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中毒
李鹿白幾乎是逃著離開凌霜閣的,一路上失魂落魄地走在攝政王府既熟悉又陌生的園子里,眼里所見都是回憶,美好又折磨。
“先生?”于鳳擔(dān)心地跟在李鹿白身旁。
李鹿白仿若未聞,呆呆地看著前面豫園的牌匾放慢了腳步。模糊的淚眼之中,往事一幕幕掠過,在那記憶的盡頭,似乎有人在笑著看著他。
最后一次了,結(jié)束吧。李鹿白捂著自己的心口,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先生?!”于鳳好像在大聲呼叫她的名字,她卻聽得不太清楚。
“阿白?”熟悉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飄過來,李鹿白腳步虛浮地緩緩回過身去,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向她走來的趙則騫。
“趙……”李鹿白微微張口,卻有些發(fā)不出聲音,喉頭泛起腥甜的味道,逐漸濃烈到令人作嘔,然后嘴巴里一口溫?zé)岬囊后w噴涌而出。她看著趙則騫白色的外袍上開出了朵朵紅梅,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阿白!”趙則騫疾聲呼叫,跨前一步抱住李鹿白軟倒的身體,看著她嘴邊的血跡和灰白的臉色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簡直心神俱裂。
“快去叫太醫(yī)!不,先去蕭府把周大夫請過來!全部一起請過來!”趙則騫方寸大亂,一道命令翻來覆去說了三遍,抱著李鹿白的手都在發(fā)著顫。
“阿白……阿白……”趙則騫一遍遍叫著李鹿白的名字,但是懷里的人還是慢慢失去了意識,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
于鳳已經(jīng)大步離開去請大夫了,跟著趙則騫一起過來的趙嫣然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從沒見過他如此心急如焚的樣子,向來淡漠冷情的臉上滿是惶恐和不安,全然沒了平時運(yùn)籌帷幄的模樣,就只剩下了手足無措。
“三皇兄?”趙嫣然擔(dān)心地看著趙則騫,見他要將李鹿白抱起來,趕緊示意身邊的侍從上去幫忙,卻被趙則騫微微閃身避開,就見他緊緊抱著懷里毫無生氣的人,小心翼翼地護(hù)著,無視了身邊所有人,自顧自地往豫園走去,用一個冷漠的背影隔絕了其他的所有一切。
趙嫣然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出岫閣后面那棟小樓里住著的那位李先生在她三皇兄心里到底有著怎樣的份量。
李鹿白醒過來的時候被屋里的燭火晃痛了眼睛,下意識地想要抬手遮一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兩只手都沉甸甸的抬不起來。
“阿白?”很快有人俯身過來,擋住了一些火光。李鹿白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胡子拉碴的趙則騫。
“你……”李鹿白一開口,就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了一跳,而且嗓子干的有些發(fā)疼。
趙則騫立刻倒了杯水過來,輕輕將李鹿白攙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將水喂進(jìn)她口中。
“慢點(diǎn),小心嗆到。”
李鹿白一連喝了三杯水才稍稍緩了過來,但是想要動動身體的時候,身上卻還是沉得厲害,稍微動一下就出了許多的汗。
“別動,你現(xiàn)在虛弱得很,要好好躺著休息。”趙則騫替李鹿白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可是我覺得這樣躺著好累,好像已經(jīng)這樣躺了很久一樣。”李鹿白有些吃力地說著話。
“那你靠著我躺會兒?!壁w則騫抱住李鹿白,讓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懷里,然后空出一只手輕輕按揉著著她肩膀、手臂的關(guān)節(jié),替她舒緩筋骨。
“我怎么了?”李鹿白動不了,也只能乖乖躺在趙則騫懷里了,而且趙則騫的按摩手法一貫不錯,她身上覺得舒坦了許多,所以也有精力問出自己的問題,“還有你,你怎么這樣了?”
