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感覺到臉上熱熱的,還有點(diǎn)濕濕的,這種感覺就好像之前在家里院子里逗鄰居家的狗狗,狗狗湊到茶茶臉旁,溫?zé)岬臍庀⑼略诓璨枘樕?,惹得茶茶又癢又酸。
“難道我回到了家?”茶茶猛地睜開眼,而正在嗅茶茶的連,被她突然睜眼的動作嚇得往后彈了一步,然后尷尬地開始原地轉(zhuǎn)圈,模樣也像家里院子里那條鄰居的狗犯錯的樣子。
茶茶忍俊不禁,連瞪了茶茶一眼,甕聲甕氣地說:“天亮了,要出發(fā)了,人類的孩子?!本图奔泵γν馀埽馀艿臅r候還差點(diǎn)撞上正要進(jìn)來的斑,斑看著落荒而逃的連,又看看正在偷笑的茶茶,意味深長地笑了。
昨晚他們來到連的大本營,茶茶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大本營,眼皮子就已經(jīng)快睜不開啦。在被斑馱上背部、又被輕輕放在干草堆上、徹底進(jìn)入夢鄉(xiāng)之前,茶茶的意識還努力在大本營逗留——這是一個干燥又溫暖的小山洞,小山洞中間是一堆燒得正旺的火柴,連坐臥在火堆的另一邊,警覺地審視著茶茶。除此之外就別無他物了,說是大本營,其實(shí)也甚是簡陋,咦,等下,壁上好像掛著一個……掛著一個……掛著一個小小的草環(huán)?
還沒來得及細(xì)看,茶茶就被溫柔放到干草堆上,又一波強(qiáng)大的睡意席卷而來,茶茶放棄和睡意的抗?fàn)帲粑_始變得均勻。
“口硬心軟。從前我可不知道你會睡在干草堆上?!卑卟⒉豢催B,自顧自地地坐臥在火堆的一邊,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他又睜開眼睛,看著那團(tuán)正上下跳動著的火焰,問道,“你……招募到同伴了嗎?”
連嘆了一口氣,隨即搖了搖頭,“留在沙漠里的,除了我,就是沙子了。那些禿鷲大哥,根本理都不理我。”
斑又閉上了眼睛,紫緊挨著斑龐大的身軀,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雖然昨天已經(jīng)被荒漠景色深深震撼過,但是當(dāng)茶茶走出小山洞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景色,還是不由得發(fā)出了驚嘆聲——初升的太陽,正綻放著與昨日黃昏時候所見不同的光芒——玫瑰色的光染盡薄云,光于薄云中穿透,然后溫柔包裹住這片荒蕪大地的每一粒沙塵。此時的太陽,正把滿腔的愛意和美麗傾瀉在這片沙子的懷里,像跟情人廝磨著低語:“宇宙和光愛著你?!?p> 連見茶茶半天不挪步,想出聲叫她,但同樣也怕他自己的粗暴會驚擾了這晨光美景,于是便回頭小跑到茶茶身邊,不輕不重推了下茶茶,茶茶回過神,看到連不善的臉色,又看看原來斑和紫已經(jīng)在前方等候多時,便也和連小跑著,去和斑、紫會合。
“她太慢了?!边B不滿地說,“照這個腳程,我們什么能到西邊海洋?”說完瞪了眼茶茶。
茶茶被瞪得縮了縮脖子,她不能否認(rèn)連的這個說法,但她也已經(jīng)以她本身最快的速度趕路了,可是你看,斑邁一步,紫蹦一尺,連跑一米,步伐小的茶茶往往甚至得小跑著,才能跟上同伴們。
斑停下來,對茶茶說:“茶茶,你爬上來,坐在我的背上吧,這樣我們可以跑著過去——紫也一起上來。茶茶你就不用這么累了?!辈璨杪犃耍帜_并用地爬上了斑寬厚的背部。
紫也爬了上來,斑看了眼依然滿臉不屑的連,道:“不然,你也上來?”
連撇了下嘴,如箭出鞘般往前沖了出去。斑高聲說:“坐穩(wěn)啦,我的伙伴們!”接著就在沙漠中奔跑起來。茶茶和紫連忙伏低身子,兩只小手和兩只小爪緊緊抓住斑的身子不松手,唯恐被顛下去。斑奔跑起來的時候,身子就像一個彈簧,一下就能彈出老遠(yuǎn),風(fēng)都追不上,只能甩在茶茶和紫的臉上,弄得他們連眼睛都睜不開啦!
