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言靈
“離開了寄生的軀體，還有什么?你這寄生在人類心靈的異類，還在這里談什么家人？真是令人作嘔！”
“明明什么都不懂，卻覬覦著人類美好的感情，愚蠢無知地貪婪，扭曲他人的心靈就是你這種家伙。”
“混沌的而又混亂的產(chǎn)物，引誘著人類，放大的情感。你說我知道什么，你的一切，所有的來歷，我都清楚明白的知道，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p> “你說楪輕語無知？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抱著多大的決心，來尋找我驅(qū)逐你這種惡心的家伙，為的僅僅只是弟弟能夠再次綻放笑容！”
路淵眼睛里，投射出一絲冰冷的憤怒，臉上所流露的，是看到臭水溝里的逃竄的老鼠一般的厭惡。
他可以斷言，這絕對是鯥在影響著楪無觴的心緒，攻擊著他內(nèi)心嚴(yán)重的缺陷。
因為他是，眼里只有自己的，極度自私自利的，極為惡劣的家伙!
和他在龍虎山時，所經(jīng)歷過的，一模一樣。
那種身不由己。
那種被放大的自我厭惡。
所以，楪無觴啊。
他是在深深的厭惡著自己，逃避著現(xiàn)實，那是對家人的愧疚。
“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病源來自你的父親或者是母親，很痛苦吧，楪無觴，明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承擔(dān)下了這份痛楚?！?p> “但是，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逐漸無法忍耐了，希望將這份痛苦傳達出去，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
“你們敢說自己不是這么想的嗎？！”
這時，路淵的氣勢……不，已經(jīng)不能說是氣勢，而是極具壓迫感的，幾乎若有實質(zhì)的，冰冷情緒的聚合體。
像是一只恐怖的怪異，以穿透一切的銳利目光直刺向楪無觴，緩緩張開布滿利齒的大嘴——
“所以說你在那自我滿足什么??？就算是家人，有自己的愿望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時間仿佛凝固了。
場面一片死寂。
楪無觴完全僵住了。
那仿佛洞穿他身軀，瞪視他本質(zhì)的蔑視，以及干脆利落的，沒有絲毫掩飾的憤怒與憎惡，仿佛海嘯一般，將他完全埋沒！
鯥在楪無觴的心靈中那么多年，從未見過能夠如此直白的點出自己存在的人。
路淵眼神清明，這說明他是真正的能夠察覺到自己對楪無觴的影響。
這很不正常，而更不正常的是，他似乎感覺到了，那話語中所積累的東西，似乎無比地龐大。
龐大到，仿佛具有實質(zhì)性的力量!
讓他幾乎不敢再冒頭。
可怕，太可怕了。
直至此刻，鯥意識到自己是在面對著，一個超出了他想象的存在!
他的感知中，路淵混沌一片。
但他卻看透了自己。
那是猶如看到了同類一般的，不，是比自己更高位的存在。
這個家伙……到底是什么？！
……說出來了啊。
路淵內(nèi)心自嘲。
從察覺到楪無觴是和曾經(jīng)的自己類似的存在，他心底的陰郁膨脹了起來，以至于說出這么難聽的話語。
一定會嚇到其他人的吧。但是，并不會因此后悔。因為他所說的，都是他真正想說的。即使，連路遙都沒有面對過他的這一面。
楪輕語、王曉倩、路遙……此刻全都久久回不過神來。
路遙等人完全想不到，路淵竟會如此地……凌厲。
無論是態(tài)度，還是言辭。
就算不是針對她們，但在旁看到、聽到，也能感受到那冰冷恐怖的浪潮。
這讓路遙三人感到陌生。
“自我滿足？”
那是如同雨滴打落在玉盤之上，嘈嘈切切錯的聲音。
“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嗎？”
楪無觴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復(fù)剛才的妖異。
路淵臉色緩和了下來，不過依舊冰冷，冷冷的說道：
“如果我所推測的不錯，應(yīng)該是從你父親身上強行掠取的病源吧？真是不得了的家庭，一門出現(xiàn)了兩個山海異獸的真靈?！?p> “難道說……”
