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始末
李鹿白安頓好趙昕，在房間里點了些安神香，這是在馬車上時，蕭明儀給她的，可以讓趙昕睡得踏實一點。
趙則騫派來的侍女端了茶點進(jìn)來。李鹿白之前一直住在豫園里，下人們都認(rèn)識她，而且她一直以男裝示人，相貌俊俏，性格又和氣，府里的侍女都挺喜歡她的。
侍女見她臉色不好，放低聲音問道：“先生是不是趕路累了，要不要讓廚房弄點宵夜？”此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李鹿白頭疼得厲害，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有氣無力地開口：“不用了，不早了，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們?！?p> 侍女還想說話，曉瀾在一旁見李鹿白臉色實在不好，便開口道：“姐姐先……先去休息吧，這……這兒有我在?！?p> 侍女也看出李鹿白并不怎么愿意說話，便沒再多說，靜靜退了出去。
“那先生要……要不要休息一下，奴……奴婢去端……端些熱水來?！睍詾憜柕?。
李鹿白抹了把臉：“行，給我弄些熱水來吧，放外間就行，別吵醒昕兒。”
曉瀾應(yīng)了聲，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正打算出去，迎面撞上了個人。
“于……于秀姐姐！”
李鹿白在里間聽到動靜，快步走了出來。
“先生！”于秀一下子從門外沖了進(jìn)來，直接跪在李鹿白跟前，一直憋著的眼淚奪眶而出。
“于秀，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起來。”李鹿白伸手要扶起于秀，于秀卻硬是給她磕了三個頭后才起身，然后看著李鹿白又哭又笑。
“傻瓜?！崩盥拱撞林降粼絻吹难蹨I，嘆了口氣，“坐下與我說說話吧，跟我說說府里都發(fā)生了些什么?！?p> “嗯?！庇谛愫鷣y抹著滿臉的淚水，說話還有些激動，“這兩天我一直在凌霜閣看著，剛剛王爺跟我說您回來了，我就趕緊過來了。先生，你真的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李鹿白倒了杯茶給于秀，讓她稍稍喘口氣，知她心里肯定一直記掛著當(dāng)初獵場換人質(zhì)的事情，便笑著安慰她：“你看我一點事兒都沒有，好得不能再好了。”
“嗯！”于秀直點頭，“先生一定會長命百歲！平平安安的！”
“借你吉言?！崩盥拱滓娭嗜耍睦镆灿袔追珠_心，稍稍沖淡了些焦慮不安，她見于秀情緒平穩(wěn)了些，便問道，“凌霜閣到底出了什么事？與柳媽有什么關(guān)系？”
于秀看了眼內(nèi)室，低聲道：“世子殿下睡著了嗎？柳媽出事后，他應(yīng)該都沒睡過覺，還好先生你回來了，不然世子殿下一個人孤零零的，真的很可憐?！?p> 于秀說著嘆了口氣，又看了眼內(nèi)室，才繼續(xù)說道：“王妃娘娘懷孕后就一直不太平，先是在行宮的時候，被那個娜寧公主鬧得差點動了胎氣，后來胎坐穩(wěn)了之后，身體卻一直很虛弱，王爺請了太醫(yī)每日過府來請脈，王妃也一直吃著藥，倒也還算健康。但是到了六七月份的時候，也就是王爺離京之后沒多久，王妃開始孕吐得十分厲害，連正常飲食都難，人越來越瘦，身體也越來越虛，八個多月的時候就生下了小郡主。萬幸，小郡主雖然由于先天不足，十分瘦小，生下來只有小狗仔那么大，但是也活下來了，可是，可是王妃娘娘產(chǎn)后更加虛弱，開始昏迷不醒，太醫(yī)說是身體虧損太過厲害，已經(jīng)藥石無醫(yī)了。”
“嗯，我看過送到北濟(jì)的急信，當(dāng)時信上只說王妃性命垂危，并沒提過柳媽什么事啊？”這是李鹿白現(xiàn)在的心病。
于秀知道李鹿白在擔(dān)心什么，她又嘆了口氣：“是信送出去后才查到的。王妃病重后，太醫(yī)也束手無策，宮里太后娘娘知道后，便遣了宮中的法師過來作法驅(qū)邪。法師來了之后就說府里不干凈，詢問是否出過什么怪事，有打掃凌霜閣附近花園的小廝就說曾經(jīng)多次看到幾只老鼠在花園里嘔吐，場面十分怪異。王妃娘娘身邊的流云對這事上了心，讓太醫(yī)檢查了王妃吃剩下的食物，結(jié)果就在柳媽送來的一碟點心里查出了問題。唉！柳媽是當(dāng)初薛王妃娘家陪嫁來的，又一手將世子養(yǎng)到這么大，估計是看著現(xiàn)在的王妃想到以前的薛王妃，心有不甘，又擔(dān)心王妃娘娘生下兒子會威脅到世子殿下的地位，所以……唉！”