李鹿白明顯感覺到趙則騫抱著她的手顫抖了一下,她微微仰起頭,想去看趙則騫的表情,卻只能看見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
“怎么了?”李鹿白又問了一遍,接著又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不要騙我哦?!?p> 趙則騫停下了手中的按摩,抱著李鹿白的那只手又緊了緊,但是依舊沉默著不說話。
李鹿白吃力地抬起了手,手指還在微微發(fā)顫,沒什么溫度的手掌覆上趙則騫箍在她腰間的手,無聲地安慰他。
趙則騫輕喘了口氣,再開口的聲音有些沙?。骸澳阒卸玖耍呀?jīng)昏睡了三日了?!?p> “那現(xiàn)在毒解了嗎?”李鹿白將自己的手扣進(jìn)趙則騫的手掌,讓他寬大的手掌將自己的手包裹了起來。
趙則騫用力握住李鹿白的手,兩條手臂都環(huán)住了她的腰,收緊,貼近,低下頭將臉埋進(jìn)她的頸窩,再次沉默了起來。
李鹿白也沒有再說話,任由趙則騫緊緊抱著她,她不想浪費(fèi)時間去追究中毒的原因,心里也沒有一絲生命可能走到盡頭的焦慮和恐懼,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在這最后的時間里,她能夠這樣靠在趙則騫身上,就已經(jīng)足夠了。
李鹿白又半睡半醒,昏昏沉沉地過了一日。這期間,趙則騫一直守在她身邊,她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有人進(jìn)來過幾次,可是每次都沒力氣睜開眼睛去看一眼。她覺得越來越累了。
到了晚上,李鹿白又醒了一次,看到趙則騫還坐在床頭安靜地看著她,見到她醒來,立刻俯低身子,查看她的情況。
李鹿白微微動了動嘴角,略顯吃力地笑了笑,想要出聲安撫趙則騫,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是覺得累就不要說話了,聽我說就行?!壁w則騫在李鹿白身邊躺下,輕輕將她擁入懷里,在她耳邊輕聲地說著話,“這幾日你總是睡著,我便日日看著你,比過去那么多日子看的都要多。我看著你的時候一直在想,我當(dāng)時怎么就能允許自己放你離開呢?我應(yīng)該狠下心來,將你綁在身邊,日日看,時時看,看上一輩子才好?!?p> 李鹿白感覺到自己脖子里的一片濕意,她用盡余力抬起手搭上趙則騫微顫的后背,與他相擁而臥,無聲地安撫他,卻不知自己的淚水早就打濕了趙則騫胸前的衣襟。
早知道一輩子如此短暫,她定是要死皮賴臉地留在他身邊的,最好一分一秒都不離開他的視線,愛足了這一輩子才好。
李鹿白抱著趙則騫,沒多久就又覺得昏昏沉沉起來。
“阿白,不要睡,好不好?”趙則騫在李鹿白耳邊小聲哀求著。
李鹿白努力著,她強(qiáng)撐著眼皮,不敢讓自己睡去,害怕這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就再也見不到想見的人了。
房間里變得很安靜,時光仿佛在這一處靜止了,但是窗外的風(fēng)還在徐徐地吹著,樹葉被吹動的沙沙聲斷斷續(xù)續(xù)地打破這一方的寧靜,像是在催促著一場永久的別離。
“王爺!”沈方不同尋常的緊張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一塊兒響起,將李鹿白快要失去的意識喚回了一些。
趙則騫也瞬間繃緊了身體,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門外沈方還在不斷地敲著門,趙則騫俯下身摸了摸李鹿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龐,看著她勉力睜著眼睛,努力保持清醒的樣子,帶著最后的一絲希望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祈求也是保證地道:“等我?!?p> 趙則騫出去的時候,沈方一臉的著急,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推門而入了。
“王爺!”沈方見到開門走出來的趙則騫,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立即沒有耽擱地匯報了自己調(diào)查到的情況。
“下毒的是后院灑掃的一個下人,已經(jīng)在府里潛伏快十年了,是……太后安排的人?!?p> 廊下高高掛起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曳著,明明滅滅的燈光下,趙則騫的面龐忽隱忽現(xiàn),臉色陰沉得可怕。
“你守在這里,我去去就來?!北涞穆曇衾锸呛敛谎陲椀臍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