一旁的楪輕語也終于回過神來，聞言，臉上出現(xiàn)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此時，她隱約有些明白了，路淵為何說“保大還是保小”的真意。
“沒錯，福兮禍所依，你帶來的福氣，自然會有相應(yīng)的禍?zhǔn)码S身，你父親應(yīng)該就是在那時候染上了癰腫之疾?！?p> 路淵輕輕點頭，再次確定了自己的話語。
“而楪無觴利用了體內(nèi)的鯥，擅自將你父親，所得的癰腫之疾給奪取了。所以他每次抑制完了之后，下一次會更快的復(fù)發(fā)，那是因為，他自身已經(jīng)在逐漸被鯥所吞噬，無法再利用其力量壓制癰腫?！?p> 楪輕語豁然回頭，眼神中帶著心痛，憤怒的說道：“你這個笨蛋！為什么不和我說！”
楪無觴躲開了她的眼神，聲音低落的說道：“姐姐只要是耀眼就好了，這種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干出這樣的蠢事，是那個家伙慫恿的吧？可能他沒跟你說過，如果你的靈識完全扭曲，你身上的病源就會溯本歸源?！?p> 路淵眼神銳利的看著他，身音中帶著冷冽。
“簡單的來說，就是會回到你父親的身上?！?p> 楪輕語眼神呆滯的看著路淵，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什么。
“路淵哥哥，你一定有辦法的吧？”王曉倩充滿希翼的眼神，朝著路淵看去。
“哥哥。”路遙也拉了拉路淵的衣角，希望他能夠出手。
路淵沉默。
片刻后，他直視楪無觴的眼睛。
“你想聽我說實話嗎？可不是什么好聽的話，且全都只是出自我個人?！?p> 楪無觴感到有點畏懼，但猶豫一陣后，還是咬了咬牙，點點頭。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有九成可以確定，你這個家伙，我指的就是你……”路淵強調(diào)了他的目標(biāo)，“楪無觴，你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混蛋?！?p> “什么……”
楪無觴滿臉困惑，一副受到?jīng)_擊的表情。
王曉倩也顯得困惑，路遙則是若有所思。
“犧牲自己一個人，能夠為家人，帶來幸福，你以為這樣很帥氣是嗎？但我能看出來，能夠確定，因為……”路淵頓了頓。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龍虎山最后干下的蠢事。
“因為……你跟以前的我很像?！?p> 路淵認真地述說，仿佛在說著與自己毫不相關(guān)的話語。
“不會……這樣的吧？怎么會有這種人?”單純的王曉倩首先下意識反駁。
“以前的我就是這樣。”路淵看了她一眼。
“我曾經(jīng)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那時的我，以為自己的死，就能給親人帶來解脫?！?p> 路遙一下子想起最初見到路淵時候他的樣子，身體顫了顫。
“因為曾經(jīng)是同類，所以我能看穿他的內(nèi)心，但其他人……大概很難吧，畢竟他的偽裝實在是太好了，甚至讓鯥封印了他一部分記憶?！?p> “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想起那些被封印的記憶。那是聯(lián)通你和鯥的真正的因?！?p> “先生……”楪無觴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你要自己做出判斷，楪……無觴?！甭窚Y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這或許有點殘酷，但是，無殤，這必須要你自己去思考，去認清……自己的想法，我說的話語，以及更重要的……那些你以往有意無意不去思考和認清的，關(guān)于你自己的事情?！?p> “當(dāng)然，回避也是一種處理方法，只是一直回避真實的人，終也會被真實所吞沒。”
“我不想看到，你成為那樣的……犧牲者。”
楪無觴默然無言。
楪輕語也沉默不語。
王曉倩在一旁不知所措。
路遙仍然思考著，忽然流露出想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她看向路淵的眼神中耀耀生輝。
“道家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