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熱鬧。
他說這話的時候公冶子沒有意會到是什么意思,但是當他跟著祉祿即走到后院茶室,他就明白了。
這頓午膳無論廚師做的是多么的用心,味道是多么的好,桌上的四人都沒有吃得很專注。
四個人,各懷心事的坐在那里安靜的吃著菜。
祉祿無暇去插手公冶子和自家皇姐的感情問題,他一直悄咪咪的觀察著自己的小妻子,只見她大多的時候都只是端碗呆坐在那里,眼神雖然是看著那些精美的菜肴,但是舉著的筷子確是凌空半晌仍是空著收回。
看樣子她這是毫無食欲。
只是她再怎么鬧脾氣,在他人面前也總是顧忌祉祿顏面,雖說自己的胃口不佳卻總是不會忘記給他布菜。公冶子與安華兩人本就心事重重,也沒有在意到這點,兩人心不在焉的趕緊吃完飯就告辭了。
祉祿倒是巴不得她們趕緊走,一聽他們說要告辭,也不去寒暄,馬上就讓卓遠送客。
見客人離去,琉惜也干脆放下了碗筷,朝他做了個禮就往臥房走去。
被遺在飯桌上的祉祿眼巴巴的看著她即使朝自己做禮也不看自己一眼,一時也納了悶,即使自己在她母親面前失了禮,也不至于對自己冷淡成這個模樣。
他也沒有了胃口,放下筷子的似乎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一些事,不由得心頭跟著一沉。
卓遠將貴客送到門口后回來復(fù)稟,祉祿待他講完便道:“送拜帖去先生府上。”
他心情沉重的又提起筷子,夾了兩口菜斯條慢理的吃完,才悠哉悠哉的朝著琉惜的方向走去。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一會還有正事要處理,還是得先把五臟廟祭好了先。
臥室的大門緊緊的關(guān)閉著,他輕輕推開了門走到最里頭的,只見床上那個嬌小的身子連被子都沒蓋,背對著自己橫臥著,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繞到她面向的那邊,見她睫毛微顫眼眶紅腫,知曉她方才定是哭了一場。
這下他確定,前頭沐夫人過府,定是提及了關(guān)于南羌公主和親的事了。
心尖好像被什么重挫了一下酸酸疼疼得,他再也忍不住了全盤托出:“其實那天招待各屬國使者的夜宴上,發(fā)生了一件事?!?p> 祉祿一邊說著一邊幫她蓋上被子:“今年的朝賀南羌王的公主來,她是帶著聯(lián)姻的使命來的。那夜她當眾獻舞,眼神一直在看著我這邊,估計連父皇都意會到了她想選我作為聯(lián)姻的對象。可是我都沒有正視她一眼,真的,這事兒的全過程皇姐和岳父都看到了?!?p> 琉惜的眼睛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睜開了,她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看著他,開口用甕聲甕氣的聲音問他:“你就是不想見到她,所以才告了假不去朝堂的嗎?”
“嗯,這是其一,還有就是我不希望你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南羌那邊的使臣定了春獵后就回去,因此聯(lián)姻的人選應(yīng)該這兩日就會出來,只要不是我中選,到時候即使你聽到晚宴上的事情,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p> “既然南羌的公主選中了你,那萬一,陛下就是讓你娶那為南羌公主呢?”
“整個晉陽城,誰人不知穰平郡王素來乖張刻薄,總是目中無人不按常理走,倘若父皇真的下旨,我抗旨就好了。看在母后和皇姐的份上,父皇不會殺我的,頂多就是削爵在冷落兩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p> 他的語氣平白寡淡,卻讓她覺得無比心安。
她微微躺平了身子,輕輕拍了拍隔壁空著的位置,“午后也沒什么事情做,我們小憩一會吧?”
“好。”
他進房的時候已經(jīng)讓所有的侍婢都退下了,估計短時間內(nèi)沒有隨侍的人在門外聽候差遣,又看了眼在床榻上躺著拉起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只剩一雙明眸的人兒,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更衣去履。
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擔心,他也很是疲累,又剛吃了午膳到就是犯午困的時間,剛沾了床鋪枕上枕頭就開始瞌睡。琉惜見他鼾意已經(jīng)起來,一時氣急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午后安寧,多么和諧的氛圍,多么適合聊些家常話,這人怎么就這么不懂溫情呢?