“所以真是下毒嗎？有沒有問出來是什么毒？能解嗎？”李鹿白連續(xù)問了一連串問題，心里祈禱著蕭明儀能夠解毒。
于秀搖了搖頭：“不是毒，要是毒的話也不會這么神不知鬼不覺了。在行宮的時候，先生教世子要試著與王妃娘娘親近，自行宮回來后，世子殿下便每日晨昏定省地去凌霜閣請安，出岫閣和凌霜閣關(guān)系因此親近了不少，柳媽也經(jīng)常到凌霜閣走動，作為府里的老人，幫襯了王妃不少，王妃一直都很感謝。王妃身邊親近的只有流云一個小姑娘，孕期的事情自然便向柳媽討教得多了，柳媽為此經(jīng)常做了于孕婦有益的吃食送到凌霜閣，就連王妃孕吐得最厲害的時候，也偶爾能吃下一碗柳媽做的羹湯?？墒牵l也沒想到柳媽在那些吃食里加了催吐的藥，才會加劇了王妃的孕吐，讓王妃一丁點東西都吃不進(jìn)去，讓本就虛弱的身體虧損得更加厲害，那些王妃偶爾能吃進(jìn)去的羹湯，也是柳媽在用藥上做了手腳，掩人耳目的。據(jù)說，這種藥吃下去對人體本身是沒有什么損傷的，所以太醫(yī)也一直沒能診出來。事發(fā)后，柳媽招供說是想讓王妃的孩子胎里不足，就算平安生下來也不能健康長大?！?p> “那現(xiàn)在柳媽人呢？”李鹿白問道，她現(xiàn)在知道了來龍去脈，心里反而安定了許多。
“王爺沒回來前，府里也沒人敢擅自做主處置柳媽，還是公主做主，先將柳媽關(guān)起來了?，F(xiàn)在王爺回來了，要怎么處置，還要聽他發(fā)落?！庇谛阏f著又是唉聲嘆氣了一番，“柳媽真是糊涂，她做了這樣的事情，讓世子殿下以后該如何自處，她這是害了世子呀?！?p> 李鹿白腦子里也不斷浮現(xiàn)著趙昕驚惶無措、忐忑不安的模樣，就像只受驚的雛鳥，卻怎么也找不到庇護(hù)自己的那雙翅膀。
趙則騫這個王八蛋！李鹿白狠狠地喝了一大杯水。
“先生？”于秀被她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
“沒事。”李鹿白深吸了口氣，輕輕放下杯子，又問道，“你這幾日一直在凌霜閣？”
“嗯。我怕王妃那邊再出什么變故，特意求了王爺準(zhǔn)許我去凌霜閣伺候。”于秀繼續(xù)說著眼下的情況，“王妃一直昏迷不醒，氣息也是若有似無，太醫(yī)說她氣血兩虛，連藥都喝不了，只能靠扎針續(xù)命。今兒，不，昨兒早上，太醫(yī)還說拖不過這兩天了。”
“先生，你帶回的大夫能救回王妃娘娘嗎？”于秀滿眼希冀地看著李鹿白。
若是王妃能活下來，事情還算可以轉(zhuǎn)圜，若是萬一……趙昕恐怕就要與“弒母”的流言碎語牽扯不清了。
李鹿白心中清楚明白，但是她也不能騙自己和于秀，只能告訴于秀，蕭明儀是自己信任的朋友，是現(xiàn)在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天空微微泛白的時候，李鹿白趴在趙昕床頭閉目小憩，于秀和曉瀾就在外間的椅子上強(qiáng)撐著精神，大家一起等著凌霜閣那邊傳消息過來。
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劃破黎明，從窗戶照進(jìn)房間的時候，李鹿白迷迷糊糊地從千頭萬緒里幽幽醒來，揉了揉干澀的雙眼，看著一室的璀璨亮堂，心情也豁然明朗了許多，是難得的好天氣呢。她回頭看到床上睡著的趙昕正不安穩(wěn)地皺著臉，卷翹的睫毛在不安地顫動著，房間里的安神香已經(jīng)燒完了，這孩子大概是做噩夢了吧。
李鹿白伸手輕輕撫弄趙昕皺起的眉頭，口中輕喚他的名字：“昕兒……昕兒……”將陷入噩夢中的人慢慢喚醒過來。
趙昕顫悠悠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鹿白近在咫尺的笑臉。
“小鹿……”聲音里帶著顫抖的鼻音，眼眶也瞬間紅了一圈。
李鹿白笑著揉了揉趙昕的頭發(fā)，故作輕松地道：“男孩子，流血不流淚哦?！?p> 趙昕立刻吸了幾下鼻子，眼看著就要滾下來的淚珠被硬生生地憋在了眼眶里，淚眼盈盈地看著李鹿白。
李鹿白湊過去親了親趙昕的額頭：“我們昕兒是最好的孩子。”
趙昕伸手抱住了李鹿白，以最信任、最依賴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