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讓她知道世上真有神仙?
如果不知道,她就會像尋常女子一樣,循規(guī)蹈矩地長大,到了年紀(jì)就嫁給家世相當(dāng)?shù)哪凶樱喾蚪套拥囟冗^一生。
如果不知道,她每日的煩惱也不過是衣裳夠不夠華麗,首飾夠不夠精致,丈夫夠不夠上進(jìn),子女夠不夠懂事。
但六歲的那場相遇,讓她永遠(yuǎn)不可能像個尋常女子一樣生活,讓她永遠(yuǎn)不可能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中。
她忘不了天和真人踏劍凌空,猶如神降一般的身影。
原來凡人成仙并非虛妄,這世間當(dāng)真有神仙!
她見過了,她知道了。
這樣一個嶄新又陌生的世界,明明就在她的面前仿佛觸手可及,卻狠狠將她拒之門外。
她掙扎過,但結(jié)果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絕望。
火盆里的火焰跳動不停,暖黃色的火光刺得俞愔眼睛生疼,她只覺得那疼痛在不斷提醒她,她不甘、更不愿這輩子就這樣遵循軌道。
這火燒盡了書,卻燒不盡她的執(zhí)念。
靈根乃天生,而修仙卻是逆天而行,既是逆天,那又要什么靈根?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她為何不能爭那一線變數(shù)!
俞愔只覺得靈臺驟然清明,燃燒的火焰和飄蕩的灰燼都從眼前慢慢褪去,靈氣爭先恐后地涌入經(jīng)脈之中,但途經(jīng)丹田又消散開去。
丹田破碎又如何,就算是靈根全無她也不會放棄,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既為逆行又怎會一帆風(fēng)順?
這一刻她的心境通明,對未來的路堅定無比。
回過神來,金友財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見她眼神逐漸清明便道:“俞師妹真是天縱之資,不過一杯普通靈茶竟然都能頓悟?!?p> 俞愔苦笑道:“這頓悟到我身上也是惘然?!?p> 頓悟——明心見性也,其中玄妙,常人難以想象,大部分修士終其一生都沒有頓悟過。
而頓悟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能讓人心境通明,輕松晉階,并且許多事實都證明,頓悟過的修士往往能在道途上走的更遠(yuǎn)。
一場頓悟,誰能不羨慕呢?
只是俞愔就比較尷尬了,她丹田破碎無法聚集靈氣,一朝頓悟也不過是心境更加通明罷了,既不能修復(fù)丹田,也無法提升她的修為。
不過這讓俞愔堅定了道心也算意外收獲了。
她感激道:“倒要好好謝謝金師兄這杯靈茶了,我這有一壇靈酒就當(dāng)作謝禮,還望師兄不要嫌棄?!?p> 說著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壇靈酒放至桌上。
這金友財是個好酒之人,就大大方方地笑納了。
西臺的天氣最是陰晴不定,前一刻可能還是晴空萬里,后一刻可能就是瓢潑大雨,俞愔前腳剛離開東來當(dāng)鋪,還沒走一半路,這天公就不作美下起了雨。
俞愔就這樣淋著雨一路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卻不想在院子里見到了來找她的俞夫人。
沒有了靈力就是不方便,她現(xiàn)在連烘干衣服都不行,只能先回房里把淋濕的衣服換下來,一出來便見著俞夫人端坐在茶桌旁,桌上是侍女剛準(zhǔn)備好的茶水和茶點(diǎn)。
“娘。”俞愔開口喚道。
俞夫人臉色稍緩:“愔兒坐下,娘與你說說話。”
俞愔識趣地坐到了俞夫人身側(cè)。
“你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這樣淋雨要是染了風(fēng)寒該如何是好。”俞夫人責(zé)怪道。
俞愔心下微暖:“下次不會了?!?p> 見她乖順俞夫人也不愿多加責(zé)怪,十一年空白,她面對女兒有千言萬語,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躊躇了一會道:“這十一年你過的好嗎?”
“尚可。”或是覺得太過敷衍,俞愔又說道:“師父對我悉心教導(dǎo),師兄弟們也十分和睦友愛?!?p> 見她神色自然,不似作假,俞夫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來這么多年她過得還算順意。
“這次回來還走嗎?”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俞愔不愿欺瞞自己娘親,如實說道:“只是暫歸,至多數(shù)年我就會離開?!?p> 她并不準(zhǔn)備一直留在西臺,她要尋的丹田修復(fù)之法不會自己找上門來,她必須要自己去尋。
且留給她的時間是有限的,顏澤寧在風(fēng)神崖的緊閉只有十五年,這十五年是她修復(fù)丹田和成長最好的時機(jī),待他出來,焉知不會再次尋上她?
這十五年她若是無法尋到修復(fù)之法,那便要考慮躲到何處了。
她很清楚,俞家是待不久的......
俞夫人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女兒只是暫時歸家,到時候還要去做那勞什子道姑。
她有些氣憤地說道:“當(dāng)初就不該讓你跟著那道士走,你竟是想當(dāng)一輩子道姑!”
俞夫人想到天和真人帶走俞愔時的樣子,她小小的的身軀躲在他的身后,小手緊緊拽著他的道袍,說什么也不肯撒手,就是要隨著那道士走。
想起來心里就來氣。
“娘。”俞愔有些不知所措。
當(dāng)初天和真人救了迷路在山林中的她,問她要不要隨他修仙,年幼的她雖不知什么是修仙,但知道,跟著天和真人走她的人生會完全不同。
她堅定地選擇了那條路,不顧父母家人反對,一意孤行,她從不后悔。
“我一心向道,常人的生活已經(jīng)不適合我了?!?p> “山間苦修有什么好的,回來當(dāng)個嬌小姐,我和你父親為你尋門好親事,就留在西臺不好嗎?”俞夫人不明白修道是什么,她只覺得女兒當(dāng)了十一年的道姑就是在受苦受難。
只是天和真人當(dāng)年帶走她時并未與俞家人言明是去修仙,現(xiàn)在俞愔修為全無,同俞夫人解釋起來也頗為困難,索性就默認(rèn)了自己是出家修行。
“娘。”俞愔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這是我選的道路。”
這是我選的道路,所以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見她態(tài)度堅決,剛相認(rèn)不久,俞夫人也不愿因這些事爭吵不休,緩和道:“那就多留一段時間,在家里陪陪我們?!?p> “好?!?p> 俞夫人的突然緩和,讓俞愔有些莫明,她以為會有一場爭論的,沒想到卻如此輕描淡寫的略過了。
殊不知一旁的俞夫人卻有著自己的打算,反正女兒要在家中待上一段日子,自己多帶著她看看西臺的繁華,她就會清楚當(dāng)?shù)拦糜惺裁春?,到底是不如回家的?p> 況且西臺青年才俊云集,她不信他們一個都入不了俞愔的眼,只要將她穩(wěn)住,循循誘之,她不信留不下俞愔來!
俞夫人看著俞愔,愈發(fā)溫柔道:“那明日陪我參加延昌公主的花宴可好?”
看著母親期盼的眼神,俞愔不忍拒絕,只好答應(yīng)下來:“好?!?p> 俞愔隱隱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對。
俞夫人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來勢在必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