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大叔出門已經(jīng)很久了,不,是太久了,久到卡勒姆粗略的看完一本筆記,基本了解了機體的構(gòu)造原理。
兩個小時后,凌晨三點,雨后圣塞雷斯的昏黃夜空雨云還未散去,暗黃色的雨云糾纏在一起,變成龐大的云團,云層像一座漂浮的山,覆壓數(shù)百米,一片昏黃。
卡勒姆還沒怎么掛念老丹尼爾的行蹤,但直到伊莉娜告訴他莫蒂那老小子都站到了胡同入口,他開始感到不安。
又過了將近三十分鐘,莫蒂披上一件馬甲,離開大院,他帶著一部菱形的機器,像一枚特大號的戒指,扣在中指上的指環(huán)連接著菱形的金屬體。
這機器是微縮城市俯瞰裝置,開啟后可以監(jiān)測到具有傳信塔的城市中的任何一個角落,可以輸入特定信息持續(xù)觀察對應(yīng)區(qū)域內(nèi)的情況,精確程度能夠完全檢測到該區(qū)域的所有人或物。
這是一個便捷的搜尋定位裝置。
這種裝備不像是莫蒂會有的,留意那邊情況的卡勒姆判斷著,這是丹尼爾大叔留下的東西。
“……可能出事了?”
卡勒姆合上筆記,站起身。相應(yīng)的,伊莉娜也跟在他身后。
“我們跟上去看看吧?!?p> “好?!笨ɡ漳纺氐狞c點頭。
……………………………………………………
離開賽文街七十七號胡同,圣塞雷斯漆黑的夜色中回蕩著野狗的叫聲。小巷的兩邊沿著那條狹窄的路不斷收縮,給人一種被擠壓的錯覺。
雨后清冷的空氣流動著,像一只無形的手,拂過后背,那是風?還是別的什么?
廢棄的都市中只有零星幾點光亮,如同黑夜中的蠟燭。
伊莉娜眸子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她正在嘗試訪問圣塞雷斯的傳信塔,然后連接圣塞雷斯服務(wù)器。其實直接和莫蒂商量好,連入那臺定位裝置也可以,不過伊莉娜她不太喜歡向別人求助,也不太喜歡和其他人共享信息。
終于,她的眸子閃亮了起來,這意味著她成功與圣塞雷斯服務(wù)器建立了連接,這座城市的每一處角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在圣塞雷斯站附近的貝塔曼街,十分鐘前,丹尼爾·哈珀在那里出現(xiàn)過?!?p> 她慎重警告道:“那里靠近圣塞雷斯的夜市街,有商人,小販,街頭宿醉者,娼妓。流動人口較大,具體位置可能需要等待傳信塔更新信息?!?p> 也就是圣塞雷斯高速鐵路列車車站附近嗎?那應(yīng)該是在南邊。
圣塞雷斯的道路本就錯綜復(fù)雜,在夜里便更加難以辨識。但卡勒姆明白,只要他聽從伊莉娜的指引,就能在最快時間,以最短路徑到達目的地。
……………………………………………………
午夜,圣塞雷斯,貝塔曼街。
若駕駛車輛從圣塞雷斯上空經(jīng)過,就會發(fā)現(xiàn)長約兩公里的貝塔曼街是這座城市的中心,它不同于圣塞雷斯其他的狹窄巷道,寬敞而筆直,如同夜晚野貓的瞳孔,發(fā)光,發(fā)亮,呈現(xiàn)蠶蟲蟲蛹的模樣。
這片街道淹沒在霓虹中,即使睜大眼睛向前望去,所能看到的也不過只是一個個如同蒙古包般的小鋪;縱使環(huán)繞一圈將整條街道收入眼底,最后在腦海里留下印象的只不過是那些黑暗中格外耀眼的五彩光斑。
它持久卻不長久,剛好坐落在圣塞雷斯高速鐵路列車站附近。
朦朧的光如霧般彌散。
一個臃腫的身影拖著身體,拄著手杖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在貝塔曼街的角落挪動,他那件殘破的風衣仿佛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滴落著一滴又一滴水珠。
那些水珠在朦朧如霧的光下散發(fā)出玫瑰花苞般的嫣紅色。
那個臃腫身影拄著手杖,后腦勺,后脖頸,后背,緊貼著墻壁,成一條線。
他的呼吸急促。
沒有拄拐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后腰,表盤開裂的白金手表滑出袖口,滑到手腕。他的手心和手背是兩種顏色,手心的顏色要深很多,而那深色也逐漸向手背蔓延。
“……混蛋!”
他咬著牙,既恐懼,又憤怒,還有屈辱。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竟然敢合起伙來欺騙我???就憑你那被酒和女人弄壞的腦子?。俊?p> 他微胖的身體在痙攣抽搐,伴隨著痛苦的呻吟與喘息,他的手臂毫無征兆的開始顫抖起來,液體被攪動的聲音響起。
要跑。
他那根漆木手杖此時是他最好的助力,但他一開始可沒打算把這玩意當做拐杖用。塵封起來的名牌手表與高級手杖是他以前留下來的東西,象征著體面與風度。
傳信塔在不遠處,此時,這座高聳入云的建筑頂端慢慢匯聚出一簇金色,稍縱,這簇金色沖天而起,在昏黃夜空的彼端綻放,一個偌大的數(shù)字“四”在天邊顯現(xiàn)。
而他,捂著后腰,那被刀刃,應(yīng)該是鐵刀不是激光刀,否則他不可能站得住,傷口也不可能是血淋淋的。那被刀刃刺入撕裂的傷口他無法處理,只能任其流出血液,帶來疼痛,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受傷,他甚至帶了一些現(xiàn)金鈔票,在這支付都是移動端的世界里帶了一疊鈔票,他做好了請客的準備,更要在最后用撲克手法排出鈔票付款,以向各位朋友暗示一點什么,方便以后彼此之間的友好來往。
但現(xiàn)在計劃都被打亂了,一團糟,哪怕是一個被蜘蛛住了十年的衣櫥,那種蜘蛛網(wǎng)與蟲卵與灰塵揉雜混合的衣櫥都沒有這么亂。
但不管出于何種原因,他一定是被人背叛了,被那種可以信任的人背叛了。
要跑,跑的越遠越好,甚至不能回自己的家,不能給家中的人帶來更多的麻煩……
他掙扎著,趁著濃重的夜色,背著夜市街貝塔曼的光,在巷街中踉踉蹌蹌的逃竄,還好刀上沒毒,他這么想著,自己還有一點力氣,還有能乘坐高鐵逃出圣塞雷斯的時間,簡直是太好了。避過風頭之后,在做打算。最好直接告訴他們我不在圣塞雷斯了,以免他們?nèi)フ移渌说穆闊?p> 他不斷向圣塞雷斯站移動,那些極速逝去又極速出現(xiàn)的,呼嘯的光,此時是他的希望。
可就在他來到那高高的登站口樓梯時,幾道黑影將他毫不費力的攔住了。
他面如土色。
最前面那道病態(tài)消瘦的黑影明顯是久候多時。
“在宴會上匆匆離開,我不知道這種毫無禮數(shù)可言的行為在上流社會是否會遭到鄙夷,但是與我而言,那是一件令人相當厭惡的事情?!?p> 那黑影的臉龐被飛速駛過的高鐵所發(fā)出的光照亮,他的兩只眼睛詭異的外凸,像極了被貨車碾扁眼珠爆裂的青蛙。
他咧出一個危險的微笑。
“老丹尼爾·哈珀,你是一個聰明人。只不過,有點卑鄙,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