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向太暉請了旨去尚文閣查詢仙官下界文冊便告辭出了鑾霄殿,傅淵本想繼續(xù)跟在他左右,卻被太暉應聲留下,二人似是有話要說,還屏退了翎曦和望舒,溫念心存疑竇,看著鑾霄殿內二人,默默拉住了翎曦的衣袖,“翎曦帝君,不知你可知傅淵的師尊是何人?現(xiàn)在何處?”
????翎曦被問的一愣,一臉震驚道:“你從何處聽到此人的?!”
????望舒也皺了皺眉道:“莫不是小魔尊?”
????翎曦一把握住溫念的肩就劈頭蓋臉地說道:“我告訴你,你莫要聽那廝胡說八道,他所言無半句真假,你若是信了就是中了他的套,他絕對會把你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今后你給我離他遠些!”
????看到兩人的反應這么大,溫念眨了眨眼,“其實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提到這個稱呼而已,二位何故如此激動?難道這個師尊是什么可怕的人物?”
????翎曦和望舒當即又松了松肩,像是松了一大口氣,翎曦眼睛四處一放,最后輕輕拍了拍溫念的肩道:“對,很可怕,是九宸天的禁忌,所以切記日后不可再提起此人問起此人?!?p> ???“也不可再去尋那個傅淵。”望舒又十分嚴肅地添了一句,二人這才迅速離去,看背影,竟有些像在逃跑,溫念歪了歪頭,又回身看了眼緊閉的鑾霄殿門,到底是壓下了心中疑慮,快步往尚文閣的方向而去,如今當是面具人一事更為重要。
?????行至尚文閣,卻見一棟黑漆漆看不出模樣的神殿出現(xiàn)在溫念面前,那門上匾額竟有些呈焦黑色,神殿四壁也如火燒過一般,殿門大開著,也沒有侍童守門,于是溫念直接走了進去,卻見殿內情形比殿外所見更糟,樹木燒的光禿禿,主殿廊柱也倒的倒,塌的塌,地上有一些文冊的殘軀,大部分是被燒毀的,看著實在凄慘,看來不僅是尚文星君失蹤,這尚文閣也是慘遭火灼。
?????溫念又往里行去,突見主殿內急匆匆跑出一人,正好撞在溫念胸前,誒喲一聲抬頭,手中一沓書便落了一地,眉頭緊緊皺起,抬手揉了揉額頭道:“你誰啊?”
?????溫念微微一笑,“小仙紫宸星君?!?p> 來人一聽臉色未變,反而多了點嫌棄之色,“你就是那個偷了別人天雷自己升仙的凡人?”
“……”溫念挑了挑眉,這讓他怎么接,說不是可是他偏偏就是,說是又感覺有點微妙,最后溫念看著來人的一身侍童服,還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是在下,沒想到小仙的樣貌還能被仙長記得,真是受寵若驚,”說著他話鋒一轉,笑容越發(fā)燦爛,“不過仙長記性這般好,可還記得在下如今的身份。”溫念從不會咄咄逼人,但是有些時候面對有些人,仗勢欺人一下還是需要的。
那小侍童被噎了一下,到底是忌憚于溫念天仙的身份,沒有再多說什么,低下頭拱了拱手便蹲下身整理起散落一地的書冊,完了后主動側身一讓,想一走了之,可惜溫念伸手一把將他攔下,他猛的頓步回頭,溫念依舊端著微笑道:“在下是來尋文冊的,還請小仙長順便幫個忙,替我找找?!?p> 小侍童抿了抿嘴道:“你要找什么?”
?溫念道:“仙官下界的記錄文冊?!?p> ?小侍童疑惑地歪了歪頭,大概是猜不到溫念想要這個做什么,但還是如實回答道:“仙官下界的記錄文冊一直是由尚文星君保管的,但是前兩日尚文閣走水,很多文冊都被燒毀或者不見了,尚文星君也不知所蹤,所以我也不知這本記錄文冊放在了何處?”
?溫念皺了皺眉,“你在這里收拾多日,也沒見到過那本文冊?”
?侍童點了點頭,溫念又問,“那你可看到過西嘯國八百年前的歷史記錄文冊?”
