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來接你
看見師傅后,沈歸的心才微微靜了下來,在師傅這兒得知,尹框的確是隨韓藺茹離開了。沈歸有些擔(dān)心尹框,究竟是何事,才讓尹框如此急迫。沈歸還來不及計劃之后,這世界便一瞬間天翻地覆,這風(fēng)從未停過。
魔族和皇族,在同一天宣布了消息。
任念白退位,任白念之子任晏甫在紅楓山莊舉行了盛大的繼位典禮,魔族從此改朝換代,整個魔族皆沸騰了。
與此同時,前周朝太子遺子周衍之以匡護(hù)社稷,除亂撥正為名,以周老將軍擔(dān)保起誓,長顯軍為刃在滄州起勢向周顯宗正式宣戰(zhàn)。
百姓無不拍手叫好,紛紛期盼著這亂世能夠就此終結(jié)。
對于正道來說,原本處于觀望狀態(tài),周顯宗荒淫不堪,原本正道想要扶持的乃是周顯宗長子,而如今突然現(xiàn)世的周衍之,徹底打亂了整個局面。
然而,等不到正道猶豫,緊接著在滄州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周衍之與任晏甫以血為誓,任晏甫將率魔族全眾助周衍之奪回皇位。
凌峭和秦卿站在華山頂邊,只覺時光荏苒,卻世事輪回。當(dāng)年的處境竟在今日重演,而較之當(dāng)年,如今竟更加激烈。當(dāng)年的周太子若非和任白念和魔族的關(guān)系,又如何會有后來的除夕宮變。
當(dāng)年能夠助周顯宗登上帝位,今日,也定不會讓魔族和周衍之成功,此次,定要魔族全覆。思及至此,凌峭眼中閃過殺意。
隨即,正道以華山為首發(fā)布公函,魔族興風(fēng)作浪,且不能得辨周太子遺子真假。正道將會維護(hù)正義,擁護(hù)皇族正統(tǒng),幫助周顯宗除叛,并且擁護(hù)如今正統(tǒng)的顯宗長子登位。留守長白山的秦漢羽也率長白山弟子趕往華山,是以,以華山為首,正式拉開和魔族對峙的序幕。
是以,亂世徹底被撕開了個口子。
沈歸站在桃樹下,不知為何,沈歸心里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覺似乎有什么牽連。沈陌突然襲承的魔尊,還有橫空出世的周衍之,沈歸覺得有什么聯(lián)系在其中,卻如何也想不清楚。突然響斥的戰(zhàn)鼓聲劃破長空,打碎了這一片寧靜。沈歸心下咯噔一響,熟悉的戰(zhàn)鼓聲,桃夭死去那天充斥著的聲音。是魔族,難道是沈陌?沈歸來不及多想,飛身而出。
凌峭看著面前的魔族之人,此番魔族并未如上次那般出動魔族大軍,不過數(shù)百人而已。凌峭瞇了瞇眼,長白山弟子和正道之人已陸續(xù)趕到,魔族這次百余人突然闖我華山,究竟有何目的。突然凌峭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頭,果然看見一舞青衫在風(fēng)中飛揚。
沈歸靜立在人群前方,看著面前的魔族之人,一幅幅陌生的面孔,沒有記憶中的那張臉。
凌峭皺皺眉,握緊了手中的劍。
“魔族妖孽,誰給你們的膽子今日闖我華山?!睖卦坪痰穆曇繇懫穑璩块熾S著溫云禾一同從后方飛出。
戰(zhàn)鼓聲停止,魔族之人主動分成兩道,留出中間一條道。沈歸定定望著那條道,一前一后兩個人影慢慢出現(xiàn)在視野中。二人皆披著黑色斗篷,巨大的帽檐遮住了臉,兩個人都隱藏在黑色中,看不清臉。
“如此遮掩,就那么見不得人嗎?”秦卿輕啐,輕蔑一笑。話音剛落,只見那二人伸出兩側(cè)的手,將頭上戴著的帽搭下。
沈歸看著正前方的男子漸漸顯露的臉,褪去一身天藍(lán)色長衫,臉上不再掛著深不見底的微笑。一身黑杉,眉目間取而替代的是凜冽。他身后是同樣黑杉的季孫胥,沈歸看著季孫胥卻莫名不知為何,微微有些苦澀。那個清冷高俊的男子,永遠(yuǎn)的一襲白衣,在塵世游走卻不沾惹分毫。而如今的相貌雖毫無改變,但是沈歸卻明白,他再也不是那個記憶里的翩翩少年了。
