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漫天熊熊燃燒的大火,幾乎將月亮寨映成了白天。
那個叫魏中顯的男人,一身戎裝,騎在高頭大馬上,火光將他的臉映的半邊明,半邊暗,越發(fā)陰鷙可怕。
饒是過了五年,她魂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依然不會忘記,那個姓魏的男子,舉手下令:“月亮寨的人,一個不留,殺!”
九兒臉色慘白,就這么隔著屏風(fēng)看著魏中月,魏中顯的妹妹。
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魏中月,覺得似曾相識,似乎在哪里見過,原來是殺自己的仇人的胞妹。
仇人的臉,她怎么會忘記呢?
修剪的圓潤的指甲幾乎掐進屏風(fēng)里,那一只手瘦骨如柴,上頭青筋凸起,越發(fā)顯得猙獰而可怖。
九兒怒極反笑,看著魏氏張狂的神色笑了笑。轉(zhuǎn)而斂睫垂眉,嘴角銜起一抹陰鷙的冷笑。
她沒再聽下去,也沒聽侍衛(wèi)頭究竟會如何處置施良行。魏中顯位高權(quán)重,施良行又是他的嫡親外甥,指望施良行能罪有應(yīng)得,還不如靠自己。
回到廂房時,慧明跪在下方,跪著的身子激烈地顫抖著,就連聲音也都打著轉(zhuǎn)兒,顫抖著。
“師傅,師叔,弟子不該妄動凡心,還害了慧清,弟子知道錯了,弟子知道錯了,求師傅師叔饒過弟子這一回吧?!被勖鞯念~頭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見斑駁的傷痕和褐色的血跡。
圓德沒說話,立在身旁的四空四悔沒說話,了意也沒說話。眾人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哭著求饒的慧明,無一人動惻隱之心。
廂房里頭只剩下慧明的哭嚷聲和磕頭的咚咚聲,越發(fā)顯得沉悶和壓抑。
慧明磕出了血,見師傅還不說話,急的跪爬上前,抓住了清覺的袍子,痛哭流涕:“師傅,弟子知道錯了,師傅,求您饒過弟子這一回吧!弟子再也不敢了,師傅,師傅……”
清覺看看自己這個自己最為看中的弟子,心中嘆了口氣。對一旁的圓德說道:“你怎么看?”
九兒蹙眉,這是又把鍋甩給師叔嘛?
留下是師叔的事,趕走也是師叔的事情,若是等庵主回來,提到慧明的事情,那都是師叔的主意了!
好與不好,都得師叔擔(dān)著。
“師傅,師叔,弟子覺得,這個慧明不能再留了!”九兒上前,大聲說道。
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九兒,就見她大踏步走了進來,行走如風(fēng),不拖泥帶水,身邊跟著玉杏,旁邊帶著一只通體雪白的大狗,咧著嘴,露出森森白牙,威風(fēng)凜凜。
“放肆,這里還由不得你做主!”清覺見九兒開口,呵斥道:“你不過是待發(fā)修行,還不是我慈心庵的正式弟子,留與不留,與你無關(guān)!”
九兒笑:“師傅,您是庵堂的代理庵主,這庵堂之中的大小一切事務(wù)都是師傅您做主的,慧明的事情也該是您做主的,您又何必問師叔呢?若是師叔沒有處理好,到時候庵主回來怪罪下來,是怪罪師叔,還是怪罪您這個代理庵主?”
清覺被懟的呼吸一窒:“……你,這事情是我跟你師叔的事情,還由不得你在這邊信口開河!”
九兒:“那凡是還是請師傅做決斷吧,師叔畢竟不是代理庵主,慧明的去留,也該師傅拿主意才是!”
清覺:“……”這個死妮子,原本想著把這事情拋給圓德,卻沒想到這死丫頭把事情又拋了回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那慧明是留還是不留?
四空這時走了出來,跪了下去:“師傅,師叔,我覺得九兒說的話沒錯,慧明不能留了。這種人,連同門的師姐妹都能殘害,誰知道她以后還會不會再害人!慧清……慧清沒了,弟子也好險被她害死,弟子……弟子實在是不敢再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了,還請師傅師叔成全!”
四悔也跪了下去,跪在了四空身旁:“師傅,師叔,弟子也不敢跟這樣的人再做師姐妹?!?p> 了意:“師傅,師叔,弟子也不敢!”
慧明見沒人愿意自己留下來,怕極了。她知道自己若是被趕出了慈心庵,這一輩子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她恐懼地抓著清覺的褲腿,聲音哆嗦:“師傅,弟子知錯了,弟子不敢了,弟子再也不敢了,求師傅,別……別趕我出去,不要不要!”
在場無一人替慧明說話,慧明怕的渾身顫抖,而就在這時,外頭走進來兩個衙役,稍稍拱手便道:“諸位師傅,嫌犯慧明與命案有關(guān),在下要帶嫌煩前去審問。”
慧明見衙役要來抓自己,摟著清覺的大腿就是不松開,身子如篩糠一般:“師傅,師傅,救救我,我不要去,不要去!”
去了就完蛋了。
慧清的事情也是她做的,慧清死了,她肯定也難逃其責(zé)。
清覺看了眼哭的稀里嘩啦的慧明,嘆了口氣:“你跟大人去吧,做錯了事情,總該受到懲罰?!?p> 慧明愣住了,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清覺:“師傅,你說什么?你讓我去?我這么多年為你做牛做馬,做了那么多的事,你讓我去?”
清覺臉色唰地變得難看:“慧明,你胡說八道什么。還不快跟著大人過去,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說不定還能求得網(wǎng)開一面!”
“我不去!”慧明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聲,像是瘋魔了一般,身子迅速地跳了起來,一把就掐住了清覺的脖頸,清覺被壓制在圈椅里頭,動彈不得。
“師傅,我替你做牛做馬,你就是這么對我的?我不過就是做了一件錯事,你就要舍棄我了?那你呢?你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慧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能舍棄我,你不能!”
清覺被掐的已經(jīng)是臉色泛白,雙手雙腿不停地踢蹬,可哪里比的過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魔怔了的慧明,她就這么翻著眼睛抵抗著慧明,廂房里頭一時竟然安靜了。
“我為你做了那么多的錯事,你竟然不肯救我,我要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也跟著我一起去死!”慧明癲狂地叫著,掐著。
慧明的歇斯底里,雖癲狂,說的話也語無倫次,可是有些人,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才是真心話。
她說,她替清覺做了許多的錯事!
錯事?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