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卿心中一駭,面上拼命克制住了,坐正身體道:“瞞不過大小姐聰慧的眼睛,妾確實(shí)探到一條消息,是關(guān)于蘭春月的,不過,妾的事......”面露苦楚,看著蘭九天。
“說!”
“妾想請大小姐拜求大太太將琴兒收在名下,如此,妾便幫你除掉蘭春月腹里的胎兒!”秦卿卿一咬牙說道。
腹里的...胎兒?蘭春月懷了身孕了。
秦卿卿緊張地盯著蘭九天,盼著她能興奮,能有所動,可她失望了。
對面的少女,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椅子上,只是眉頭輕擰,看不出表情。
她不淡定了,這個消息不值當(dāng)么?
她不知道的是,蘭九天對旦王心死,又怎么會在意有關(guān)旦王的一切的事情,包括蘭春月,也只是歸類于旦王的一點(diǎn)事情而已。
“原來你一直想的是這個,讓我母親收養(yǎng)蘭琴?!碧m九天忽地說道。
秦卿卿緊張的站起來,捏著帕子說道:“不,不能說收養(yǎng),就勞煩大太太庇護(hù)一二,待他日妾翻了身,再...不敢勞煩太太......”
蘭九天閉閉眼睛,復(fù)又張開,嘆道:“罷了,蘭琴是我妹妹,你呢,拳拳母親的心,也不是壞事,這樣吧,我承諾你,要是崔青不受控制,我便去求母親收養(yǎng)蘭琴?!?p> “好!”秦卿卿雙目大張,來了精神,“那,那蘭春月的事......”
蘭九天站起身,往門口走去,輕飄飄的話語飄落出塵:“她的事,與我無關(guān)?!?p> 廳門打開,纖影一閃,融入天邊的晚霞里。
秦卿卿惶然走出致遠(yuǎn)廳,對著遠(yuǎn)去的迤邐背影,有種無力感,大小姐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霍府。
六子帶回來的消息足足讓霍太醫(yī)愣怔了好大一會兒,手里拿著針,呆呆豎立在假人面前。
“老爺?”六子探頭喚道。
“哦,那個,那小子怎么還沒來?”霍太醫(yī)怔然問道。
“老爺,您忘了,焱少爺每日過了飯時很久才來?!?p> “喔,你跟廚房說說,不要怕花銀子,備上等宵夜侯著。”霍太醫(yī)吩咐。
“是。”
及近午夜,廚房的人守在燉煮高湯的爐灶前打瞌睡良久,終于等到上湯的吩咐。忙不迭盛裝在罐子里端去老太醫(yī)的書房。
書房里,頗有些沉悶,兩個年輕人并霍太醫(yī)均悶聲不語。
高湯端上桌,六子擺好碗筷,便退出去了。
霍太醫(yī)拖拉著鞋,走到桌旁,掀開罐子,盛一碗出來,微躬身侯在一旁。
高湯的香氣盈然四溢。
蘭岳咽口唾沫,施施然走到桌旁,伸手要去端碗。
“打住,這碗是燁少爺?shù)??!被籼t(yī)出言制止。
蘭岳瞅瞅桌子上另一個空碗,吃驚道:“老太醫(yī),你給這小子盛了,不給我盛?”
霍太醫(yī)白他一眼,并不搭理他。
“好好好,倚老賣老。燁炎,還不快過來喝湯,這都有人伺候,比本少爺譜還大?!碧m岳嘟囔道。
“小子,小心你的言語!”霍太醫(yī)輕斥一聲,仍束手躬身,侯在一旁等著燁焱。
蘭岳瞪了半天眼珠,自是沒趣,取了座位坐下,兩肘搭在桌上,揪著頭發(fā)。
簡榻上,默不作聲的燁炎抬起頭來,眉宇微沉,啞聲說道:“明日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回府去吧?!?p> “你要去哪?”蘭岳睜目問道。
“民饗糧店那邊你常去著點(diǎn),就算,就算令妹出嫁了,也定要替她完成毒身之仇?!睙铎途従徴f道。
蘭岳皺皺眉頭:“你這口氣不對啊,你不是挺關(guān)心我妹的么,怎么現(xiàn)在要撂挑子?”
“我沒撂挑子!”燁焱忽而皺眉,瞥一眼蘭岳,說道:“就出去幾日,順帶查訪一些事,盡快回來,你回府去照應(yīng)。”
“我照應(yīng)什么,我又改變不了圣旨?!碧m岳嘟囔一句,自掀開罐子,盛出湯來吧嗒吧嗒喝起來。
霍太醫(yī)瞪他一眼,親自端起湯碗,遞到燁焱面前,說道:“趁熱喝了吧,自己出門要小心?!?p> 燁焱只“嗯”了一聲,接過碗來一飲而盡,長身站起,眸光如夜之深海,靜水流深,“我走了?!?p> 話語畢,墨袍舞動,長身已掠出房門。
“哎!你——!”
蘭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燁焱便消失在夜空里。
“怎么急成這樣,說走就走的,火燒了屁股?”
“怕真是被火燒了一樣啊?!被籼t(yī)捋捋胡子。
“老太醫(yī),干什么說話神神秘秘?你又知道什么了?”蘭岳沒好氣問道。
“唉......”霍太醫(yī)卻嘆一口氣,沒有回話。
“一個一個神經(jīng)!”蘭岳低聲嘟囔一句,無可奈何,收拾了東西,到霍府客房睡了。
街上業(yè)已宵禁,并無星辰。
燁炎沿路徐行,信步。
墨色衣袍與天地渾然一體。
漸漸走至黛青岔脊高墻,林木扶疏,冠影扶搖。
林木之間,昭昌侯府祠堂隱在其中。
劍眉微擰,眸光閃爍,長身縱起,躍上高墻,身形若大鵬展翅,一路往錦鯉池掠去。
錦鯉池南面一路之隔便是瀲芳館,致遠(yuǎn)廳內(nèi)燈燭高亮,映照在羅漢榻上一圍毯而坐的少女身上,紅衣瀲滟,墨發(fā)垂肩,螓首微垂,脖頸畫出優(yōu)美的曲線,神色淡淡然,看著手上捧著的書本。
一切,靜謐而美好。
隱在樹冠中的眸光,靜靜看著她,濃眉下一雙俊目慢慢瞇起,溢出水漾柔光。
輕風(fēng)乍起,寒葉沙沙。
屋內(nèi)的少女忽然抬起頭,向他隱身的地方看來。
燁焱一驚,收起袍袖,幾個旋身出了侯府。
長街寂寥,竟無一行人,胡亂走一陣,鼻間陣陣酒香隨風(fēng)送來,抬眉看去,身旁一酒肆近在咫尺。
“人道杜康頗能解憂,何不試試?”少年低語,嘴角邪邪勾起。
翻進(jìn)酒肆,神不知鬼不覺卷走一壇酒。
撤出,長身掠動,不多時,已身在曠野中。
長風(fēng)漫漫,席卷過曠野無垠,天地之間,一人孑然而立。
酒壇壇封“砰”地彈開,大掌舉起壇子仰頭便灌。
咕咚咕咚,一陣牛飲,揚(yáng)手扔了壇子,俊逸的臉龐光彩大盛,仰頭沖著長天,一聲長嘯!
袍袖烈烈,其身如岳,禹禹而行,漸融入蒼莽天地。
……
夜沉如墨,自不乏獨(dú)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