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么?街頭那沈家竟被一夜滅門!”
“喂喂,今天早上我大著膽子過去瞧了,那里啊,魔氣太重!”
“哎!早就說了,那些魔物已經(jīng)混進城里啦,這不,沈家那位老爺子都把山上仙人給請去了,還是什么也沒保住?!?p> 街邊某家小攤上,聽著周圍人在那自說自話腦補魔物襲擊人類的慘劇,“沈家”,顧斐默念了遍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他有些好奇那沈家大院中所發(fā)生的慘案,之前他被魔物打出了大院,被系統(tǒng)的無能氣著了又因魔氣攻心而暈了過去——慘劇就是在那以后發(fā)生的,留在大院中的人全都交代在那里了,想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也只能靠猜。
【幸好那個時候被打出來了!】看不到顧斐表情的系統(tǒng)自是不知道顧斐在想什么,它聽起來有些激動,【因禍得福啊大哥!】它喊,激動過了頭還抬高了音量,【而且主角也沒事,任務(wù)還能繼續(xù)!】
重點是為什么主角還沒事??!顧斐惱火地想,主角沒事當(dāng)然是最好的,可他對這種和原著偏差太多的劇情居然也能被主角光環(huán)防住感到了錯愕,也感到了少許不可思議,難道那滅了沈家的門的“魔物”提前認出了作為創(chuàng)世神轉(zhuǎn)世的主角,覺得自己惹不起創(chuàng)世神所以還特地給人家留了條命么!
他斜眼瞟了眼坐在小攤另一邊,顯然是受到了極大驚嚇的連喝茶都端不穩(wěn)茶碗的主角……哦,那其實是因為對方手上的傷還未好——紀元燁稱自己醒來時就已躺在尸山血海之上,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知情。
也罷,不知情就不知情,反正人都死了,喪事也都辦了,也沒人知道還有倆啥也不會的沒用道士反倒逃出生天。
顧斐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扭頭看向街邊的又一家酒樓,那里邊正有一說書人在講故事,掌聲叫好聲激烈的在這里都聽得清。
“系統(tǒng)?!鳖欖晨粗茦堑难凵裼悬c復(fù)雜,“你寫的那部小說里,沈家唯一一次出現(xiàn)……不是在魔界尊主出場的那會么?”
魔尊正式出場,大概是在整部小說那唯一有用的二十五萬字的中后期,吳崢設(shè)計了沈家這么一個炮灰家族,目的是寫明未來站在主角那邊的前期反派在人間的身份——主要是為了介紹那反派。
小說中對魔尊來到凡間所給出的借口,是尊主的好友因留念人間而下落不明,思友心切的魔界領(lǐng)導(dǎo)者于是就親臨人界,打算看看是什么東西迷住了他的朋友。
在顧斐看來,就是那位魔界尊主對人類的生活向往已久,終于有一日不知抽了什么瘋下定了決心,不顧手下人的勸阻跑來人間,還借用秘術(shù)奪走了沈家小少爺?shù)拿?,搖身一變成為了一普通凡人,和滿城的人類一起住在仙山腳下,不到主角搞事情還不打算恢復(fù)魔尊身份了,凡人的日子過得喜滋滋,所謂不亦樂乎。
真按小說里寫的來,尊主大人看來有耐心得很,顧斐心中呵呵冷笑。
魔界尊主跑上來的理由是在那二十五萬字中提及的,但直到主角逆襲直到小說完結(jié),都沒再提過那個好朋友的事,那個沉迷凡間俗事的可憐魔族估計都爛在地里了,和創(chuàng)世神樂呵呵地混在一起的尊主大人還是成天和創(chuàng)世神待在一塊兒,死活趕不走。
所以,顧斐卑微地想。
“這個沈家和那個沈家,還有之前突然冒出來的那么多魔物……”他頓了下,好似是想給系統(tǒng)一個整理語言的機會。
【啊,是哦,主角第一次下山打的小魔因為太菜,所以和著地點我也沒起名?!肯到y(tǒng)仿佛如夢初醒般,用著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恍然大悟道,【看來世界為了加速發(fā)展,所以干脆就把這兩地并成一個了?!?p> 閉嘴!聞言顧斐無聲地憤怒道,他在心里對著系統(tǒng)吶喊:別把你自己的破爛鍋子蓋在世界頭上!世界是無辜的!
