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小姐
“云袖姑娘?!?p> 身后有人叫住了二人。
云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谷桃也跟著望了過去。只見一個身著水藍色衣衫的女子正從胭脂店門前一步步向她們走來。那女子臉上雖罩著面紗,但一雙含情目卻顯得無比的深情。她款擺著腰肢向她們走來,發(fā)髻上流蘇跟隨著動作微微晃動,似乎在勾著誰的心一般。
待那女子走到近前,云袖才福了福身,淡淡地問候道:“表小姐。”
那女子也不在乎云袖的冷淡,而是親手將她扶起了身。云袖也便順勢站了起來,絲毫沒有恭敬的樣子。
而谷桃卻是被突然嚴肅的云袖鎮(zhèn)住了,傻愣愣地忘了跟著一起行禮。她身為一株桃花妖,對人的情緒還是很敏感的。就比如之前云袖都是很開心明朗的,她說到醉紅樓的時候,云袖的內(nèi)心是極其震驚加慌亂的。
而眼下,云袖卻是厭惡著眼前這個人的。
昨日一番接觸下來,云袖在谷桃的心里明顯是一個開朗大方的女子。便是下面有不規(guī)矩的婆子在背后亂嚼舌根,被云袖抓了個正著,云袖也沒有什么很明顯的厭惡的情緒。
而這個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谷桃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女子,可惜她只是個小娃娃,抬頭也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見被微風輕輕吹起的一角面紗。
而眼前這個女子,就仿佛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過她一般。谷桃感到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倒是這個女子身后的那名丫鬟對她敵意很大,眉頭都有些皺了起來,似乎她做了什么錯事一般。
不過也沒用谷桃疑惑多久,便聽見這女子身后的那名丫鬟對著她怒斥道:“你是表少爺從哪里新買來的小丫頭?竟然如此不知禮數(shù),見了主子也不知要行禮問好?”
谷桃本來正盯著這戴著面紗的女子瞧,卻聽見自己突然被罵,不由得疑惑了一下:“?”她看向這個丫鬟,伸出了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問道:“我嗎?”
那丫鬟見此更加不滿了:“是誰教你的規(guī)矩?竟然在主子面前自稱你呀我的?”
谷桃還茫然著呢。沒人教她規(guī)矩呀。她又不是人族,守著那些雜七雜八的規(guī)矩作甚?而且還見人就要行禮問好?
他們?nèi)俗褰闷鹚@一禮嗎?也不怕折了壽?這樣想著,她就忍不住想要翻個白眼。不顧她好歹顧忌著自己還是一個人族小女娃的人設(shè),因此她便強遏制住了自己不雅的舉措,而是繼續(xù)裝傻犯暈。
但這并不妨礙她悄悄地報復一下這二人。
本來她便是一個不知長了這人多少輩的妖了,她開靈智時,這姑娘怕還是浩渺天地間的一抹塵埃呢。哪里就容得她這樣指點她?若是她還未入謝府時,她或許還會有顧忌,怕人認出她妖的身份,不好下手。
但這兩日之內(nèi)的經(jīng)歷,她如何猜不出謝家大概在人族中也是個舉足輕重的分量,至少在揚州城是這樣的了。既如此,她便有了足夠的倚靠,只要她自己不露餡,便是她做了惡,也沒人能想到她頭上。因此,她便無辜著臉,手卻悄悄背在身后藏在衣袖里施了個妖術(shù)。既然她這么喜歡守規(guī)矩,那她便偏不要她守,看她自己破了規(guī)矩會不會羞愧致死。
