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化人為妖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縣衙外已經(jīng)圍滿了人，竊竊私語聲就跟那夏夜的知了一樣沒完沒了。
“唉唉，李家媳婦來了，快給讓讓?！?p> “聽說李捕頭被妖怪咔嚓一下，戳了個(gè)通透，慘極了?！?p> “嘖嘖，可憐啊，這李家孤兒寡母往后可咋生活。”
“就是啊，作孽??！”
“李捕頭人那么好，怎么會攤上這種事呢？”
人群分開一條路，讓許姣蓉和許仙通過，熟悉的人紛紛搖頭嘆息。
姐弟二人都是一臉焦急，好不容易擠進(jìn)來，三步并兩步就往縣衙里沖。
上臺階的時(shí)候，許姣蓉被裙子絆了一跤，卻顧不得疼，手腳并用爬起來繼續(xù)跑。
正堂地上幾具尸體一字排開，竹席為底，從頭到腳罩著白布，只能隱約看到輪廓。
旁邊衙役們垂首默立，每個(gè)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悲愴和憤怒。
“相公，相公你在哪。我相公呢？我相公呢？”許姣蓉沒看到李公甫，抓住一名衙役的袖子急聲問。
衙役沒有回答，撇過頭嘆了口氣。
許姣蓉甩開他，又跑到另一名衙役面前，抓住他的袖子焦急追問：“虎子，我是嫂子啊，你李哥呢？快告訴我你李哥呢？”
“嫂子，節(jié)哀順變?！北粏咀骰⒆拥难靡勖媛恫蝗讨?，指了指其中一具尸體。
許姣蓉心中咯噔，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其實(shí)來之前，她就聽到了噩耗。
之所以一進(jìn)來就問李公甫在哪，只是因?yàn)樾闹羞€抱著一絲希望。
可是現(xiàn)在，這一線希望被無情掐滅了。
“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開玩笑，姐夫，姐夫你在哪？別逗我們了，快出來?。 痹S仙依舊不肯相信，也不去掀布確認(rèn)，開始在縣衙里大喊大叫四處尋找。
若是尋常，許仙的行為有違法度，是要被制止的。
但此時(shí)此刻，沒有一個(gè)人去制止或者責(zé)怪許仙。
最終，還是許姣蓉跪著挪到尸體旁，顫抖著一點(diǎn)點(diǎn)掀開白布，散亂的發(fā)髻、蒼白的額頭、睜開的木然的雙眼，一點(diǎn)點(diǎn)引入眼簾。
李公甫！
曾經(jīng)活生生，會哭會笑，會跳會叫的相公。
動不動就把“煩不煩”掛在嘴邊、抱著孩子手足無措、為了請兄弟喝頓酒舔著臉要銀錢的相公。
那個(gè)臉皮薄到成親前拉拉手都臉紅，不好意思說貼心話，卻會默默幫她熬糖水蓋被子的相公。
現(xiàn)如今，變成了一具冷冰冰不會說不會動的尸體。
一切美好的記憶，一切幸福的生活，都于此刻崩碎了，如那折出七彩炫光的冰凌，轟然墜地摔得粉碎。
許姣蓉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姐！”許仙沖過來扶起姐姐，正好也看到了李公甫的遺容，頓時(shí)五雷轟頂，臉上血色褪盡。
虎子為李公甫合上雙眼，取出一物遞給許仙：“漢文，我們發(fā)現(xiàn)李哥時(shí)，他手里攥著這個(gè)?！?p> 許仙訥訥轉(zhuǎn)過頭，看清此物的瞬間，登時(shí)如墜冰窟。
虎子遞過來的，赫然是一枚掌心大小的白色蛇鱗！
白蛇！
許仙想起了小青現(xiàn)出原形得樣子，想起了法海口中白娘子的身份。
腦海中白娘子美麗出塵宛如仙子的形象，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扭曲，變成巨大猙獰的白蛇，尾部洞穿李公甫，鮮血淋漓順著鱗片往下淌……
“節(jié)哀……”虎子拍拍許仙的肩膀。
“為什么！”許仙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嘶喊，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
縣衙后堂
黑煞翹腿喝茶頗為享受。
縣太爺一臉諂媚，搓著手問：“仙長，這件事我完成的分毫不差，您看是不是……”
“恩，時(shí)機(jī)卡的剛剛好，值得褒獎(jiǎng)。”黑煞隨口道。
“謝仙長，那個(gè)延壽之法……”縣太爺嘿嘿笑著沒有說下去。
黑煞慢條斯理喝完茶，才從懷中取出一枚拇指尖大小的黑色圓珠，隨手丟在桌上：“吃了吧，吃了就能延壽數(shù)百年。”
縣太爺大喜，卻沒有立刻吃下去，而是捏在指間仔細(xì)觀察。
“怎么，信不過我？”黑煞面露不悅。
“不不不，怎么會呢？我這不是好奇看看嗎？”縣太爺趕緊就著茶水，將黑色圓珠咕嚕一聲吞下去。
一開始沒啥感覺，但很快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一股詭異的冷流朝四肢百骸蔓延，所過之處萬蟻蝕骨，又癢又疼偏偏還抓不著。
“??！”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被一股無形之力封住了嘴，茶杯摔得粉碎，撞翻凳子撲倒在地，抓著喉嚨來回打滾。
大約煎熬了半個(gè)時(shí)辰，痛苦終于緩解，縣太爺就跟從水里撈出來是的，顫巍巍爬了起來。
“你，你給我吃的什么？”縣太爺顫聲問。
如此痛苦的折磨，他實(shí)在難以相信吃下的時(shí)靈丹妙藥。
黑煞凝出一面水鏡：“喏，自己看看?！?p> 縣太爺對鏡自照，只一眼就嚇得尖叫跌倒，鏡中的自己赫然長出了魚鰓，一張一合嚇人極了。
“不不不，這是什么？這是什么？”縣太爺慌了神，連忙用手摸，魚鰓果然存在，并非鏡中幻覺。
黑煞俯下身，露出陰森的謔笑：“不是明擺著嗎？從現(xiàn)在起，你就不是人了，而是妖！”
“妖？”縣太爺語調(diào)驟然拔高幾乎破音。
“人生百年，妖生千年，你不是想延壽嗎？我成全你。怎么樣，滿不滿意？哈哈哈！”看著縣太爺驚駭崩潰的樣子，黑煞忍不住大笑出聲。
縣太爺頹然倒地，滿心期盼全都變成了恐懼和懊悔。
算命先生曾今給他批過命，說他活不過四十五歲，如今他已四十有四，倘若算命先生所言非虛，那么他將只剩一年陽壽。
正是這個(gè)原因，他才迫切尋求延壽之法，才會不惜代價(jià)幫助黑煞。
可他萬萬沒想到，黑煞所謂的延壽產(chǎn)生，竟然是把他變成妖！
妖！
凡人眼中的怪物，修道之人眼中的邪魔，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
這讓他以后如何面對錢塘百姓，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還不得死無葬身之地？
在黑煞的笑聲中，他終于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黑煞一腳將縣太爺踢開，瞇起眼睛冷笑著說，“再一再而不在三，白娘娘，還有那個(gè)該死的人類，看看這一次你們是否還能如此走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