“師兄。”一旁的紀元燁皺著眉:“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被魔氣侵蝕所以快死了?”
你也閉嘴吧,顧斐哭笑不得。主角聰明得很,早就看出眼前炮灰角色的存在對自己有害無利,所以在說理應(yīng)是關(guān)切的話時,說出口的反而像詛咒。
這樣也好,兩人都清楚對方并不是友人,那就沒什么好裝的了。
見主角盯著自己看,顧斐微微一笑:“哪里,反倒是小師弟你,你一來就讓我門派損失那么多弟子,這回還是留在山下別走了吧?!?p> “……”紀元燁覺得自己受了內(nèi)傷。他簡直想不通,面前的這個活了幾百年的老頭怎地這般厚臉皮。
他雖然不信沈家那滅門慘案就是因他們拿走了魔界珍寶而引發(fā)的,可顧斐也該想想,為什么寶物會一夜間全部消失,又為什么會有那么多魔物突然出現(xiàn)——況且,帶了那么多弟子下山,結(jié)果現(xiàn)在誰都不在了,顧斐居然還想著要針對自己么?
自己在這個大師兄眼里什么也不是,那些師兄們呢?究竟算什么呢?
紀元燁的手無法控制地顫抖著,手骨斷裂,整只手都腫了起來,雖說在小攤攤主的幫助下已做了簡單的處理,但是疼痛無法避免。
“哎呀,對了,你手上還有傷啊?!鳖欖橙詻]心沒肺地笑,“聽說燙茶水對這類傷口有益,來,讓師兄給你看看?!?p> “咳!”年輕的道士真的被氣著了,啪地把沒受傷的那只手一甩,摔碗走人。
“十幾歲的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氣?!鳖欖骋娂o元燁直沖那酒樓奔去,俯身用手挑起了砸在地上險些摔碎的茶碗,嘆了口氣,又抬頭故意大聲道。
紀元燁走路的速度明顯有所加快,不過數(shù)秒他便跑進了酒樓。顧斐挑了挑眉,想來,也是委屈那主角還給自己面子,待在這家小小的茶攤,直到剛才被氣走。
【大哥你挺熟練啊。】系統(tǒng)詫異,【以前沒少那么氣人吧?!?p> “那是?!弊哉J為全能的闖關(guān)者絲毫沒覺得這是句諷刺,他對著茶攤攤主滿是歉意地笑了笑,而后轉(zhuǎn)身也往酒樓走去,“我們?nèi)ヂ犅犇钦f書人在講些什么,那么熱烈的喝彩聲,難怪主角都起了興趣?!?p> 【人家那分明是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肯到y(tǒng)呵呵,【你還要死皮賴臉地湊過去?!?p> 顧斐不以為然:“正好拉一下仇恨值?!?p> —
意料之外的,酒樓里真正聽書的人實則很少,或者說,客人少得可憐。走進去后,除去幾個伙計和那掌柜的外,基本上沒見著幾個人。
坐在說書人跟前的也不過三三兩兩幾個孩子,站在邊上的幾個大人可能是酒樓花錢雇來的,說書人一講到不怎么精彩卻又確實是這篇故事的精彩處時他們就開始拍手叫好。大人起哄孩子們也跟著鬧,其間吸引到的幾個真正的聽眾反而有點尷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躲在席間占著位子當(dāng)吃瓜群眾。
原來是酒家用來招攬客人的手段,顧斐心道。酒樓怕是清閑已久,平時靠著說書人說書吸引客人和打發(fā)時間,邊上站樁的伙計昏昏欲睡,看到有客人進來也沒多大反應(yīng)。
環(huán)視四周,他看見紀元燁正站在說書人那兒,認真好學(xué)的主角聽書時都很認真,并沒有發(fā)覺自己跟了過來。說書人正講得起勁,口中叨念著什么“神”什么“仙”,似乎是在講有關(guān)神仙開天辟地的故事。
“是創(chuàng)世神的傳說啊?!币贿叺恼乒竦拇蛄藗€哈欠,看旁邊的客人對說書人講得故事感興趣,就好心說了起來。“聽說創(chuàng)世神花了六天六夜的時間創(chuàng)造了三界,在第七天黎明到來時力竭而死,后來上界被封,三界余二,即人界與魔界。”
再者魔界單方面挑起戰(zhàn)爭,人界不敵,在魔物們肆意妄為的時候,有人繼承創(chuàng)世神的遺志習(xí)得了仙術(shù),從此人們開始尋仙問道,人界也有了保障。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了?!鳖欖尺至诉肿欤跋到y(tǒng),你這設(shè)定是不是照搬了哪個有名的外文創(chuàng)世傳說?而且一個世界里又有神又有仙的,你就沒覺得哪里違和么?”