侍童這回仰頭思考了一下,像是找到什么張了張嘴道:“這個我看到過,還把它整理出來了。”
看到一絲希望,溫念瞬間又打起了精神,“快,拿給我看看?!?p> 但是侍童卻像是故意為難溫念,抱著那一沓書冊擋在了殿門前,一臉居高臨下地道:“就算如今尚文閣失勢,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看文冊的。”
?溫念掛在嘴角的笑容瞬間一落,并且面無表情地轉手變出一張像是人界令牌的物什,“這是天帝的信物,他老人家已經承諾我可以隨意查詢尚文閣內任何文冊?!?p> ?侍童定睛一瞧,有些不敢相信,溫念便又補充了一句,“若是不信,自去天帝那兒對質?!?p> 雖然依舊將信將疑,侍童還是帶溫念進了屋,將文冊拿出來交給了他,并自覺地退了出去。
溫念迫不及待地打開文冊尋找西嘯國八百年前的事跡,他看到云棲的出生,看到她遇到慕染,又看到慕染之死,離英滅國,最后云棲為愛復仇,舉劍自縊,變成孤魂野鬼,但是他最想知道的關于西嘯國國師的事在這上面竟是只字未提,他感到十分疑惑,一個人但凡存在過就一定有記錄,尚文閣對這一點從來都貫徹始終,人界大陸四個國度的重大人物事跡從來都記錄在冊,一點一滴不會有任何遺漏,可為何西嘯國國師卻沒有出現(xiàn)在記錄里,甚至是連點滴記錄都不曾有,好像此人就是憑空出現(xiàn)在西嘯國,又憑空消失,簡直匪夷所思。
??溫念首先懷疑是侍童整理出了問題,或者記錄出了問題,于是叫來侍童詢問這本西嘯國歷史記錄文冊是否記錄完整沒有疑問,侍童一臉你竟然不相信秉公嚴明的尚文閣的表情道:“全都在這兒了,我的整理絕不會出錯,我反復查看過很多次?!?p> ?????于是溫念又懷疑是否走水時燒壞了某個部分,可侍童依舊矢口否認,“當時這本記錄文冊離火源最遠,一點也沒有燒著,里頭也沒有缺頁殘頁,沒有任何毀壞過的痕跡,十分的干凈?!?p> ????溫念聽著總覺得這話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但一時又想不起什么,皺著眉頭托著下巴,沉思來沉思去,最后沒法,還是只能先找找那本仙官下界的記錄文冊。侍童本來對他就不待見,方才又被他堵了話,現(xiàn)下也不幫他,就自己在一邊整理,可苦了溫念要在這么多書冊里尋一本記錄文冊。
????尋的久了,卻依然沒什么收獲,溫念蹲在地上滿頭大汗,他已經尋到了內殿的角落,甚至一些比較難找的地方,然,無果。
?????他喘了口粗氣,決定還是不找了,這么找下去也沒個頭,于是囑托了侍童若是尋到了就立刻給他送過去,順帶提了句天帝讓他不敢再怠慢。
交代完后溫念就打算回紫宸殿了,可剛走出尚文閣,迎面就遇上一人,一襲粉色羅裙,手里還拿著一個花籃,里頭卻空空如也,見到他眨了眨眼,“溫念?”
溫念行了一禮道:“嵐葉元君?!?p> 瓊姝聽到這個稱呼一臉不滿,“都出生入死過了,怎么還這么客氣,你們人界的書生都這么迂腐嗎?”
溫念訕訕一笑沒有接話,瓊姝看了眼尚文閣焦黑的牌匾又看了看溫念,道:“你上這兒來作甚?”
溫念道:“查點事,可惜毫無收獲?!?p> 瓊姝道:“尚文閣出這么大事兒,很多文冊都不見了,沒有收獲很自然。”
溫念道:“說起尚文閣一事,瓊姝可知其詳情?”
瓊姝擺了擺手,“我天天待在我的花田里,哪知什么詳情,也就知尚文閣突然走水,尚文星君不知所蹤,不過九宸天閑人多,閑言碎語也多,最近我就聽到一個版本,”說著瓊姝故作往四處望了望,神秘兮兮地湊到溫念耳旁悄聲道:“有人說尚文閣走水,實則是尚文星君自個兒放的火,他叛出了仙界,還帶走了不少重要文冊,天帝正派人抓捕他呢。”
溫念沒想到這其中還能有這樣的故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初上九宸天時,霓荊給他介紹過仙界的各路仙官,在他口中,勤勤懇懇的尚文星君好像不是會叛出之人。他將此疑問說給瓊姝聽,瓊姝撇了撇嘴,“都是別人的閑言碎語,我只當八卦聽聽,可沒有隨意懷疑別人的人品,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尚文星君的本性究竟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溫念聽聞心覺有理,便也不再妄加揣測,告辭了瓊姝就徑自往紫宸殿去了,只是途中想起好像忘了問瓊姝去尚文閣查什么了,索性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下一刻就被溫念拋在了腦后。
回到紫宸殿,溫念突感一陣懷念,自將軍鬼一事下界歸來,后又被姻緣神拉去姻緣司,迫不得已下界替他剪斷牽錯的姻緣,其中在冥界逗留片刻,好不容易結束此事,又被迫輾轉到魔界,最后跟蹤面具人來到北地,幾經周轉,終于回到仙界自己的神殿,似是人界離家?guī)资暝贇w家,溫念感覺既欣慰又有些疲倦,天帝禁他足,倒讓他有了休息的時間,現(xiàn)下他只想在溫池里泡上幾個時辰,徹底洗去疲乏,于是他緩緩呼出口氣,就快步走向內殿。
霓荊正好在內殿收拾,看到溫念進門,從來冷漠的瞳孔剎那間劃過一絲驚喜,可惜轉瞬即逝,溫念沒有注意。
“星君?!”霓荊從矮桌邊起身,快步迎向溫念。
溫念微微一笑,喚了聲“霓荊”,他心情好,往日里覺得霓荊只是個刻板的孩子,今日看到卻覺得他親切了幾分,于是一時沒忍住,直接迎面給了霓荊一個擁抱,道了句“我回來了”。霓荊瞬間就愣了神,僵著身子,瞳孔一縮,睜著大大的眼睛傻在了原地,等到溫念放開了他,他還一動不動,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溫念。
溫念見他突然不動了,還用一種不可思議地表情盯著自己,就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看到本星君太激動了?”
