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站在一片高地遠遠觀望廢墟被妖邪攻占,濃黑的魔氣自主裹上它們的軀體,如一團團怒滾的濃煙。無數(shù)畸形怪狀的怪物廝殺在一起,意圖沾多一點魔氣。也有一些根本受不住這純正的魔氣,方才踏入其中,被燒得只剩下一灘黑水焦炭。
坤云面無表情,一直站得離程昭曦遠遠的,十分抗拒對方的接近。
程昭曦無聲嘆氣,在坤云心中似乎已經(jīng)把她劃分成狠毒無心、出爾反爾一類的人,一旦程昭曦想要解釋,坤云便在意識里用她說過的話語反駁她,好笑又心酸。
說不明白便就不說罷,她不可能把坤云留在這里,坤云鈴當初幫她渡過魂飛魄散時期因為污染衍生的第二靈,原本要毀掉,她一時惻隱之心,想著自己的身體反正無法再接收,試著把那快要消散的靈打入她的遺體中,沒想到真的能靠一具壞死的身體培養(yǎng)出坤云這個十分強悍的打手,這種事奇異又怪誕,不知道該說這個是妹妹還是女兒,或者,該說是自己的分身。
坤云不會出聲,只能依靠意識跟她交流,多半時候看起來好像她在自言自語。如今坤云不理會她,也拒絕意識交流,顯得她特別傻,像個跟自己尸體說話的傻子。
白骨一直沉浸在照顧千古凝的扮演中,玩得特別開心,找到新玩具的它連個眼神也沒有給予這邊唱獨角戲的程昭曦。
要讓坤云消氣,大概要好幾天吧。得想想把自己先前說過的話圓一下才行。
強風冷冽,呼嘯,吹得飛沙走石,黑夜詭譎,厲嘯不斷。
下方的戰(zhàn)斗越發(fā)殘酷,程昭曦看得惡心不已,拽著坤云,喊白骨重新背上她那可憐的契主重新出發(fā)。
她偶然抬頭望往黑沉沉的天空,卻發(fā)下天空并非一片死沉,仔細辨認,還能看出流云移動,微光穿透。
只是光太弱,沒有一絲一毫能達到這煉獄禁區(qū)。
那道裂口是什么,看起來很危險。
程昭曦觀察天空半晌,才發(fā)現(xiàn)那微光是從一道形如裂口的夜空中透下來的,再仔細一看,也不對,光不是投下來,而是被那道巨大猙獰的豁口吞噬,人眼看到是光留下的最后之影。
吞光噬影嗎?
這豁口橫亙整片天空,是因為光都被其吞噬了,所以整個云中界才這樣化作一片暗域嗎?
無解,沒有誰能告訴她,這個世界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視線落在趴在白骨背上睡得人事不省的千古凝,想起從她口中聽到的碎片,這個世界陌生奇怪,不再是她熟悉的靈修法界。
“咔咔咔咔咔?”白骨貼心地幫千古凝撐好傘,詢問該往何處走?
該往何處走?她也一片茫然無措。
“往南吧?!逼踔鲝哪隙鴣?,那邊肯定有大量的人族地界。
“咔咔咔?”白骨轉(zhuǎn)動身子,找不準方向。
程昭曦搖搖頭,用有些透明的手指指了南邊。
她在漫長的時光中,早就凝煉出實體,不過靈體凝煉出來的身體始終不如天生的骨肉之軀,如果按照靈體的修為,她現(xiàn)在起碼有了大乘的修為,但不知道為何,特別是掙脫大陣后,原本已經(jīng)實質(zhì)化的軀體倒是變得有點透明起來,力量似乎自我封印,能用的筑基修為,而且因為大地靈壓和規(guī)則的限制,原本高挑威嚴的法身似乎比在困在陣中矮了幾分,顯得沒有那么威勢逼人。
白骨得了方向,率先歡快地背著千古凝沖下高地,白骨之名在附近稍有威勢,沿途的魔尸見到它像個瘋子一樣背著一個活物跳躥,眼冒兇光,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搶奪。何況它后面還跟著木訥的兇物坤云,還有一個看起來干凈得不像這片窮兇極惡之地誕生的靈。
力量微薄之物不敢惹這三兇。
“真是難以想象,昔日聞名昆侖界的云中海名境居然變成兇煞邪祟聚集之地,被人族劃分成禁區(qū)?!?p> 云中海古戰(zhàn)場……沒有千古凝口中“十步一堆尸”那么夸張,雖然他們所過確實到處散布著許多年代久遠的尸體,有些出現(xiàn)了變異兇邪的跡象,有些還在醞釀,似乎有僵尸靈化的氣運。
此外也胡亂橫亙著許多殘缺的尸首,痕跡很新,死去的年代不一,尸堆上面漂浮著一些毫無智慧的低階兇煞,見到能動的東西便兇狠沖撞過來,被坤云一網(wǎng)打盡,成了口糧。
程昭曦試著運靈,雖然修為自我封印,而且她已經(jīng)很久沒正經(jīng)修煉,那些參雜在黑霧中靈氣依舊被她順利地抽絲剝繭,毫無阻滯地抽取出來,化作一絲絲藍色的靈光沒入這具靈化身軀中。
這感覺真是美妙,起碼千年時光的去蕪存菁,靈法之軀純凈無垢,不過少了天生骨肉的支撐,需要力量的戰(zhàn)技、劍法之類的近身法術(shù),她是使不出來的了,只能當個遠程走位的靈法修士。
其實有些遺憾,她更喜歡那種近身拼力量的戰(zhàn)法,覺得他們打斗起來特別有魅力,干凈利落,十分爽快。
不禁記起當年觀看項琮斗法的近身劍術(shù),幾乎是壓著對方一頓揍,力量的暴擊極具視覺沖撞感,看起來技術(shù)就很過硬。
她生前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倒是跟軒轅氏的修士斗過,不過對方力量壓制太多,她幾乎一路逃竄藏匿,才留得性命在,使用的全是遠程的符術(shù),拖跟阻用起來很是嫻熟。
申屠大圣當年說她肉身的爆發(fā)力十分了得,最適合的其實是近身爆發(fā)類的法術(shù),如果純修法,成長起來只怕能當上最強的圣道子,就是閱歷太淺,戰(zhàn)斗不得要法……見識到坤云操縱她的身體戰(zhàn)斗之后,她才理解蘊藏在她曾經(jīng)身體的爆發(fā)力確實十分了得,坤云只有金丹修為,幾乎沒用武器便能硬憑肉身把一具六階的兇尸隨手捏爆。
可惜了,她被完全剝離原來的身體,靈體實體化,沒有硬塞回去的可能,可以說是另一個人;而原來身體已經(jīng)被坤云同化,更是跟她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
她近戰(zhàn)的夢想,只剩下觀望自己的遺體在其他靈魂的操縱下爆發(fā)光彩。
真是不甘。程昭曦不由遺憾。
眾人一路穿過那長長的風暴防線,千古凝才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眼前的景象嚇得她險些從白骨背上掉落。
她轉(zhuǎn)頭望向身后信步閑庭行走的程昭曦,看一眼穿著破爛的坤云,又望著一副斯文模樣一手撐傘,一手托穩(wěn)她的白骨骷髏,有股身在夢中的虛幻感。誰能想到,她只是做做白日夢,妄圖契約一只神靈之魂,沒想到真的實現(xiàn)了。
其實,她還在云海營城的廣場上做夢未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