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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破繭

八十八章 沈不凡只信自己

寒門破繭 此人卓爾不凡 2100 2019-09-21 21:11:28

  “兮捐微軀,舍身取義。義者,宜也”,秦夫子看弟子的樣子就知道有他自己的見解,心頭又期望起來。

  沈不凡作為他最喜歡的弟子,才華橫溢,最重要的是在秦夫子看來,沈不凡貫通古今,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張,從沈不凡過往的對話中秦夫子能感覺到這一點(diǎn)。只是沈不凡沒有資格去做開門立派的宗師?;蛟S沈不凡自己也沒有想過這事。

  秦夫子似循循善誘般道:“管子曾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與我儒門先圣所倡導(dǎo)之禮義仁智信頗多交集。如今簡而化之,乃世間之正義道統(tǒng)”,看沈不凡頻頻點(diǎn)頭,微笑著道:“如你所說的四句話中,天地萬民同樣所指”。

  “義”這個字,在儒家來說是個很模糊的字眼,沒有如同“禮仁智信”四字一般做出明確的解釋。在孔子的學(xué)術(shù)思想里,“仁”是其主要核心,“義”很多時候可以看做是“禮”的某方面的補(bǔ)充。

  自孔子之后,“義”的解釋有很多種,到乾朝時基本的主流認(rèn)識就是“正義的信仰”,這個范疇很模糊也很廣,包含的東西很多。

  “恩師所說弟子認(rèn)同,義者宜也,合乎即可”,沈不凡侃侃而談,道:“可是合乎誰呢”?

  秦夫子皺眉道:“合乎于義也,這又有何質(zhì)疑的”?

  沈不凡道:“恩師,弟子并非不信義,只是審判義的對象我不信任。比如此次學(xué)生事件,大家都說要參與進(jìn)去出一份力,為枉死百姓、為天下正義故,然而你我皆知,此事錯綜復(fù)雜,并不一定游學(xué)聲討施壓就是正義。那是他們認(rèn)為的正義,不是弟子認(rèn)為的”,說道這,他又頓了頓,道:“或許恩師可以舉例,在天下生死存亡之際,若犧牲一人即可挽救。若有人舍身,可曰舍身取義”?

  秦夫子不加思索道:“不錯,自然算得”!

  沈不凡搖搖頭,道:“恩師,可是誰說這是生死存亡之際就一定是生死存亡之際?誰說犧牲一人即可挽救就真能挽救?弟子以為不然。世道人心最難測,生死之際弟子怎會輕信他們”?

  想到這,沈不凡臉上哀傷頓顯,道:“從古至今就沒有過理想狀態(tài),皆由權(quán)勢者定義。蕓蕓大眾,都只是棋子而已。弟子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棋子,只想掌握自己的命運(yùn)。即使不能,也要努力奮斗過”,他越說越誠懇,道:“在如今這等形式下,弟子以為越是大事緊要關(guān)頭,越?jīng)]有正義,只有掩飾和巧言。如果說有人信而踐之,眾人可夸其舍身取義,弟子卻以為那是他本人覺得值得。至于到底是不是義,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這段話是沈不凡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深刻而又狹隘地向別人闡明自己內(nèi)心的部分想法。

  歸根結(jié)底,在沈不凡看來生命最珍貴。任何的洗腦和掩飾都不能有足夠的理由去讓別人放棄自己的生命,哪怕是天道正義。倘若他沈不凡哪天真走到讓別人為他獻(xiàn)出生命那一天,他一定懷有自己的仁慈之心,那便是讓別人愿意值得,不帶欺瞞。

  比如那次他跟啞巴說去謀殺劉昭的事。沈不凡個中曲折都據(jù)實相告,絕不會說什么大義。

  只是在我國古代,由于社會長期處于生產(chǎn)力低下的農(nóng)耕社會,占人口絕大多數(shù)的底層人民的命一點(diǎn)都不珍貴。和平年代能吃飽飯已經(jīng)是幸運(yùn),遇上動蕩四戰(zhàn)的年代,連豬狗都不如。畢竟豬狗可以飽腹,而賤民不可以。上層更是殺的人頭滾滾,斬草除根指引下的滅族是常態(tài)。

  稍微好過點(diǎn)的中層讀書人和官員,他們的眼里也許有道義有信仰,有社稷有國本,偏偏沒有百姓的命。

  沈不凡正是基于這一點(diǎn),也是最根本的一點(diǎn),讓他不看正義,只憑借自身有別于這個世界的靈魂來判別是非。

  秦夫子目瞪口呆,沈不凡的話讓他震驚得無以復(fù)加。如果說之前好友楊望年不喜弟子離經(jīng)叛道,他是有不同意見的。此時再看,他覺得沈不凡遠(yuǎn)不是離經(jīng)叛道這個詞能概括的,他甚至算得上世間異類。

  儒學(xué),他不信。

  世人,他不信。

  人性,他不信。

  那看來朝廷他也是不信的,天地萬物世間一切就沒有他信的。如果有,那也是他自身的判斷。這就是他的弟子,沈不凡!

  而偏偏,秦夫子卻知道弟子是有才華和智慧的。也許,這就是他無法用震驚來概括的感受。

  一時之間,師徒間的氣氛詭異非常,倆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沉默地望著對方。

  秦夫子的眼里是震驚復(fù)雜。

  沈不凡的眼里是如釋重負(fù)后的從容!

  不遠(yuǎn)處的教室里,不知哪個階段的學(xué)生們讀道:“《孟子·告子上》: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秦夫子心中混亂,好容易才平靜下來,心道:“拙言竟是如此想法,不知他將來科舉中第是好是壞”?又安慰自己,弟子或許只是年少輕狂才有這種不正常的睥睨天下萬物的心態(tài),等他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磨練一番,或許會回歸正統(tǒng)。

  秦夫子終于開口道:“拙言,此番類似言論萬萬不可胡亂對人說起,尤其是你日后倘若中榜入仕”,這話不止勸解警戒,還有一絲哀求。這哀求只因為他對弟子的疼愛和擔(dān)心,可惜弟子的才華。

  “他人與恩師自然不同。弟子在恩師面前不敢有所隱瞞”,沈不凡確實不愿意在秦夫子面前隱藏太深。在他看來,沒有太多的必要。

  秦夫子聽了這話,心里些微溫暖些,關(guān)切地問道:“拙言,你是何時有這個念頭的”?說著緊緊盯住沈不凡的眼睛,下意識喃喃道:“以前的沈不凡溫順軟弱,絕不會說出這番話來。莫非是上次你告訴我,那個奇怪的夢開始的”?

  “嗯,確實是那之后,弟子自覺比往日懂得多了許多”,沈不凡無法告知穿越之事,只得繼續(xù)隱瞞道:“自此以后弟子崇慕雜學(xué)”!

  秦夫子來不及捋清那個怪夢的不合理之處,追問道:“雜學(xu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莫非雜學(xué)跟你的思想變化有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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