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那么多人,你算是最沒心眼的了?!?p> 邱文博無奈地說。
好好的一場劇組聚餐,本該跟大家活躍活躍關系,打打感情基礎,怎么知道喝了酒的劉致像打開了話癆的機關,巴拉巴拉地拉著邱文博,兩個多小時了,有一小半人都提前告辭了,她還沒停下。
從記事起說到高中,什么8歲摔了一跤把皮給磕掉一大塊、初中有個長得很像泰國一個混血男偶像的男生、高中時考試前她一晚喝了七罐咖啡……什么事都說,間或地還夸了夸邱文博的美貌。
“……高中的時候,女生們不都愛看男生打籃球么?”劉致臉頰暈紅,雙眼亮晶晶的,“……我就沒什么興趣?;@球有什么好看的?”
“……”
本來想隨口問一句“你也愛看嗎”,怎么知道說話的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邱文博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可能籃球很好看吧,就是我沒那個興趣。我以前的興趣愛好,就是買各種盜版電影光碟……不是小電影那種光碟哈。大概是人當時正值中二,喜歡裝逼,所以喜歡看很多外國的電影,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懂。”劉致捂著嘴笑了,“不過,只要有人發(fā)現(xiàn)你在看這么高深的藝術片,他心里肯定會覺得‘哇,原來劉致是這么深沉的人’。”
“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看一些看不太懂的書。”邱文博看著笑得分外活潑的劉致,也說道,“雖然當時看不懂,但是好多年后的現(xiàn)在,卻會時不時一下想到書里描寫的情景。”
劉致表示認同:“就會有種‘原來那時候書里寫的就是我現(xiàn)在的心情啊’的感覺。”
邱文博勾勾唇,沒說話,只是往兩人的杯子里都倒了可樂。
“還在說呢?”
出去又巡游一圈的蕭琪,回到來看到還扯著邱文博衣角的劉致,挑眉和邱文博對視了下。
“邱導你們順路,那一會你把她送回去?”蕭琪眼珠轉了一圈問,“我也要先回去了。”
“不順路啊。我可是要跟你一起回去的?!眲⒅缕婀值卣f。
“你要回去了?那我也走吧?!闭f著劉致就要起身跟著蕭琪一起離開。
蕭琪一臉嫌棄地摁住她。
“你這個樣子跟我回去,是要我照顧你嗎?”蕭琪說,“我才不要。要不你晚上自己照顧自己,要不誰愛照顧誰照顧。”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劉致控訴,“我哪個樣子?。扛静恍枰阏疹櫤貌??”
“我不管,反正你今晚回自己那,金哥磊哥都在外面等我了,我先走了。”
金哥磊哥就是那兩個高大壯保鏢的稱呼。
蕭琪說完就跟剩下還在聊天的人簡單告了個別,回去了。
全程沒機會表達想法的邱文博:“……”
“金哥磊哥。”劉致似感慨般地重復了一遍剛剛話里的人名,“說到這個,我又想起我小時候還有個事兒沒說?!?p> “……?”邱文博禮貌歪頭表示疑問。
“小時候你有過什么外號?我感覺大家小時候怎么的都會有過一兩個外號。像一些比較壯的、發(fā)育快人一步的人,好像一般都會有個‘肥X’或者‘X哥’的稱呼,像金哥磊哥這樣的稱呼,絕對對得起他們彪悍的塊頭?!?p> “我小時候,也被人叫‘哥’,‘致哥’。然后男生們喊多了嘛,有時候就變成了‘割痔’、‘割痔’,甚至是‘痔瘡’之類的。”
……
邱文博沉默。
起外號。
起外號的小孩子,會把當作“開玩笑”、“鬧著玩”,但從沒意識到這種事一旦滋生,就會像病毒一樣,迅速感染到各處,傷害被起外號的人。
“我當時就很不明白了?!眲⒅碌纱罅搜劬Γ斑@些男生……小小年紀,怎么對什么痔瘡割痔瘡的那么熟悉?”
說完以后自己還吃吃笑起來。
“你不介意嗎?”不介意嗎?這些讓人討厭的過去?