秦卿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年,心下一驚。這二人雖樣貌并無改變,可是所帶給人的感受卻翻天覆地地變了。
“季孫胥,你本乃我正道之后,卻做了魔族走狗。當(dāng)真是云巫山之恥!”正道中有些許的青年認(rèn)出了季孫胥,看著如今的季孫胥不禁破口大罵起來。秦漢羽看著遠(yuǎn)方的那個少年,白衣?lián)Q黑杉,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任晏甫微微抬頭,目光凜冽,頓時手一揮,一股破空的力量便向開口的青年襲去。凌峭飛身一劍揮散了那力量,好渾厚的靈力。凌峭有些震驚,沒料到,年紀(jì)輕輕卻有如此渾厚的靈力,霎那間,空氣凝結(jié)一般,安靜了下來。
“季孫胥乃我魔族長老,屠靈,今后再有人出言不敬,我魔族上下定不會放過他?!比侮谈ξ⑽㈤_口,聲音不大卻深深穿透了在場所有人的耳。
滿堂的寂靜,凌峭正欲開口,卻只聽喚的一聲“晨夕”,心中一緊,猛地回頭。人群中沈歸傲然向外走著,凌峭飛身而出,還未靠近沈歸跟前,一股強(qiáng)大的靈力襲來,他不得不側(cè)身避開。沈歸看著身前緩緩落下的師傅,蓬萊神尼臉上掛著淡淡笑意,慈祥地看著沈歸,沈歸不知為何,竟一時濕了眼眶。
蓬萊神尼伸出手拉住沈歸的手,什么都沒說,搖了搖頭。緊接著,松開沈歸的手,向身側(cè)一讓。
“凌晨夕!”溫云禾的聲音不怒而威,卻提醒著沈歸記住他的身份。
沈歸置若罔聞,提腳,繼續(xù)向前走去。凌峭上前,蓬萊神尼卻出手擋住了他。凌峭一驚,望著蓬萊神尼“道長這是何意?”
“凌掌門又是何意?”
溫云禾飛身上前,落在凌峭身側(cè)“凌晨夕乃我華山長女,作為父母,我們難道沒有干預(yù)自己女兒去向的權(quán)利嗎?”
“貧尼不識什么凌晨夕,只知道沈歸,此乃我入室弟子,他想要去哪兒,愿意做什么,只要無傷天害理作奸犯科,作為師傅,我皆全力支持?!?p> “凌晨夕乃我正道弟子,道長也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p> “我蓬萊仙島不惹塵世,既非正道也非魔族,有何身份?沈歸乃我蓬萊弟子,自有他自己的選擇,正道也好,魔族也罷,皆是她自己的抉擇?!?p> “道長這話的意思可是要與魔族同流合污?”
“我今日所做所說,皆乃我自意,于旁人無關(guān),更與蓬萊沒有任何干系。”沈歸不忍看著師傅看著整個蓬萊仙島因為自己而被牽扯進(jìn)來。千百年來,蓬萊屹立不倒,也得賴于蓬萊不惹塵世不摻凡爭。如今師傅為了自己出島,已是十年一始,四海八荒天地之間,于沈歸而已,真正可算得上一歸屬之地的也許就只剩下那海中的一座孤島罷了。
沈歸朝師傅鞠躬一拜,提腳繼續(xù)向前走去,凌峭心下一沉,還未靠近,溫云禾先一步上前“晨夕”,溫云禾有些搵怒地喚道,繼而上前,壓低聲音向沈歸耳語道“今日正道皆在,不要胡來。”
沈歸看著溫云禾目光流轉(zhuǎn),在凌峭和凌晨闊面色上停留,忽而一笑,凌晨闊卻不知為何,心下抽的一下,微微發(fā)澀。只見沈歸緩緩開口道“我已說過,世間再無凌晨夕。你們生育了我,此命此身受之父母,可是在十年前卻也被你們所放棄。而如今站在此刻的命,是桃夭所給,以命相換。所以,你們所給凌晨夕的,凌晨夕欠你們的,十年前便兩清了,再無相欠。而如今沈歸欠桃夭的,還未曾償還。今后,我是我,與華山再無任何瓜葛。往日種種,譬如朝露,似水無痕,今夕何夕,早已陌路?!?p> “絕無可能,你乃我華山長女,就算離開華山,我也絕不可能放任你墮入魔族?!睖卦坪涛站o雙拳,只覺肺腑有股火燎之勢。
凌晨闊皺著的眉沒能松下,依母親的性子,晨夕今日想要順利走出華山只怕不易,凌晨闊又害怕沈歸受到傷害,卻又盼著能夠攔下沈歸。若是今日沈歸真當(dāng)著正道眾人面前離開,只怕會就此被正道除名,萬劫不復(fù)難在翻身。
沈歸偏偏性子本就有一股桀勁,心中本偏偏有些許悲涼卻在這一瞬被激得有些煩躁“今日,我非得要走,又如何?”