茶茶勉強(qiáng)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斑沒多久就追上了連,然后和連并駕齊驅(qū)。連的身子也像彈簧,灰亮色的皮毛在風(fēng)中隨著他奔跑的步伐有節(jié)奏地律動著,之前臉上那陰郁的神情仿佛被這迎面的風(fēng)吹散,現(xiàn)出了屬于他的本來神情——剛毅,勇敢。
這片沙漠其實(shí)并不大,但要出去實(shí)在是要花點(diǎn)時間,而這里除了稀稀拉拉的幾棵綠植,就是不間斷盤旋在上空的禿鷲。茶茶第一次認(rèn)識禿鷲,是在家里的電視上,她驚訝于禿鷲的翅膀,完全張開竟然有幾張A4紙平鋪起來那么大。但當(dāng)她第一次親眼見到禿鷲,是在斑的背上——此時斑和連都跑累了,開始放慢腳步,邊走邊聊——茶茶于是可以完全躺在斑的背上,正當(dāng)她看著天上那正跟著她一起走的云朵的時候,眼前卻突然一黑,但不一會兒又亮了,反應(yīng)過來才知道,原來是一只大鳥,張開翅膀正在半空滑翔著,翅膀之大竟然可以達(dá)到遮天蔽日的效果!連看著禿鷲往荒漠的另一邊滑翔而去,嘆了口氣:“那邊又有不知道什么動物的尸體了?!?p> 斑馬上捕捉到連話里的重要信息:“又?”
連點(diǎn)點(diǎn)頭,對斑的洞察力習(xí)以為常:“禿鷲以腐肉為食,但他們平時一般不出門,以往他們都是嗅到了空氣中有動物尸體腐爛的氣味,才會出現(xiàn),當(dāng)然是動物自然老死之后的事情。其他時候就在他們自己家附近吃果子或者植物的種子??勺詮耐ǖ来蜷_了,禿鷲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了。而動物的生死有一定的規(guī)律,不可能隔三差五地就有動物老死。如果要說原因的話,”連看了眼茶茶:“就是人類入侵,打破了動物們一貫的生死規(guī)律。原本動物的生老病死,和禿鷲的以腐肉為食現(xiàn)象,是天地間的一個自然輪回規(guī)律,就是你們?nèi)祟悾边B又看了眼茶茶,眼里瞬間凝結(jié)了冷氣,“不僅打破了平衡,還傷害了這個自然規(guī)律。”
茶茶又被連的敵意攻擊了,但是此時的她,心里即使充滿了愧疚,但有一些話,她必須得說。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堅(jiān)定地對連說:“我為我同胞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也要跟所有被傷害的動物說對不起。但是,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從過去到現(xiàn)在,直到未來,我都不會去傷害其他生命體,但我會為同胞的行為負(fù)上責(zé)任。連,請你相信我,等找到大央,知道了關(guān)閉通道的方法,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們。這是我作為人類,給你們的補(bǔ)償?!?p> 連難得的沒有反駁,他靜靜地聽完茶茶的話,把頭偏過去,視線落在遠(yuǎn)方的地平線上。
他當(dāng)然相信茶茶,因?yàn)樗嘈虐撸嘈糯笱?。只是狼的理智暫時占不了上風(fēng),連心想:如果不是發(fā)生了這件事,也許我就能全身心地相信你了,茶茶……
沙漠中,并不總是平整的沙地,過了這片平整的沙地,他們開始去爬那一個連著一個的小沙坡,這些沙坡彼此相連,綿延不絕,仿佛能夠延伸到天邊。
沙坡不比沙地,沙地踩上去還是硬的,松軟的沙坡卻是踩下去容易、抬起來艱難。為了保存體力,他們停止奔跑,開始行走。沙坡不深,但也不淺,斑和連一踩上去,沙子立即嘩啦啦把腳圍住,再抬腳,就帶出了一腳背的沙子。茶茶看到斑的腳印要比連的要深,突然意識到也許是因?yàn)樽约涸诒成?,給斑增加了負(fù)擔(dān),于是堅(jiān)持要下來自己走,斑拗不過,就把她放了下來。紫還留戀著在斑背上馳騁的感覺,一時半會兒還賴在上面。
茶茶邁出第一步時,就有了一種她正在游泳池中走路的錯覺,只不過這水換成了沙,她才知道,原來沙子和水的阻力,是差不多的。
正當(dāng)茶茶不得不低著頭、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左右兩只腳輪流和沙子較勁的這件事情上的時候,一直和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的連突然沉默,他停了下來,全身肌肉繃緊了,兩只耳朵警覺地豎起來。長久以來,他與這里的沙子建立了一種親密的關(guān)系,此時此刻,他察覺到腳下的沙子,正處于一種微妙的躁動狀態(tài)中,這是在提示他,有一個危險(xiǎn),正悄悄地接近他們。
連抬起前爪,示意身后的同伴停止前進(jìn),同伴們讀懂了他的身體語言,也都安靜又緊張地停了下來。
他們恰好在一個小沙坡的底部,在將要往上爬的時候停了下來。周圍一片安靜,但這平靜的表面下藏著多少暗流洶涌,不只是連,敏銳的斑也早察覺了出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連感受到腳下踩著的沙子愈發(fā)躁動,它們似乎在叫著嚷著、碰著撞著。茶茶同樣發(fā)現(xiàn)了異樣,低下頭一看,看到沙子開始流向他們來時的方向,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連,連的神色愈發(fā)嚴(yán)峻,他一動不動盯著前方,卻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兩只耳朵上——他的兩只尖尖的耳朵,此刻正像雷達(dá)一樣,監(jiān)測著周圍的情況。
危險(xiǎn)就在前方!當(dāng)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他們上方,連如離弦的箭、更如破浪的風(fēng),沖了出去。主動出擊,直面危險(xiǎn),這是沙漠孤狼——連的作戰(zhàn)方案!
