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們不能就這么走!”竹靈珈甩開秦越戈的手,眼看著山寨的大門就在眼前,跑出去就是茂密山林,崇山峻嶺追蹤不易,只要運(yùn)氣好就有機(jī)會借著夜色逃出生天,竹靈珈卻停下了腳步。
“耀夜和餅子還在這里!”竹靈珈道。
“餅子?什么餅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惦記吃?”秦越戈氣不打一處來,低聲責(zé)問道。
“靠兩條腿我們不可能逃出這里,就算逃出送命關(guān),也不能一路乞討走到帝都,我需要錢,還有秦老將軍給我的信函,我需要信函和耀夜劍來證明我的身份,我不能這樣什么不帶就走!”竹靈珈語速很快,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轉(zhuǎn)身便往回走。
夜色中一聲響亮的馬鳴響起,為竹靈珈指引了方向,竹靈珈喜道:“太好了,是餅子!”
秦越戈總算弄明白這個“餅子”指的是那匹棗紅馬,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你居然給我的馬取這種名字?”
他們二人的馬都是將軍府出來的優(yōu)良馬匹,秦越戈自然下意識將這匹馬看做自家所有。
竹靈珈翻了個白眼:“我的馬,謝謝?!?p> 這個山寨并不大,前院后院零零散散蓋著幾間房子,看著也不像是新蓋的,破破爛爛的木窗,茅草蓋著的馬棚和屋頂,怎么看都帶著一種寒酸之感,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賊匪,卻像是倉促間躲進(jìn)山中避難的。
山中的溫度比山腳下的鎮(zhèn)子要低上很多,竹靈珈感覺到一股寒涼之氣直沖肺腑,夜間不知為何竟然起了大霧,看不清前路。
“這破地方詭異得很,我們還是走吧,命要緊?!鼻卦礁晷⌒囊硪淼赜^察著四周,企圖勸說竹靈珈。
竹靈珈緊抿著嘴唇不說話,靠著馬鳴聲音來判斷方向,然而方才還中氣十足的馬鳴聲,此刻卻斷斷續(xù)續(xù),忽遠(yuǎn)忽近。
“沒有錢也沒什么的,我讀過書,下了山我可以去當(dāng)教書先生,再不濟(jì)我就去賣唱,我賺路費(fèi)給你,總不至于讓你一路乞討去帝都?!鼻卦礁赀€在喋喋不休,試圖讓竹靈珈回心轉(zhuǎn)意:“我們也不一定非要去帝都,沒準(zhǔn)冷泫會殺了談送雪?!?p> “算了吧,您老人家賣身我還能感激感激你?!敝耢`珈不以為然,反問道:“冷泫若是能殺了談送雪,你覺得咱們兩個能從冷泫手下逃脫嗎?”
秦越戈忽然打了個冷顫,談送雪和冷泫這兩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萬一他們再聯(lián)手,那么更是十死無生,他皺眉,覺得這場大霧甚是蹊蹺,從懷中摸出來一個火折子,勉強(qiáng)照清腳下的路,道:“我覺得冷泫未必要?dú)⒛阄??!?p> “我不能冒這個險?!敝耢`珈斷然道:“命只有一條,我還沒活夠?!?p> 殺氣騙不了人,竹靈珈從冷泫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殺氣,寄希望于一條豺狼大發(fā)慈悲,不如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竹靈珈頭皮發(fā)麻,若不是還沒找到耀夜和餅子,她絕不會在這個詭異得地方多待一刻。
霧氣漫漫,影影綽綽看不真切,抬頭看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就像是夢魘一般,秦越戈忽然道:“前面好像有人!”
竹靈珈當(dāng)然也看到了,前面那人直挺挺地站立著,身材矮小,低著頭,卻拄著一柄又長又大的虎頭刀,很是滑稽——正是將竹靈珈捉回來的那兩名山賊之一。
“且慢。”竹靈珈低聲制止秦越戈上前,慢慢抬起腳,抽出一柄匕首。
從哪拿出來的?
秦越戈詫異地多看了兩眼,才發(fā)現(xiàn)竹靈珈腳上穿的靴子特意改裝過,鞋底很厚,讓她看起來和一般男子身高差不多,鞋底中空,正藏著匕首。
竹靈珈拿著匕首,悄悄走到那矮小男子身后,匕首橫在那男子頸間,低聲道:“別出聲!”
那男子確實(shí)沒有出聲,并且直直地向后仰著倒了下去。
竹靈珈向后一跳,躲開了,驚嚇道:“怎么回事?”
