?!?p> 張末聞言搖搖頭,轉(zhuǎn)身坐到矮幾旁,用筷子挑著碗里的面條,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良久,她才抬起頭來,看著站在面前的李世卿,微笑道:“看起來,大人還是沒有明白我的用意?!?p> 李世卿好奇心大起。
他知道,眼前的這位突厥姑娘,蕙質(zhì)蘭心、冰雪聰明,每每都能有常人所不及的見識想法,于是趕緊蹲下身子:“你快說說看,我這人有時糊涂的很?!?p> 張末撲哧一笑:“大人并不糊涂,只是心思沒放在此處罷了。不過你這人呢,也有個優(yōu)點,就是非常虛心,能聽進去別人的意見?!?p> “哎呀,你快別賣關(guān)子啦,”李世卿抓耳撓腮道:“趕緊說說,你有什么高見?”
張末盯著李世卿的眼睛,笑瞇瞇的問他:“大人,我給您請來了一位財神爺,您該如何獎勵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