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懷念
一頓午飯過后,周家的幾人徹底放開了原先的拘束,對著趙則騫也少了分客氣,多了點熱絡(luò)。午后,周老大夫干脆叫了趙則騫,兩人開了棋局,大肆廝殺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知縣大人府上派了人過來,有廚娘,有丫鬟,有小廝,還有一些新鮮的蔬菜瓜果和肉類,都是由陸勉親自領(lǐng)過來的。
“父親叫我到阿翁這里看看,有沒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标懨懵犝f周老爺子正在跟王爺下棋,就沒有進(jìn)去打擾,而是向著周老夫人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周老夫人倒也不生分,笑瞇瞇地道:“正好我們準(zhǔn)備去街上買菜呢,這下也省了趟功夫。至于廚娘,丫鬟和小廝,就也各留一個下來幫忙吧,人多了我這小院子也轉(zhuǎn)不開身?!?p> 陸勉聽了吩咐,立馬安排好了最為得力的人手留下來,而后又道:“祖母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便是!”說著,便也不再留,就要告辭離去。
周老夫人也未挽留,只道:“今日家中要為阿白踐行,就不留你吃飯了,待過兩天,我再登門致謝?!?p> 陸勉趕緊躬身作揖:“祖母客氣了?!焙笥衷儐柕溃鞍资且鯛斪吡嗣??不知是什么時候走?”
“他們有公務(wù)在身,明日一早便動身了。”
“這么快……”陸勉甚是遺憾,“我與阿白一見如故,卻沒有什么機(jī)會深交?!?p> 周老夫人想起今天她帶著阿白去陸府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跟眼前的少年郎牽牽紅線,看看能不能成就一段良緣,如今事情瞬息萬變,已經(jīng)與今早之時截然不同。
周老夫人在心中喟嘆,她還是有一點遺憾,沒能把李鹿白留在身邊,但是緣分的事情也強(qiáng)求不來,她有私心卻不能自私,小輩們未來的路要怎么樣走還是要由她們自己去決定,今天阿白會走,以后明儀也終會有離開的一天,他們做長輩的能做的,就是永遠(yuǎn)給她們留一個可以回來的地方。
“再過幾個月就是春闈了,待你到了京城,總有跟她再敘的時候。”周老夫人安慰陸勉,“你們都是我的小輩,自是如自家人一般的?!彪m然已經(jīng)知道了阿白與攝政王府的關(guān)聯(lián),但是周老夫人知道其實她在京城背景單薄,今后若是要在京城或王府立足,還缺少倚仗,而以陸勉的才華和能力,將來必定能夠在京城官場有一席之地,到時候若能對阿白襄助一二,那丫頭未來的路也會好走一些。
周老夫人心中為李鹿白打算著未來,但是無論是未來還是明天,都是所有人都難以預(yù)料的。
陸勉聽了周老夫人的話也是很高興,向著老太太作揖道“是”,之后就沒再多打擾,領(lǐng)著其余下人回府了。
此時李鹿白正在廚房里跟潘嬸子研究晚膳的菜譜。
“青椒釀肉,蛋包肉卷,蜜汁雞翅,小炒牛肉粒,酸蘿卜烤魚,大骨菌菇湯,蒜蓉粉絲蒸蝦……”李鹿白邊報菜名邊在紙上記下要買的食材。
“夠了,夠了。”一旁的蕭明儀趕緊阻止她,“已經(jīng)夠多了,要吃不完了?!?p> 李鹿白難得在離開前爭取到了給大家做飯的權(quán)利,自然想著多多益善,于是便道:“還好,還好,每個菜分量少一點就行,給香寧和潘嬸子也準(zhǔn)備一份。我再看看,還可以添兩個蔬菜的,碧玉白菜卷,香煎土豆塊,再來兩個點心,山藥紅豆糕,脆皮山芋卷?!?p> “土豆,白菜,山芋這些家里地窖里都有,待會兒我們上街買些豬肉,排骨,牛肉,魚蝦就行。”李鹿白拎起手中的紙給大家看了看。
蕭明儀看著那一長串的菜單,搖頭直笑:“你做這么多,等下有的你忙了。我們現(xiàn)在先去街上把食材買好吧,我陪你去。”
“那我就先去把地窖里的食材都拿出來處理一下。哎呀!今天晚上可有口福了!”潘嬸子搓著手,很是開心。
“你們都先別忙了,過來看看這里有沒有你們需要的食材吧?!敝芾戏蛉俗吡诉M(jìn)來,后面跟著三個人抬著一個大框子。
“咦?這些是誰送來噠?”李鹿白隨手翻了翻框子里的東西,都是她需要的。
“是知縣大人府上送過來的,這幾個人也是知縣大人府上的,特意過來幫忙的?!敝芾戏蛉苏f著,又補(bǔ)充了一句,“是陸家公子親自送過來的?!?p> “行之兄嗎?他人呢?”李鹿白向著廚房外面張望了幾眼。
周老夫人掩唇輕笑:“他已經(jīng)先行回去了。只是我竟不知你們兩人已經(jīng)是稱兄道弟的關(guān)系了?!?p> 李鹿白自然聽得出周老夫人語氣中的戲謔之意,她倒也不覺得赧然,坦白道:“行之兄為人謙和有禮,待人親和真誠,再加上他不是您熟悉的小輩嗎,我們以兄弟相稱也是順理成章的。”
周老夫人點點頭,此刻看到李鹿白坦率的態(tài)度,她算是徹底放下了自己原先的心思,只道:“你說的也是,你們都是我的小輩,自該如兄弟姐妹般親厚。”她如叮囑陸勉一樣囑咐著李鹿白。
“好的,我會的。”李鹿白點頭應(yīng)道。
之后李鹿白便開始處理那些食材,該腌制的腌制,該調(diào)味的調(diào)味,蕭明儀也一直在一旁打下手。
“我跟著你做一遍,看看能不能也學(xué)門手藝?!笔捗鲀x玩笑道。
“我就知道你是要來偷師的,獨門技藝概不外傳,想學(xué)得先交學(xué)費!”李鹿白伸手往蕭明儀面前一攤。
蕭明儀微微福身,嬌聲細(xì)語道:“小女子孤身在外,身無分文,還請大師傅憐見。”
“哈哈哈?。?!”李鹿白笑得前仰后合,惹得蕭明儀出手扶住她。
“好了好了,你矜持一些啊,你是忘了現(xiàn)在誰在書房里陪師父下棋了吧?”
