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玉垂目,視線在自己尚且無用的雙腿上。
也是半晌,她才抬起頭,忽地輕輕一聲笑,端過綠竹手中的藥。
“公子!”綠竹臉都白了。
良姜眼疾手快搶了碗,但藥已盡,韞玉喝它個精光。
二人尚不及再有更多的反應(yīng),韞玉這邊噗地一聲,血涌濺了一地。
旁的人紛紛后退,如同避讓污穢。
綠竹眼淚豆大的掉,良姜扶著輪椅就要走。
“等等…”韞玉讓良姜停下,看一旁驚呆的謝老夫人,語氣漫不經(jīng)心:“我這腿,也是因毒所致,蝎子蜈蚣恰好是這毒的助兇。若我在今夜子時之前尚未服下解藥,那謝少爺?shù)牟。x老夫人可以為他準備棺材了。”
沈容珠石化當(dāng)場,想到新婚燕爾沒多久就要成為寡婦,臉色慘白又難看。
謝夫人段氏直接紅了眼眶:“母親,這可怎么辦?”
“玉公子勢在必得,祖母,給他吧。”沈容珠勸道。
耿老夫人聽出不對,逮住機會就問:“謝少爺?shù)牟〔皇墙o這位玉公子治好了,怎地他還這樣說?老妹妹,是否出了難事?”
家丑不可外揚,更別計是謝家耍賴在先,傳言出去耿家該如何看待謝家,謝老夫人哪里有臉明說,笑著敷衍了幾句,便借口起身去更衣。
幾人走出去臉容巨變,謝夫人段氏已是哭哭啼啼:“母親,我就這一個兒啊,這可如何是好?”
“嗚嗚咽咽成何體統(tǒng),這可是耿家,耿老太爺六十大壽,惹了耿家不快,仔細你的皮!”謝老夫人這人素來凌厲,見誰不爽便罵,段氏雖是她相依為命的兒媳,訓(xùn)起來的時候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一路進了更衣室。
沈容珠主動道:“祖母,雖然是我父親請求您將雪蓮留下,可眼下我們沒有選擇的機會,郁臨的病拖不得。且不說玉公子還是我們舉薦給的殷耿兩家,如果他真的能治好殷老夫人的病,我們借著這份恩情鞏固了和耿家的關(guān)系,又能搭上殷家。祖母,這是謝家翻身的機會。”
“話是這樣說,你父親那邊…”謝老夫人略有些猶豫。
她老了,段氏是有些手段,卻根本撐不起大事。
謝郁臨作為唯一的謝家子孫,能倚靠的人少之又少,給沈家一些好處,日后待她歸天,至少還有一個沈家可以讓謝郁臨依傍。
可現(xiàn)下…謝老夫人沉長嘆氣,真是多事之秋。
“父親那邊,我親去與他解釋,祖母不必擔(dān)心。”沈容珠道。
“好孩子。郁臨能娶到你,是他三生有幸。”謝老夫人神情頗為動容,握住沈容珠的手,轉(zhuǎn)頭便同身邊的王嬤嬤道:“此刻我不便動身,月蓮,你速速回去一趟,將雪蓮帶來?!?p> 事關(guān)謝家大事,王嬤嬤是一點都不敢耽擱,領(lǐng)了命,帶著兩個丫鬟,就急匆匆趕回了謝家。
韞玉被良姜帶離福盈閣,直往大門。
遠遠的看見王嬤嬤領(lǐng)人離開的身影,她喊停了良姜:“看來我又猜準了,王嬤嬤既然已經(jīng)離開,我們就不必再動身?!?p> 良姜是停下了腳步,但并沒有聽從韞玉的話直接掉頭。
綠竹眼眶還泛著紅,聽見韞玉這話,馬上又掉眼淚:“公子,謝家不是好人,這耿家和殷家也不是好人,是他們看病在先,卻次次刁難為難公子您,何故來受這份委屈,不如回我們的嵇山腳下?!?p> 說到這聲音漸漸小了,綠竹生出猶豫的心思:“公子,我們并非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p> “那你說如何,直接回沈家嗎?”韞玉本就不好的臉容正在失色,咳嗽兩聲道:“這條路雖然難,卻是最全的路。一張網(wǎng)將該捕的魚全捕了,豈不快哉?”
“可公子最先顧及的,該是自己的身子?!?p> 綠竹不知韞玉全盤打算,并不能理解回沈家為何要牽扯耿殷兩家,或許事因為他們的勢力,以她有限的智慧,只能想到這點。
不管怎樣,公子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可她實在心疼公子的身體。
知道不能勸住韞玉,綠竹抹著眼淚無奈又認命的回到殷老夫人命人整理出來的藥房。
韞玉重新熬了碗藥送去殷老夫人那里。
有人掀簾進來,是期間不見身影的殷嵇九和耿連什,見到韞玉暫且在,都安靜立在一旁。
觀察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韞玉告辭離開:“藥已起作用,反響很好,老夫人若沒其他吩咐,在下先行告退。”
王嬤嬤去而復(fù)返,候在外面,謝家人也跟著起身告辭。
等人走遠,殷老夫人屏退了眾人,屋里只留殷嵇九和耿連什。
“祖母?!?p> “姑祖母。”
兩人各執(zhí)了禮,才上前說話,丟了在外頭的吊兒郎當(dāng),都是年紀輕輕就沉穩(wěn)老練。
殷老夫人問:“可查到什么?”
兩人均是搖頭,一眼對視,耿連什說:“住在嵇山腳下確實沒錯,時間不過月余,常常現(xiàn)身街市,出手救過幾回人,也常有人特地趕到嵇山腳下,就為找他治病。藥到病除妙手回春,所以被尊稱一聲圣手玉公子?!?p> 都是片面上的東西,這些謝老夫人之前都講過。
殷老夫人看殷嵇九:“你來說說?!?p> 殷嵇九道:“祖父臨時起意來山州,時間前后也不過半月,這位玉公子已在此行醫(yī)一個月,不會是邑王的人,至少目前還不是。他醫(yī)術(shù)頗高,若能為我們所用,或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能為我們所用固然是好的。”殷老夫人很是有些顧慮,腦海里數(shù)次滑過韞玉仰頭喝藥的畫面,雛鷹暫且如此驍勇,待日后成為雄鷹翱翔,又該如何控制?
“祖母有何顧慮?”殷嵇九瞧出問題。
“你是沒有看到他之前喝藥的樣子?!币罄戏蛉藝@氣,那畫面又在腦海閃過,心臟不由得就跟著狂跳了兩下。
將先前在屋里發(fā)生的事細說一遍,殷老夫人按住胸口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原是想測一測他,料想他不敢的,怎知他竟然真的喝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真是這樣,倒是一條好漢?!币箫庞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