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清走后聶少言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呆坐了十幾分鐘才離開,出來的時候院長差點悶頭撞進他懷里,盡管伸手去擋,院長的眼鏡腿卻還是折在了他懷里。
“院長……”聶少言苦笑,沒了眼鏡,這還能認清他是誰嗎?
好在院長眼睛不行,耳朵倒還不錯,一邊念叨著聶少言一邊勉強把眼鏡戴上,眼鏡早晚都是個修,人難得能逮住一次,有些事情得趕緊說。學校考慮的多,想好好發(fā)展電競專業(yè)為孩子們的將來考慮,他們也不能太掉鏈子不是?
“正好趁你下班沒走,我就先告訴你吧?!痹洪L戴上眼鏡之后時不時還得扶一下,發(fā)現太麻煩之后直接用手撐著,這樣子有點好笑。但聶少言生生忍住了,要說起來這眼鏡還是折在了他懷里,他只能盡量不去注意院長扶著眼鏡的手,心里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上司不能失態(tài)。
“是學校有什么安排嗎?”聶少言問。
院長點點頭,表情搞笑中透著一絲嚴肅,“你也知道,雖然咱們系在招生的時候已經嚴格把關,但是免不了進來一些一心奔著做職業(yè)選手去的人?!?p> 嗯……聶少言同意,按照現在的人對這個專業(yè)的誤解,不知道剛才心不在焉的那些學生里,有幾個是這樣的呢?
“學校已經給通知了,電競這個行業(yè)本就有點特殊,學生要是真有那個天賦,咱們也不能埋沒了人才。學校的意思是,在成績達到學校制定的標準的情況下,和系里協商之后,允許合格且有潛力的學生去打職業(yè)聯賽,學業(yè)方面學校會進行調整,不會耽誤學生畢業(yè),保證讓家長也放心?!?p> 聶少言發(fā)自內心地笑了笑,學校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不容易,只是……
“成績達到標準,大概的要求是什么?”聶少言顯然沒有太高的思想覺悟,他本人的成績在讀書時就算不上多好,這個時候自然就沒往太高的高度去想,只憑本能問了句,“不掛科就行?”
您老的要求真低……
院長的臉瞬間就拉下來了,嘴撇得可以栓頭驢,他真想知道眼前這人腦袋里在想些什么,不過念在聶少言也不過才二十幾歲就饒過了他,用哄孩子似的語氣說:“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門檻太低了,誰都可以申請去打比賽。要是為此耽誤了學習,畢業(yè)率像滑滑梯一樣,咱們學校的一世英名可能就毀在咱們系手里了。”
學校嘛,畢竟還是以學習為主,愿意做出改變就已經不錯了。要真是像聶少言說的那樣不掛科就可以的話,估計這個系很快就要人去樓空,就剩下老師和領導獨守空樓了。
聶少言趕緊改口,但是同時拋出了另一個無腦問題,“可是學業(yè)要求太高,電競又要成績的話,這得是天才才能做到吧?”
再有天賦的選手也不能缺了訓練,狀態(tài)得一直保持著,學習這件事也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兩頭兼顧的人得多累啊。
“不走常規(guī)路的人總歸是要付出點代價的,要不然他們憑什么享受特權,我們總需要服眾的理由,學校也要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有益處的?!痹洪L嘆氣,他也能理解學校,要是學生的學習一塌糊涂,即便拋開了學校聲譽,家長那邊又如何交代呢?等學生進入了社會,就會打打游戲,一點傍身技能都沒有可怎么辦?
“要不是考慮到電競選手的黃金年齡就那么幾年,怕耽誤了真正有前途的孩子,學校是不可能有這個政策的?!痹洪L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啊,知足吧?!?p> “那……如果別的系有適合的學生呢?”聶少言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假設別的系有這方面的人才而恰好學校又有這個規(guī)定,人才自己要去打比賽又該怎么辦呢?
“這個……”院長一聽聶少言這么問,一下子泄了氣,自家的孩子還好說一點,別的系天高皇帝遠,咱就是想管也管不著啊。
但他還是抱著一點希望的,心想還沒試就退縮就不對了,想到這里院長扶著眼鏡的手都有些抖,聲音也有些不穩(wěn),“孩子啊,你……看上了哪個系啊?”