“死了?!鼻卦礁曜呱锨皝恚搅艘幌履前∧凶拥牟鳖i,道:“有人殺了他?!?p> 竹靈珈皺著眉,仔細(xì)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矮小男子的心臟那里插著一枚十字鏢。
“十字追魂,是冷泫殺了他?可是冷泫為什么要?dú)⑺俊敝耢`珈忍不住發(fā)問道。
“不止。”秦越戈的聲音驟然變得嚴(yán)肅,他將那矮小男子的身體放下,向前一指,道:“你看那里?!?p> 前方的霧氣隨著他的一指,似乎變得淡了些,二人此刻正站在一間低矮的木屋前,這木屋的門窗很新,應(yīng)該是山寨中最好的一間屋子了,門上掛著一塊匾,寫著“聚義堂”。
聚義堂的大門敞開著,屋內(nèi)燭火通亮,六把交椅上,端坐著三個人,應(yīng)當(dāng)是六名賊首中的三人,他們一動不動,就像是雕塑一般,已經(jīng)氣絕身亡多時。
這三人的喉間都有細(xì)細(xì)的一道血線,一枚沾著血的十字鏢頂在柱子上,可以想象出這枚十字鏢是如何接連劃過這三人脖頸,劃出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取人命于瞬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這......太可怕了,我們還是趕快走吧。”秦越戈后背發(fā)涼。
竹靈珈一咬牙,道:“反正他們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一定要找到耀夜!”
邁進(jìn)聚義堂的一剎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竹靈珈覺得一股寒氣竄上脊背,小腿肚子直轉(zhuǎn)筋,腳步也虛浮起來,她怕的不是死人,而是冷泫。
冷泫為什么要?dú)⒘诉@個山寨中的人?為什么要?dú)⒘怂慕Y(jié)義兄弟?
秦越戈站在門口替竹靈珈望風(fēng),催促道:“找到了嗎?”
“快了快了?!?p> 其實(shí)這場大霧中能看到的東西有限,秦越戈根本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幾次他都感覺身旁仿佛傳來活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舉著火折子照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只是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竹靈珈從箱子中找到了自己和秦越戈的包袱,確認(rèn)耀夜和信函都在,東西沒少之后,又狠狠抓了一大把山賊劫掠來的金銀塞進(jìn)包袱。
“我們走!”剛跨出門檻,竹靈珈便覺得有一種非常怪異的的感覺——她感覺到了殺意。
從小在北境那種地方長大,她對于危險的直覺要更敏銳一些,她下意識伸手將秦越戈擋在身后,低聲道:“跟緊我?!?p> 秦越戈也緊張起來,情勢危急他并沒有在意自己“被女孩子保護(hù)”這件事,不安地低聲催促道:“怎么了?”
濃霧將二人圍在中央,像是巨大的怪物一步一步逼近,忽然有人出現(xiàn)在了二人視野中,是那個絡(luò)腮胡男子。
他揮舞著手中的刀,背對著二人,狼狽地倒退著,像是有誰在追趕他一般。
“你不是六哥,你是誰!你把老六弄到哪里去了!”絡(luò)腮胡歇斯底里地喊著不知所云的話語,瘋魔一般,舉起刀向著濃霧砍去。
濃霧中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纖長白凈,骨肉勻稱,輕而易舉地夾住了鋒利的刀刃,那刀去勢兇猛卻再難以前進(jìn)一分,下一刻那把鋼刀脫手,雪亮的刀鋒回轉(zhuǎn),刺破了絡(luò)腮胡的衣衫,自前而后將他貫穿。
血從刀上的血槽噴涌出來,將他的后背盡數(shù)染紅,那絡(luò)腮胡男子倒了下去,另一個人從濃霧中走了出來。
那人原本干凈的白衫上濺了血跡,像是一幅血色的潑墨山水,黑色布條端正地覆在眼睛上,十字追魂,盲眼修羅,這句評語當(dāng)真不錯,竹靈珈盯著冷泫,大氣也不敢出。
她心里清楚得很,除非自己原地消失,否則不可能瞞過冷泫的耳朵。
秦越戈道:“當(dāng)真是......殺人不眨眼。”
冷泫微笑著道:“我既然目盲,便不需要眨眼。你們看,這里瞎眼的好像不止我一人呢?!?p> 這話是什么意思?絡(luò)腮胡死前說冷泫不是老六,那么難道是冷泫假冒了賊首老六的身份?
來的人是冷泫,那么談送雪呢?
原本不過是個賊人占山為王的寨子,再普通不過,卻隨著這一地尸體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先是假冒身份屈居此處,又殺人滅口,竹靈珈可不認(rèn)為冷泫是個無聊的人,必然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到底為什么要?dú)⑺麄??”秦越戈問道?p> “因?yàn)槲覛⑷瞬徽Q邸!崩溷馈?p> 這個回答直接將剩下的話都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竹靈珈與秦越戈面面相覷,均是一頭冷汗。
“凌珈?!崩溷鶈镜氖侵耢`珈在北境時使用的名字,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可以放你們走?!?p> 這似乎太容易了些,可是竹靈珈的直覺告訴她,事情絕不會那么簡單。
“你且問來。”
“玖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