“怎么了?”他微睜開眸子,側(cè)過身子將她擁入懷中,像哄個孩子似得輕輕拍著她的背,“春獵過后我便會入朝堂任職,以后還會有更多的這種事情出現(xiàn),你如若聽到了什么,不許再這般藏在心里。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話你可以直接問我,我連爭天下的事都告訴了你,便不會在隱瞞你什么?!?p> “那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也不許再瞞著我了?!彼男∧X袋靠著他胸口,一手搭在他精瘦的腰身上,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輕聲開口。
“嗯,以后我會主動去告訴你。不過男女有別,我不知道什么事是你心里特別在意的,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了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一定要說出口,知道嗎?!?p> 祉祿從來沒想過,一向端莊大方,溫婉知禮的沐家大小姐,有時候就像是一個愛極愛吃醋的孩子,這一醋起來,任誰好說歹說都是行不通,倔強的像一塊頑石,時常自己生著悶氣偷偷哭一場,讓人心生憐惜又讓人氣得哭笑不得。
“嗯。”她的小腦袋在他懷里蹭了一下,絲毫沒有睡意,又提起話題:“皇姐來尋我的時候,面上好似帶有三分羞惱,她和公冶子這是鬧別扭了嗎?”
他微微松開她,垂眸看了她一眼,這小女子平日里挺機靈的,怎么遇到感情問題就犯糊涂?
“公冶子為人清冷,皇姐又是熱火性格的人,他們雖自幼相識但沒有過于深交。父皇急于下婚旨讓二人完婚,皇姐一時嬌羞也是人之常情,偏生這公冶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成日忙于公務(wù)也不會私下與皇姐多多溝通交流,皇姐便是惱他每次尋自己都是公事,故意躲著他?!?p> “哦!”她自是讀懂了他的眼神,悶悶應(yīng)了聲。
“我們過完年還沒去拜訪過晁晏先生,要不明日去他府上坐坐?但是這會不會有什么影響?”琉惜沉默了一會,忽然又開口。
“不必,我們與先生素來少有私下往來,朝中大臣只知他是皇姐舉薦,皇姐于他有知遇之恩,卻不知我們之間的這些關(guān)系?!?p> 他沒有告訴她,他約了晁晏今夜子時會面。
“對了,皇姐給了我一封拜帖,是世容的,她明日向來府上坐會。”她小心翼翼的看這個他,卻見他聽完絲毫沒有什么變化。
“嗯,這府中后院之事你做主便好,公冶的競獵名單有我的名字,明日我須得去一趟演武場?!?p> 她聽到他要參與競獵,心中無疑有些擔憂。作為妻子她定是不愿自己丈夫犯險,但是同時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尋常人,她不能去做他漫漫長路上的絆腳石。
“后面還有很多的事兒,趁現(xiàn)在瑣事不多我們還有偷閑的時間,我們抓緊好好歇息!”他忽然松開她,睜著眸子邪魅一笑問道:“還是皎皎現(xiàn)在精力旺盛,需要為夫幫你消散一下?”
“我們還是抓緊休息吧,養(yǎng)精蓄銳準備后面的事兒?!彼槐菊?jīng)的忽略他話中的不正經(jīng),閉上眼不再搭理他。
祉祿最終還是沒讓她午睡,把她拉到院子去賞花作畫,而且還是厚顏無恥的讓琉惜畫他。
作為被畫者,他只需要讓人搬張長榻到桃樹下,再拿本書翹著腿躺在上面翻看就可以了。
琉惜看著他躺在床榻上的模樣不由得額角青筋抽動了一下,但還是坐在桌案前面拿起來那支勾線。
出了門又折返回來的公冶子瞧見這個場景,不由得為祉祿的厚顏無恥而感到感嘆,如若他也能放下這身顏面架子,可能安華也不至于這般躲著他。
躺在那里無所事事的祉祿瞥到公冶子,朝他擺擺手讓他過來,自己卻還是動也不動的躺在那里,開口道:“你又折返回來做什么?”
公冶子朝兩人略略拱手做了個禮,看了眼琉惜道,“方才好像忘記告訴你,晚膳后到宮中的演武場去一趟,我要看看你的箭藝如何?!?p> “晚膳后?”祉祿狐疑的看著公冶子,這卓遠剛出去送信,晁晏這么快讓公冶子過來傳話?還是說這只是碰巧。
“對,陛下此番交辦的差事緊急,若是輸給南羌和高鮮怕是要重罰?!惫弊佑幸鉄o意的從衣襟中取出一方羅帕丟到祉祿跟前,調(diào)侃道:“還要幫穰平郡王拾掇回男子氣概,著實事不宜遲越快越好?!?p> 祉祿展開那羅帕,上面繡著一枚簡單的祥云,其中有一金絲埋線在繡文當中,確實是他與晁晏暗中聯(lián)系的信物。
“是誰定下的規(guī)矩,只能由男子描繪女子?我家夫人可是丹青好手。”祉祿收起那帕子,從榻上起來,不耐煩的朝他擺擺手道:“你趕緊走吧,本王困了,想去歇息?!?p> 說罷就讓侍從過來強行送客。
等公冶子離去,祉祿一臉不耐煩的又去半擁著琉惜回房,邊走還便道:“本來好好的興致全讓容雁給敗了,這公冶子自己形單影只不去找皇姐非要來鬧我。我們還是去小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