【你管那么多干啥,最后還不是火了?跟一個虛構(gòu)的故事較真,累不累啊?!咳绻到y(tǒng)有臉,這個時候它一定翻了個白眼,【你還愣在這里作甚?不是來這找主角的么?他就在那里,你上去氣他啊。】
“別急,仇恨值是要拉的,但不能過?!鳖欖硴u了搖頭,若是反超童邢就不妙了。
雖說主角最早把“顧斐”干掉是因為那貨最弱,而不是因為主角更恨其他人,可若仇恨值拉的太高,“他會不希望我那么快死掉?!?p> 他曾經(jīng)也有宿敵,在原來的那個世界里,那個事事比不過他而恨他入骨的、與他同樣優(yōu)秀的人,從最開始的想至他于死地到后來的各種人性考驗與陷害,從原本物質(zhì)上的折磨到最后發(fā)展為了精神上的,原來最希望他死去的宿敵到最后變成了最希望他痛苦地活下去的人——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仇恨到了極致都會變成這樣,但盡早完成任務(wù)一事事關(guān)重大,他不愿冒險。
“未來的創(chuàng)世神是有仇必報的偽君子,他報復(fù)的人越多,就越能明白肉體毀滅只是一時的痛苦,你的小說中也提到了活到最后的那幾個反派的結(jié)局,不是么?”
那些人一直沒能死去,創(chuàng)世神想讓他們生不如死,他們就只能一直活著。
“……還有?!逼查_仇恨的話題,顧斐瞥了眼不遠處的紀元燁,“他是偽君子,我的設(shè)定也是偽君子,后面那位魔界尊主的人設(shè)還是謊言連天笑意殺人的偽君子——吳崢,你真的好喜歡偽君子這個設(shè)定,不覺得有些審美疲勞么?”
他對“偽君子”這個人設(shè)倒沒什么不適應(yīng)的,畢竟原世界中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純粹的壞人因為周圍所有人的希望而被迫裝成了好人,變成好人后,還得變得更好。
對于這個設(shè)定,顧斐唯一的掙扎在最開始與系統(tǒng)討價還價時就放棄了,他對裝成好人感到了疲倦,可偷懶休息和妹妹的命可無法等價。好在現(xiàn)今紀元燁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休息和妹妹可兼得。
【……】大概是覺得顧斐直呼自己名字絕非好事,充電一天通話三小時的系統(tǒng)也不會去猜顧斐的心理,它假裝沒電,怎么叫也沒了回應(yīng)。
“呵呵。”顧斐在心中比了個中指。扭頭發(fā)覺掌柜的正瞪著自己,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安缓靡馑剂??!彼麖纳砩厦鲆稽c系統(tǒng)給他開掛得來的“這里的”貨幣,掌柜的一張臉?biāo)查g陰雨轉(zhuǎn)晴,樂呵呵地轉(zhuǎn)身離開。
每個人的好心,都是需要代價交換的。他垂下頭,心中冷笑。
“不過啊,一本修真小說,因為特意描寫了一炮灰的身上穿戴,所以讓我穿了這么一套樣式奇怪的仿古風(fēng)白衣長衫……還特地編了一套交易貨幣,現(xiàn)在看來也是銀制品?!痹撜f這作者是認真還是愚蠢——在掌柜的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后,顧斐低頭瞅了眼自己袖口上紋得那歪七歪八的圖案,一想起小說里寫的,這是某個與他同名的自命不凡的人的“杰作”,他就想把系統(tǒng)扯出來打一頓。
然后抬頭,目光恰好和主角對上。
“哐!”