霓荊回了神,立刻調整了表情,恢復到以往的漠然與淡定,只是亂飄的眼神還有些透露出他的慌亂,“你…終于回來了?!?p> 溫念微笑著點了點頭,“嗯,我回來了,出去不久,卻覺得似乎過了許久,”說著他拍了拍霓荊的肩,“天帝禁了我的足,這幾日總算可以好好休整一番,我現(xiàn)在很想念我的溫池,你替我去準備一下吧,我要泡上幾個時辰。”
霓荊道了聲“是”,就自覺下去準備了。溫念則趁這個時間去了趟列星境,看著頭頂排列移動的星宿,他默默嘆了口氣,都說星宿能看破人的命數(shù),可為何此行,他日日夜觀天象,卻始終未能看透朱英和離冉,還有小槿兒和錦卿的命數(shù),莫不是他半路出家,其實還沒有這個本事?
心中疑慮,卻總是沒有答案,也沒有人給他答案,溫念再次一嘆氣,這時霓荊已打理好溫池,過來尋他,他最后看了眼列星境上空排排而列的星宿,抿了抿嘴,轉身走出列星境。
褪去衣衫,一踏入溫池,溫念就舒爽地呼出一口濁氣,連日來的疲乏正一點一點褪去,在北地受的內傷也在此時慢慢治愈,不虧是富有靈氣的溫池。
霓荊正要拿著溫念的臟衣衫退下,溫念卻喚住了他,“別急著走,你也下來洗洗吧。”
霓荊搖了搖頭道:“小仙區(qū)區(qū)昆仙,不敢與星君共用同一浴池,恐玷污了星君的一池溫水?!?p> 溫念聽著霓荊這般話術十分不舒服,他皺了皺眉,“固執(zhí)己見,人尚且無貴賤之分,怎么仙者就要有等級之別,你不下來,莫不是藐視我的命令。”
霓荊低了低頭,“不敢。”卻也依舊未動身。
溫念就這么沉默著和他耗,可到底是耗不過一向淡漠的霓荊,最后他嘆了口氣,“罷了,不逼你,你且過來,我有問題要問你?!?p> 霓荊十分乖巧地走到溫念身邊,溫念眼珠子滴溜一轉,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了他的腳就往水里拉,霓荊一個措手不及,直接就被拉進了水里,頭發(fā)衣衫瞬間全被打濕了,他抹了把臉,喘了口氣,額發(fā)還在滴水,衣服黏在身上,露出了一點白皙的皮膚,他一臉詫異,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看著溫念光溜溜的胸膛,耳根子竟然紅了起來,說話都不順暢了,“星君,你……”
難得看到霓荊失態(tài)的一面,溫念哈哈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拍水,結果又濺起好些水到霓荊臉上,“你看你,都濕透了,不如干脆就脫了沐個浴吧。”
霓荊深吸了口氣,表情又恢復了淡漠,“星君莫要拿霓荊尋開心?!闭f著默默爬上池邊,就這么濕噠噠地走了出去。
溫念眨了眨眼,心道難道過分了,霓荊生氣了?于是也迅速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就跟了上去,看到霓荊走進自己的偏房,想必是換衣服去了,溫念便也走到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霓荊?你生氣了?”
房內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接著聽霓荊有些低沉的聲音道:“不敢與星君置氣?!?p> 溫念心道,看來是生氣了,他扒了扒門窗,下意識想要看看里頭霓荊的表情,又想起他此時正在換衣服,自己這樣顯然是偷窺,不太好,于是又稍稍把倚著門的身子退開些,道:“別生氣,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在人界沒什么朋友,到了九宸天,第一個認識的就是你,將軍鬼一事之后,我想我們的關系應該算得上生死之交了。我這幾日一直在人界未歸,好不容易回來了,總想著再與你拉近些關系,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溫念剛說完,偏房的門就打開了,霓荊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站在門內看著他道:“我真的沒有生氣,”語氣比起方才在房里時要柔和許多,“只不過霓荊只是一介小昆仙,不值得星君這般費力討好?!?p> 溫念輕輕一笑,抬手撫了撫霓荊的前額,“可是在我眼里,你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就該得到別人的寵愛。”雖然這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比起他這個二十歲的成年人還要沉穩(wěn)內斂。
霓荊低了低頭,躲過溫念的撫摸,輕輕地道:“你依舊未變。”這話極輕,溫念沒有聽清,想要再問,卻被霓荊用別的話帶過了,他感覺,霓荊沒有先前那般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