其實聶少言就是這么隨口一說而已,他只是想到了這一點,并沒有具體的方向和人選。不過院長問了,他就故作認真地想了想,隨口說了三個讓院長差點暈過去的字。
“數學系。”
啥?院長的眼神突然變呆滯,思想原地放空了幾秒,回過神時差點沒直接背過氣去,惱道:“你這孩子,是不是職業(yè)聯賽打習慣了,上來就要挑戰(zhàn)最高難度。”
數學系啊,學校的招牌啊,學校唯一有少年班的系就是數學系,敢打他們系學生的主意,和太歲頭上動土沒啥大分別。就那一個個的老古板,不一頓說教把你說的羞愧難當是不可能的。
“有那么可怕嗎?”聶少言笑,他沒怎么和數學系的人打過交道,自然不知道數學系的可怕之處,“對了院長,你是哪個系調過來的來著?”
“數學系……”院長瞪著眼睛和聶少言運氣,這臭小子是不知道,還是故意這么問的?
“您看您這么寶貝的一個領導數學系都放了,打打學生的主意也不是全無可能吧?”聶少言漫不經心地說。
“那不一樣!”院長的語氣很堅定,不過他面上沒表露出來,心里卻已經開始盤算著是不是有這樣的可能,畢竟這世界上也沒有不透風的墻是不?要是真有合適的苗子,碰巧又是個數學系不是很受重視但是成績還可以的人,也許不是全無可能?
“行了,我就是開個玩笑,您別太往心里去?!甭櫳傺砸詾樵洪L被自己嚇壞了,連忙說清楚。
兩個人已經說了好一會兒話,聶少言就沒再和院長一起惦記別的系的學生,打了招呼后就下了樓。但是他離開時院長已經有了一個向學校提個建議的想法,不管有沒有這樣的人,想法先提出來,如果成功的話也算是提前來個預防針了。
聶少言下樓的腳步很歡快,院長這人很親切慈祥,和他談話感覺不錯,不像和家里的長輩談話一樣讓人崩潰。說實話要是換個嚴肅古板的領導,就算學生不起義老師也要跑路了,當初學院找他合作時來的要是個古板的人聶少言還不一定答應呢。
“躲不過啊……”聶少言走到了一樓,心里想著院長剛剛的樣子,目光不經意掃過前方,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后,原本歡快的腳步瞬間停住。躲過了嚴肅古板的領導,他還有一個嚴肅古板的弟弟在恭候他大駕,真的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楊默已經保持一個姿勢在一樓等了半天,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以為他腦子有點問題,好不容易逮到正主哪能讓他輕易跑了呢?報上家里的情況,楊默表示今天有許多重量級的人物要去家里做客,聶少言必須回去,這是家里老爺子親自下達的命令。
“我能不回去嗎?”聶少言嘆氣。
“不能。”楊默絲毫不給哥哥面子,他巴不得看到聶少言吃癟的樣子,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機會就這么溜走。為了防止聶少言開溜,楊默直接拽著他走,在被許多人注視之后也只是放開了手,距離卻依舊很近,為的就是如果聶少言突然跑了他可以及時抓住他。
“停?!眱蓚€人走到了學校門口,聶少言停住了腳步,目光飄向了學校門口的飯店。楊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又往他身邊靠了靠,生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跑,只是想吃個飯而已,你要不要一起?”雖說楊默找他就是為了吃飯,但聶少言對自己家里的氛圍有足夠的了解,來的客人十有八九是那群親戚,而且主題肯定是關于他的。
所以他得先做好準備,見楊默還沒懂他的意思就拉著他進了一家飯店,兩人選了位置坐下后點了幾個菜,聶少言拿起水壺給楊默倒了一杯水。
“就算你想看我尷尬,那也不至于和自己的胃過不去,家里要是來一群親戚,你還能吃得下飯?”在這點上兩個人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從小到大每次只要有人來,兩個人就要面對吃飯吃不飽的問題。
不是聶家窮,也不是飯菜不好吃,純粹是親戚話太多,磨嘰得讓兩個人都沒什么胃口,再好吃的菜也食之無味。