溫云禾握緊拳頭,看著沈歸,沈歸微微皺眉,若是有其他的選擇,她也是斷不想和溫云禾他們動手。
剎那間,溫云禾調(diào)動靈力,揮劍,凌晨闊心下一驚,顧不得所有,飛身向沈歸飛去,還未等到他靠近,蓬萊神尼搶先出手,立在沈歸面前,在他和沈歸周身用靈力筑起光圈,擋住了溫云禾的靈力。
沈歸靜靜立在原地,看著前方的背影,驀地有些濕了眼眶。
蓬萊神尼轉(zhuǎn)身,看著沈歸,面色柔和起來,輕輕開口,話卻落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白瞿阆胱龅氖?,蓬萊永遠(yuǎn)在你身后!”
“師傅?!鄙驓w有些哽咽開口,蓬萊神尼揮揮手,止住了沈歸未說出口的感情,不用說,便懂。
凌晨闊看著身前的兩人,突然有些蒼涼卻又有些釋懷。凌晨夕不再是記憶里那個跟在身后的小女孩了,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選擇,甚至,在很多時候,和爹娘和自己都有許多不同,可是,那又怎樣呢?即使知道今后或許就此陌路,可是對于他而言,凌晨夕依舊是那個自己疼惜的妹妹,若是這便是她的抉擇,那他就助她吧。
溫云禾有些搵怒,剛想開口,凌晨闊轉(zhuǎn)身到溫云禾面前,望著溫云禾。自己的兒子,朝夕相處,溫云禾怎會不知道凌晨闊的意思,連你也要和她一起胡鬧嗎?
任晏甫在對面旁觀著一切,看著那抹青衫,她的抉擇,她的倔犟,她的不羈。還是記憶中的他,可是又有些許的變化。任晏甫微微偏過頭看著身旁的季孫胥,他們又何曾沒有變呢?任晏甫瞇了瞇眼,開口道“今日,我魔族只為接回沈歸。華山自詡正道,卻限制他人自由,獨斷專行,當(dāng)真可笑?!?p> 沈歸看著對面的任晏甫,原本的笑藏不露,到如今的睥睨傲視,卻都不是記憶里那個真摯孩童了。
沈歸吸口氣,調(diào)整氣息,直視前方,未曾回頭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今日,你若是真走出華山,就,從此與我華山恩斷義絕?!绷枨偷穆曇袈晕⒂行╊澏叮瑥?qiáng)裝著的鎮(zhèn)定硬朗。那抹身影,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幼女啊。
沈歸聽及此話,微微有一瞬的停止,繼而,淡淡一笑,抬腳,向前走去。
對面立著任晏甫和季孫胥,沈歸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剛走到一半,任晏甫飛身,凌峭和秦卿防備地提劍,任晏甫卻只緩緩立在沈歸身前,咧開嘴角一笑。
“你這是干嘛?”
“我來接你?!比侮谈粗媲暗呐?,彎了嘴角。
沈歸看著他,一言不發(fā),緩緩片刻開口道“走吧?!?p> 沒有想象中的爭斗,正道有些人開始躁動,忍不下這口氣,“就這么讓他們離開?”————此起彼伏的聲音,越來越大,慢慢變成了聲討,沈歸和任晏甫靜靜慢慢走著,任晏甫看著身邊的沈歸,沉默卻又堅決,萬語千言流言蜚語那又如何,只要身邊是你便好。
凌晨闊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身邊響斥著污言穢語,“夠了!”一聲怒吼,一陣靈力擴(kuò)散,這才安靜下來一片。
魔族來得突然卻也退得迅速,一切似乎恍惚間,沒有殺伐沒有爭斗。唯一帶走的只有那抹青色的身影,世間再無凌晨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