可憐的小桃花尚不知道,這人族后世還有一個詞叫做雙標。反正不管這婢女自己多失禮,她自己是不會羞愧致死了。但會不會因此而招惹來什么禍事,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這邊谷桃在那悄悄施了個小術(shù)法,那邊一直沒有開口阻攔的女子方才開口勸了勸自己的婢女。
那女子私心里想著,像她和她表哥這樣的世家大族,難免會更加注重規(guī)矩一點,這丫頭跟在云袖身邊,想必就是謝府新進的丫鬟了。這樣不知禮,的確有些丟他們的臉面,不過她是不會和這么一個小孩子計較的,因此她便全當沒看見這個孩子。但這卻不妨礙她的丫鬟敲打敲打這個小丫頭。
她順著丫鬟的話看向這個還是一副傻愣愣樣子的小丫頭,又用余光瞧見云袖一臉不悅的樣子,心下覺得敲打得也夠了,這才施施然開口道:“好了,映月,這丫頭還小,規(guī)矩不好也沒什么,日后自會有人管教的?!?p> 丫鬟映月這才福身道了聲“是”。但面上依舊是一副不滿的樣子。似乎實在見不得他們這種大家族里能有這樣沒規(guī)矩的人一般。
云袖心下本就不喜這位揚州城的表小姐,更何況此時她的丫鬟還在自己眼下欺負小桃,她一個婢女的身份是不能對這位外家的主子如何的,但這卻并不妨礙她去挑映月的刺。反正她們同是一等丫鬟,誰也不比誰高貴。
為防著以后還有人挑谷桃的刺,她慢條斯理地福了福身,也不等這位表小姐說什么,便徑自起了身道:“回表小姐的話,谷桃姑娘是我們少爺收養(yǎng)的小姐,剛請了禮儀館的單姑姑準備學習女子四藝了。谷桃姑娘也算是我們謝府的小主子了,并不是下人呢?!?p> 一番話說來平淡,偏偏直接打了映月的臉。映月臉漲地通紅,偏偏又不能說些什么。不能繼續(xù)指責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但她也不愿意向著這樣一個看著便低賤的野丫頭道歉。是以她便只能忍著滿心的怒火,站在原地。
倒是這位表小姐,聽了這話便不能再忽視谷桃了。她看了一眼這個胖乎乎的女娃娃,心里想著表哥怎么會突然收養(yǎng)一個小孩子,面上卻不顯分毫。
大約是谷桃人尚小,這位表小姐便也沒太把她放在眼里,而是大致掃了一眼,覺得對她尚且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便又看回了云袖,她帶著笑意地道:“表哥果然心善。不過現(xiàn)下表哥整日讀書備考,哪里有精力照顧一個這樣小的孩子呢?云袖妹妹不若將她交給我們趙府吧。這樣既能照顧好谷桃姑娘,又能讓表哥安心讀書?!?p> 云袖聽了這番話心下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誰就是你們家表哥了?那是親的嗎?且小桃落到你們趙家還能有個好?沒看見映月聽了這番話,臉色硬生生地調(diào)成一副和善的樣子了嗎?簡直就是鬼故事里描述的具象化。
云袖正準備婉拒表小姐,卻見眼前的表小姐趙茹嫣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就像見到了獵物的狼一樣,簡直不要太毀形象。
不過也未等她詫異這人是見到了什么,才讓她如此失態(tài),趙茹嫣本人便道出了答案。
趙茹嫣目光含情地看向云袖的身后,矜持地喚道:“表哥~?!?p> “!”谷桃并沒有因為謝子淵的到來而感到震驚。她感到震驚的只是這女人嘴里說出的這兩個字,一個詞而已。
谷桃發(fā)誓,她真的從這個女人的嘴里聽到這個波浪的聲音了!