“好,那就吃完再回去。”楊默還不知道具體誰要來,不過也就那么一撥人,不管誰來都是一樣的破壞食欲。在這里吃一點也好,省得回家再餓肚子,他可不想半夜爬起來去冰箱找吃的。
就這樣兩個人達成了一致,回到家時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一群人在客廳嘰嘰喳喳,見兩個人回來七嘴八舌地問他們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學校有事,院長找我談話來著?!甭櫳傺栽缦牒昧苏f詞,楊默更不可能拆穿他,沒人會就這個問題過于深究,于是兩個人吃過飯的事情成功被他們遮了過去。
“正好少言回來了,來看看誰來了?”不知是幾姨說了句話,大家的目光隨著她的轉向正緩緩走向客廳的人。聶少言只看了來人一眼臉色就沉了下去,楊默對那人的到來也有些意外,但總得來說沒有聶少言那么抗拒。
“少言,阿默,你們回來了?”安洋走到眾人跟前,溫和地向兩人問好,楊默出于禮貌點了點頭,聶少言卻直接轉身上了樓。
吃飯的決定是對的,這要是直接回來,肯定一粒米都吃不下去。
聶少言的態(tài)度讓眾人難免有些尷尬,吃飯的時候氣氛低迷,平時聶少言再怎么不情愿也會開口敷衍一下。這次他就不一樣了,有安洋在,他全程沒給過任何人好臉色。
“重量級的人物?!背酝觑埍娙松⑷ィ砩闲菹⒌臅r候聶少言和楊默一個房間,半夜睡不著,聶少言就轉身質問楊默,“七大姑八大姨我明白也理解,到底那是親戚,可你能不能告訴我,安洋一個外人來干什么?”
“無論你和她過去有什么,或者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爸媽很喜歡她,大概是覺得你們之間還有挽救的可能,就把她叫來了?!睏钅蚝蟛淞瞬洌櫳傺赃@人太高,躺著也蠻給人壓迫感的。大神反差萌什么的,向來是存在與各種關于比賽的訪談上,他這個弟弟從來沒享受過。
“好……”聶少言無語,爸媽的心思,他不能怪在楊默身上,他還沒那個牽制爸媽的能力,“拋開安洋的問題不談,那我能不能問一下,你這么大的人了,為什么還要和我睡一張床?”
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倒是沒什么,聶少言也和隊友睡過一張床,但家里又不是沒有多余的房間,這么擠著節(jié)約空間是要干什么?
“爸媽讓我來的,還不是怕你半夜逃跑?”楊默翻身,鬼才想和一個同性睡在一起,他也很想念自己的床,“睡不著就去玩游戲,今天老媽大發(fā)慈悲,沒給你斷網?!?p> ……
……
沒人回答,楊默翻身一看,聶少言不知何時坐在了電腦旁邊,游戲已經開始登錄了。心里暗道兩聲變態(tài)后,楊默閉上眼睛數羊,他才不打算真死盯著聶少言,惹急了把自己打暈然后逃跑這事他也是干的出來的。
聶少言一上線就看見藺清正在游戲中,看了一下時間估摸著快打完了,索性就跑進去觀戰(zhàn),打算等她玩完了這把兩個人組下隊??梢贿M去,眼前漆黑一片,四周一點光亮都沒有,聶少言差點以為電腦黑屏了。
又等了一會兒,畫面絲毫未動,應該是藺清那邊的問題。聶少言皺眉,拿起手機就給藺清發(fā)了微信,問她是不是在夢游,要不然怎么窩在一個地方半天不動。
“我在洗手間,何淺在替我玩?!碧A清幾乎是秒回,表示自己真的是暫時找別人替了一下,至于不動那純粹是個人風格問題。
“何淺?”聶少言發(fā)了個懵的表情,他對這個名字沒什么印象,“誰?”
“白天你還讓人家發(fā)言來著,晚上就把人家忘了,太沒良心了?!碧A清回復道。
白天發(fā)言的時候,他只是叫旁聽的兩位同學好不好,誰知道人家的本名。就算藺清無意間叫過,他也沒什么印象,細心并不是他在生活中擁有的品質。
心里吐槽一陣后,聶少言不想再打擾她,就丟開手機,繼續(xù)看著一片漆黑的屏幕。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光亮透過來,卻不是藺清的角色移動了,而是她前面那位緩緩爬了出去。他這才看清場景,藺清的角色現在是躲在一個管道的拐角,對熟悉地圖的聶少言來說這個還是不難辨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