紫早已經(jīng)從斑的背上下來,在斑跟著連沖出去之前,回頭對他囑咐了一句:“照顧好茶茶?!弊蠎?yīng)聲而立,全身的毛瞬間由潔白的顏色,變成了憤怒的紅色!
在這個時候,從沙坡的另一邊、也就是連和斑沖出去迎戰(zhàn)的地方,傳來了槍聲,然后就是連喉嚨發(fā)出的咕嚕咕嚕聲,以及斑的大吼,接著就是一些粗魯?shù)脑捳Z:“看準(zhǔn)再射!你這個蠢蛋!不要浪費(fèi)子彈!”
茶茶一驚,意識到他們所遇到的危險(xiǎn)是什么了:一群不懷好意的、帶著武器的人類!
她手腳并用地爬上小沙坡,紫急忙想拉住,卻發(fā)現(xiàn)來不及攔住她了,于是跟著茶茶也爬上了小沙坡。他們兩個一爬上去,就看到正有五個穿著黑色夾克、戴著頭盔的男人——這些男人的年紀(jì)大概跟茶茶爸爸的年紀(jì)差不多——他們此時圍成一個圈,其中三人正舉著槍對準(zhǔn)圈的中心,另外兩人手里拿著一個大網(wǎng),而被他們圍在圈里的,是已經(jīng)處于作戰(zhàn)狀態(tài)、呲牙咧嘴正發(fā)出威脅低吼聲的連和斑!連和斑此時站立起來,背對著背,豎起了全身的毛發(fā)!
茶茶看著著急,她經(jīng)常在電視上看到,獵人總是用武器射殺獵物——不管獵物多么兇殘!她不希望斑和連受傷,她必須做點(diǎn)什么!
可對方是五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大男人啊,一個胳膊肘就可以把茶茶給掄飛,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該如何作戰(zhàn)?
拿槍的三人中,有一人悄悄扣動了扳機(jī),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斑——他們認(rèn)為,只有率先射倒體型龐大、極具威脅性的老虎,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收拾那只狼。這次來到靈林之地,雖然前幾日都毫無收獲(他們當(dāng)然不知道,動物們?yōu)榱硕惚芩麄兌疾亓似饋恚裉炷懿东@到一只老虎和一只狼,段園長也不會不給他們工資!
那人暗中扣扳機(jī)的動作,茶茶盡收眼底。情況已經(jīng)危急到來不及做任何思考,千鈞一發(fā)之際,茶茶站起來,揮舞著雙臂大喊著:“叔叔!叔叔!救救我!我迷路了!”邊說著,表情就開始變得委屈,扁著嘴淚眼汪汪的,一邊把嚇得“手舞足蹈”的紫給踢下小沙坡——紅色的兔子太惹眼,被捉到就不好了!
“戰(zhàn)場”上的人和動物都被茶茶這一叫喊嚇了一跳,男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么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大概十歲的小女孩;連和斑更是想不到,在這么一個劍拔弩張的時刻,她竟然跳出來了!
可誰說這不是一個好機(jī)會呢?
趁著男人們一瞬間的分神,斑和連同時撲向拿著槍的那三人——斑用巨大的掌一下拍暈了兩個,再看連,一個干脆利落的飛腳,就把剩下的一人踢暈。三把槍散落一地,另外兩個拿網(wǎng)的男人反應(yīng)過來,彎腰就想撿起槍,斑和連眼疾手快,把槍踢到了他們拿不到的范圍,然后沖著他們齜出了尖牙。
那兩個拿著網(wǎng)的男人,嚇得扔掉手里的網(wǎng),不顧暈倒的同伴們,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