同時說書人醒木一拍,發(fā)出的巨響則驚得旁邊那已經(jīng)睡著了的伙計好像以為酒樓出了事,那伙計就站在顧斐身邊,只聽見他大叫了一聲,直往身邊人身上竄——顧斐側(cè)身想躲卻沒能躲過,他被這普通人牢牢抱住,不免傻了眼。
對方還不撒手。
“……”紀元燁冷漠臉。
打算掙脫的顧斐,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個人的重量,他這等不文弱書生就算承擔(dān)得起也不想承擔(dān)。他嘗試去推開扒在他身上明明只是受了點驚嚇但死活不放手的酒樓伙計,卻發(fā)現(xiàn)對方身體冰涼,好似連靈魂都散盡了般。
“X!”一瞬間脫口而出的臟話因為不符合他在陌生人面前偽裝的身份和這個世界的要求,所以就和系統(tǒng)一樣也被屏蔽了,顧斐猛地后退一步,仍有那冰冰冷的如同某些地方的道具人偶般的遺體倒在地上。
“怎么了?”
“怎么回事?”
那群被雇來捧場的人和別的孩子們聽到兩聲驚叫后全都圍了過來,原本已經(jīng)離開的掌柜的也趕回來了。掌柜的見剛才還好好的人就這樣沒了魂,嚇得臉色蒼白,“是魔物、是魔物么?”她驚慌失措地叫嚷著,身形一歪,竟也倒了下去。
“……我去。”顧斐愕然,伸手碰了碰掌柜的臉,發(fā)覺她也已斷了氣,他把碰過尸體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不由開始擔(dān)心起自己的運氣來,也不禁開始感嘆:還有完沒完了?他自己與自己說,沈家大院已經(jīng)來過一遍了,怎么這間名不經(jīng)傳的小酒樓也來?
“又是……魔物?”紀元燁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受傷的那只手上,眼神中并無恐懼而夾雜著困惑。
身邊響起了又一群人的驚叫聲,他立刻朝后面的一眾普通人瞟去,“師、師兄!”在打算上前幫助時又突然想起自己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紀元燁急忙張開手推著其他的普通人往后退,同時用一種不抱希望地眼神向顧斐大聲求助道。
不要看我!顧斐渾身一個激靈,喊我也是沒用的,我也不會仙術(shù)??!
“先離開這……不對,先確認外面情況!”
外邊一切安好,酒樓本身就無人光顧,現(xiàn)在說書的掌聲也停了,更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里。
“師兄,看來那魔物還在這里。”紀元燁咬牙,他能看到周圍正濃的魔氣,“我們都沒看到那魔物是怎樣害人的……那是什么東西?”
能瞬間讓人變成冰冷的尸體,或是讓尸體動起來裝成活人?顧斐一陣頭痛,他記得那伙計抱在他身上時還有溫度……小說里有這樣的魔物么?他伸手按在了地上兩具遺體的肩上,一個不好的預(yù)感頓時自心中升起。
“難道說……”
“是肩頭火!”
人群里的一個少年突然叫出了聲。顧斐心呼果然,他起身循著聲音看去。
那站在人群中說話的年輕人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逆天的話,滿臉的堅定,整張臉上,都透露著“我說得都是對的所以快相信我吧”的信息。
“他們的火滅了?!蹦巧倌昃o接著又大叫道,“三朵火滅,魔物,就把他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