李鹿白立馬閉嘴,收斂了笑聲——她還真是忘了。
“我剛剛是不是笑得太大聲了?”李鹿白小聲問道。
蕭明儀瞧著李鹿白瞬息間的變化,忍不住搖頭失笑,道:“瞧你這老鼠見了貓的樣子,你就如此怕他?”
李鹿白認(rèn)真想了想,搖頭道:“也不是怕,就是……緊張,對,我見著他就容易緊張,不敢放肆。”她每次見到趙則騫都有些手足無措感,大概是因為對方給她的印象太過嚴(yán)肅和不茍言笑了。
“緊張?為什么?因為他的身份?”蕭明儀好奇地追問,她許多年前跟趙則騫有過幾次接觸,此次再次見到,卻好像與記憶中的形象已經(jīng)大有不同,這讓她忍不住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她雖離開京城許久,對于故人和舊事,卻未必已經(jīng)完全忘懷。
李鹿白又是搖頭:“倒也不是,我面對四王爺?shù)臅r候就十分輕松,并沒有任何壓力。”
蕭明儀手中攪拌的筷子停在了碗中,碗里打著旋的雞蛋液輕輕晃蕩著,在碗壁上沖刷了幾次后,歸于平靜。
李鹿白沒有聽到蕭明儀的聲音,于是問道:“四王爺趙則驍你認(rèn)識嗎?”
蕭明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輕聲道:“認(rèn)識?!倍潭痰膬蓚€字,卻像是從心底深處翻出來的一樣。
李鹿白怎么會看不出蕭明儀的反常,她幾乎是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應(yīng)該是在無意間戳到了什么秘密的往事。呃……不會這么巧吧。
“那個……四王爺他……”李鹿白有些尷尬,她不知道這個話題是不是還應(yīng)該繼續(xù)下去,蕭明儀心中的事情她基本已經(jīng)猜到,但是她不想主動去窺探別人的私事。
“他還好嗎?”蕭明儀恢復(fù)了手中的動作,用盡量輕快的語氣問道,“四王爺他近況如何?”
李鹿白頓了頓,看了眼蕭明儀的表情,回道:“還好,之前一直在西北戰(zhàn)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京了?!边@個回答十分的保守,因為李鹿白不知道蕭明儀想要聽的近況是哪些方面的。
蕭明儀豈會不知李鹿白的想法,其實她自己心中也很矛盾,當(dāng)初瀟灑放手,如今卻并沒能夠徹底釋懷,這樣陷在過去里拖泥帶水的人,還是她蕭明儀嗎?
“蕭姐姐?”李鹿白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蕭明儀。
蕭明儀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想要吐盡胸腔里所有的落寞和憂愁,將心底的那一些些過往糾葛統(tǒng)統(tǒng)放過,隨后臉上才勉強(qiáng)帶了點笑容。
李鹿白見狀,也無法再坐視不理,她放下手中切菜的刀,看著蕭明儀,認(rèn)真道:“蕭姐姐,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向我說說你心里的事,我雖未必能幫你解愁,但一定會盡力為你分擔(dān)一二?!?p> 蕭明儀看著李鹿白少有的鄭重其事的樣子,心中一暖,臉上的笑顏也真了幾分,她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在京城的往事,一時傷感而已。細(xì)算起來,我離開京城已經(jīng)快有十年了,也不知道那里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子?!?p> 蕭明儀沒有再繼續(xù)問關(guān)于趙則驍?shù)氖虑?,過去的事情就這樣讓它過去吧,何故又要去做些無意義的窺探和糾纏。她在心中如是告訴自己。
李鹿白見蕭明儀無意再說,便也沒有再多問,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想為外人道的心事,只能藏在心底深處,偶爾翻出來惦念一番,然后成為心里永不褪色的記憶。
“蕭姐姐,你若是想念京城,以后就常來京城看我??!”李鹿白建議道。
蕭明儀失笑:“你以為京城就在我們隔壁嗎?隨隨便便就能走一趟啊!”
李鹿白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這個時代落后的交通,明明只是兩個小時飛機(jī)的路程,如今卻要搖搖晃晃地走上月余。不過,她還是堅定地道:“我不管,我現(xiàn)在也有些積蓄了,等我回去了就在京城里置一處宅子,然后接周大夫和周奶奶去京城住,到時候你也要一起來。”雖然李鹿白已經(jīng)大概知道蕭明儀在京城里有著不小的家世,何愁沒有落腳的地方,她這樣說只是為了紓解對方的心情。
果然,蕭明儀是真的笑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等阿白置了新宅,我一定備一份大禮登門道賀,然后就長賴在那里不走了,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p> “沒問題!”李鹿白回得相當(dāng)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