“當然介意啊。”劉致點頭,“但我其實也很幸運了,比起很多被霸凌的小孩子,我只是被人起一些討厭的外號?!?p> “所以那時候我看你《吳有仁》那個電影,第一次,超希望結局是個悲劇。”劉致說,“小時候給女主起過奇怪外號的男主,雖然長大以后追求女主遭了報應、吃了不少苦頭,但我覺得還沒看夠,我希望男主最后追求失敗,孤獨終老,或者只能跟一個不喜歡的討厭女人過一輩子。”
“……”
“嗯,雖然最后Happy Ending了,但是電影還是拍得不錯的。”劉致大氣地拍了拍邱文博肩膀。
這種邏輯的夸獎,邱文博覺,有點新鮮,但也怪怪的。
回去的時候,邱文博打了個車,兩人一起坐進后座,剛開始劉致還在繼續(xù)說,沒過多久打了個哈欠,不知不覺地就歪著腦袋睡著了,又不知不覺地頭靠到了邱文博的肩膀上。
昏暗的車廂里,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只有個影子在晃動,最清晰的,大概就是劉致那均勻的呼吸聲了。
女生頭頂?shù)念^發(fā)掃得他脖子發(fā)癢,他干脆歪過頭壓住劉致的頭發(fā),臉被小埋在溫熱的發(fā)間。
這家伙,知道這幾天要開會,倒是好好洗頭了,發(fā)間有股淡淡椰子味。
劉致是個懶得有點小邋遢的人。
不出門就不洗臉,沒有大事頭再油也是四五天才洗一回,屋子只維持基本的干凈無垃圾但物品擺放都是有點亂糟糟的。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她跟他碰見還會畫個妝收拾收拾,一口一個“邱先生”、“邱導”,現(xiàn)在完全就是丸子頭加素顏,偶爾畫個眉毛表示下殘留的敬意,說起話來就是老板老板的,配上刻意諂媚的笑,活脫脫的夜市小販既視感。
今天的劉致,白天的時候還戴了隱形,吃飯前又去摘了換成鏡框,此時睡著了,鏡框被邱文博抓在手里。
是那副他們剛認識第一天,她去醫(yī)院重新配的那一副。
有時候邱文博也奇怪,時間過去將近一年了,第一次因意外而認識的場景卻仍歷歷在目,她抬起頭時水蒙蒙的眼睛,謹慎而小心的態(tài)度,剛看清他模樣時發(fā)出的那句讓人啼笑皆非的感嘆。
因為蕭琪開的記者招待會,出乎意料的,他重新見到了這個姑娘,她用一張老照片把記者的注意力引開并把故事圓了起來,確實讓人印象深刻,更別說后來知道那張出現(xiàn)手表的照片是她拍的。
老實說,他對蕭琪的觀感不怎么樣。
和李容安炒緋聞把自己炒紅,為了做不在場證明拉朋友們擺拍、到現(xiàn)場作證,后來因為知道劉致為他工作在寫《原上草》的劇本讓劉致幫忙想辦法讓她進這個劇組。
其實人與人之間需要說得上那么多的喜歡或者不喜歡嗎?特別只是混一個圈子,可能成為一個時期的同事性質的人。
他跟劉致說,你和蕭琪不是一類人,她是個更為自己考慮的人。
她當時也沒說什么特別多的,可能覺得兩人還不是那么熟。但是后來,有回說起類似的事,她說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別人能想到你,就算是互相利用的關系,那也說明你有足以被利用的長處,保證自己不去踩坑就好了。
怎么樣算不踩坑?他還問。
不被騙去簽奇怪的合同或是傳銷窩點,不被騙錢或者騙炮吧。她哈哈笑道。
再說了,別人利用我的時候,誰知道我是不是也在利用別人呢?她說。
有的時候覺得她是個坦誠得有點傻的姑娘,但有時候也發(fā)現(xiàn)她心里都有譜,只是都不說,用她的話說,就是自己最舒服最不累的與人交往的態(tài)度去對待別人。
又是怎么會想到讓她來當編劇?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
就是兩人偶遇的次數(shù)多了,聊得也多了,他心里不禁就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這樣腦子里能有各種情節(jié),并把它們都串起來的人,是不是可以讓她試試來幫他創(chuàng)作故事?
而且他覺得她會答應。
結果確實如他所料。
他很清楚自己的優(yōu)點和不足。
他擅長拍些很細膩的東西,把訴求完整又細節(jié)滿滿地呈現(xiàn)出來;但他確實,也缺乏了一些天馬行空的腦洞和對事物的聯(lián)系。
也許以前他是有的,但只不過日子過久了,一些感官就麻木了。
但劉致。
她可能不是個足夠堅定的人,可能在這個不算合適的事情進入這個行業(yè),但她確實讓他看到一些不一樣的鮮活。
也讓他有了鮮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