這女子聲音里的情意簡直沒處藏,濃得快溺死人。再看她本人,雖然矜持地站在原地,然而卻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偏眼睛如鉤子一般緊緊地盯著云袖的身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姑娘的情郎對她說了些什么話呢。
然而作為普通人族的云袖自然是聽不到這個波浪線的痕跡的了。但這也不妨礙她再一次看到了趙茹嫣一副做作的樣子,虧得她見多了她這幅模樣,此時也不再覺得那么辣眼,她便牽著谷桃轉(zhuǎn)身看向了不遠處正向她們走來的謝子淵和墨書。
這兩人的位置明顯可以聽到之前的那一番對話,而墨書此時也正經(jīng)了許多。
云袖待二人走近了,斜眼一睥便見趙茹嫣帶著她的侍女映月微微挪了半步,似乎想要上來搭話的模樣。她上前一步,率先打斷了這對主仆的打算,她對著謝子淵福了福身,道:“少爺?!?p> 謝子淵點了點頭,叫她起了身。
一旁一直跟著的墨書也上前來,幫云袖提起了她手上拿著的一只小箱子,一邊還問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少爺在府里等了許久了。”
云袖笑道:“如今太平盛世,有什么好擔心的。何況有我在,小桃不會有事的?!?p> 這句倒是實話,云袖能被指派為謝家未來繼承人的貼身女婢,除了敏思心細以外,還有別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一點。
云袖也算是個練家子了。
當初墨書還不相信這件事,還曾經(jīng)笑云袖為了留在少爺身邊無所不用其極。隨后……他便被云袖給教訓了一頓……
至今想來仍覺兇殘。
那大將軍家的女兒習武也就罷了,怎么云袖一個家生子也習武,難道少爺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還要被云袖一個女兒家保護嗎?
墨書的腦海里不覺浮出了那個畫面,然后他便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不行不行,這種畫面不能想。明明她和少爺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甚至養(yǎng)活說來少爺?shù)牧曃涞奶熨x更勝于習文。
只可惜,謝家是不準備也不需要出一個沙場上百戰(zhàn)而歸的將軍的。
墨書正在這胡思亂想,便被一道柔情似水的女聲喚回了神,他回過頭去,只見趙茹嫣的丫鬟映月正柔柔地看著他,見他看向了她,臉便羞紅了起來。
墨書:???
墨書一臉怪異地看著她。這姑娘沒瞧見她家主子正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家少爺呢嗎?她怎么敢平白插話?不怕她家小姐回去遷怒于她嗎?
這樣想著,他看向她的眼神瞬間變得敬佩起來:我敬你是個漢子。
映月沒看懂他眼神中的意味,只以為他是在給她回應(yīng),她羞得微微低下了頭,但還是忍不住三五時地抬頭看向他。
云袖看著這兩人之間的互動,十分想笑,然而不能。
至少此刻她得忍住,不能給少爺和小桃拖了后腿。
谷桃看看斗志昂揚的云袖,又看看一臉欽佩的墨書,再看看含情脈脈的趙茹嫣主仆,再看看謝子淵……
謝子淵正眼含笑意地看著自己。
謝子淵上前半步,摸了摸谷桃的頭,又牽起了她的手,問道:“今日玩的可開心嗎?”
谷桃下意識地笑著點頭應(yīng)道:“開心!”但隨后又想到,沒有去成醉紅樓的可惜。
但幾次聽到墨書和云袖說醉紅樓不好。算了,她還是不要說出來得好,待以后她修習好變幻之術(shù),自己變幻了身形去醉紅樓玩。
讓他們都攔著她,哼!
謝子淵見小姑娘滿臉燦爛的笑容,心里也跟著開心了起來,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道:“開心就好。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吧?!?p> 說著,便準備牽著小桃回府。
一邊一直沒能插上話的趙茹嫣聽聞他們要回去,立時就急了,也顧不得什么女孩子家的矜持,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了謝子淵的袖口,怯怯地開口喚道:“表哥!”
謝子淵身為謝家未來的繼承人,能文善武,怎會輕易讓這女子抓住自己的衣袖。
他不過微微側(cè)了側(cè)身,便避開了趙茹嫣的手。
趙茹嫣一時也有些怔愣。
謝子淵向趙茹嫣頷了頷首,道:“天色也不早了,表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闭f完也不再管趙茹嫣的反應(yīng),便牽著谷桃往回走。
云袖見趙茹嫣吃癟,心下只覺得痛快。叫你欺負我們小桃,她略福了福身,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