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了。
有的人急匆匆奔赴自己的方向，有的人徘徊不前叫叫嚷嚷。
瘦皮猴臉都白了，身子抖得像篩子。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個少年突然沖出來，把渾身帶血的溫明摟到懷里，掏出手機撥打120，指尖發(fā)抖。
五九面色凝重，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感到詫異，“封子？”
“時鐘廣場，紅綠燈，有人被撞了，快來！”
封凌蹣迅速打完電話，抬頭道，“我送她去醫(yī)院，你們……”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如果沒有猜錯，兇手就是他們。
背后有寒意，五九若有所覺，轉(zhuǎn)頭，渾身一震。
——只見，艾希希站在不遠處，眸中劃過難以置信、傷心、失望直至恨意。
洶涌澎湃的恨意。
不！
五九心都要碎了，他顫抖著想要過去解釋，“希希，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要傷害他……”
浩子急忙拉住他和已經(jīng)傻掉的瘦皮猴。
“五哥，快走??！警察會來的！”
五九甩開他的手。
“放開，我要解釋！”
浩子急了，大吼。
“她不會相信的！”
五九瞬間愣住，在希希的眼中，他看不到一絲絲對自己的光。
趁這個時機，浩子趕緊帶人離開。
艾希希收回視線，看著血泊中無比安詳?shù)臏孛?，一步一步，走得無比艱難，淚淌了一臉。
“小溫爺……”
*
一陣兵荒馬亂。
看著醫(yī)生護士把溫明推進急診室，緩緩關(guān)上門，像隔開兩個世界，艾希希撲通坐在地上，捂著眼睛，放聲大哭起來，淚水混合著雙手的血污，從指縫滲出，像流出了血淚。
封凌蹣沒有立馬離開，他倚著墻壁，耳邊聽著艾希希的哭聲，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緊閉的急診室大門，靜默不語。
*
疼，好疼。
溫明倒吸一口氣，痛吟出聲。
“咝！”
床邊立即撲來一個身影。
艾希希眼睛紅腫，緊張兮兮地問，“小溫爺，你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醫(yī)生？”
溫明閉了閉眼睛，記憶瞬間回籠——她被車撞了。
縱使說句話都疼，她還是艱難扯出一個微笑，用沒有繃帶固定的左手艱難摸摸哭成兔子眼的艾希希，道，“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要發(fā)跡了?！?p> 艾希希一時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小溫爺，醫(yī)生說你搶救及時，沒有性命危險，只是……”
她欲言又止。
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溫明盡量鎮(zhèn)定的問，“只是什么？”
艾希希笑了笑，俏皮可愛，“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養(yǎng)，所以，可能趕不上期末考啦。”
一塊大石頭頓時落地，溫明暗吁一口氣。
“這不是什么大事，考試只是一種小測試，考不考無所謂?！?p>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門房外，一個年輕人緩步離開。
艾希希擦掉眼角的淚，忽然輕輕握起溫明的手，貼著臉頰，溫柔繾綣，輕輕的說。
“小溫爺，謝謝你，謝謝?！?p> 溫明不明所以，笑問，“突然間的，謝什么？”
“什么都謝?！?p> 她的眼神飽含溫明看不懂道不明的深意，像決絕，又像塵埃落定。
“希希，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感慨，能認識小溫爺真好?！卑ＯＵ酒饋?，“小溫爺，你先休息，我去處理一下車禍后續(xù)，你的舍友魏本卿會來照顧你，不用擔心?！?p> “辛苦了希希?！?p> 艾希希背對著床鋪，說道，“不辛苦，應該的?！?p> *
魏本卿拎著裝了清粥的保溫杯，看著長長昏暗的樓道處，緩緩走過來一個人，一步一步，隱忍而堅定，陌生而熟悉。
擦肩而過的剎那，那人停下來，面無表情囑托道，“小溫爺，拜托你照顧了?！?p> 精致可愛的面容，此刻竟裹上了冰雪的冷硬。
這是，艾希希？
單純可愛的艾希希？
魏本卿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完，艾希希徑直離去。
雪白的背影融入暮色的黑暗里，一步步被吞噬。
*
溫明的車禍像一把帶血的刀，把艾希希體里嗜血的野獸徹底釋放出來。
好的壞的，死的活的，壓抑的爆發(fā)的，皆是未知。
……
晦暗不明的夜巷，藏匿罪惡和骯臟。
雪白色隱匿其中，純粹耀眼，如無辜的天使，吸引想要折辱的骯臟欲望。
“呀！那好像有個漂亮小妞！”醉醺醺令人作嘔的聲音。
雪白抬起頭來，眼神瘋狂而扭曲，叫人生寒，像是真正的惡魔。
“鬼，鬼呀！”
男人心底發(fā)毛，面露恐懼，踉蹌而去。
*
世上本就沒有什么涇渭分明，白與黑，復雜與簡單，善良與邪惡，天使與惡魔，俱為一家。
可，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五九不能。
他站在那，被冰冷的視線刺骨，來自熟悉的人，守護的人，愛的人。
感到危險，又感到異常痛心。
他猛然搖頭。
不，這不是我的希希，我的希希不是這樣的！我的希希是人間天使，不是暗夜惡魔！
一眾小弟看到老大的失常，再看坐在陰暗角落里，雜糅兩種截然不同氣息的少女，雞皮疙瘩驟起，硬著頭皮虛張聲勢道。
“你誰呀？大晚上不睡覺，裝什么鬼！”
艾希希對于五九的特殊存在，大部分小弟都不知道。
話音剛落，一只手突抓住他的手腕，嚇得小弟差點尿失禁。
五九抓著小弟的手，失魂落魄，喃喃道，“不是，她不是……我們，我們走！”
話落的下一刻，他便看到少女裹挾一身陰狠氣息，面部猙獰而瘋狂，疾步而來。
“五九！”
酒瓶迎頭拍上來，五九下意識用手去擋。
“砰！”
玻璃渣碎落一地，臉上溫溫涼涼的，一抹，糊了一手血。
“五哥！”眾人驚呼。
不可置信，不敢置信。
五九任血涌流，怔怔的看著面前眼睛猩紅的女孩。
艾希希被血刺激到了大腦，刻意遺忘的記憶像潮水把她掩埋……
……她曾經(jīng)，也讓自己流了好多血……
“你為什么要出現(xiàn)，我們都分手了，我都搬家了，你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還變成了黑社會，你答應過我什么，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你個騙子，你個混蛋，以前害了我，現(xiàn)在害小溫爺，你個魔鬼！”
“分手我不認，你都沒有給我一個理由！黑社會，我不加入黑社會怎么找到你！希希，我只有你，你為什么要離開我？”
五九也激動咆哮，血液滑過一臉的哀傷與脆弱。
“為什么，你要拋棄我，希希？”
“五哥！”浩子脫下外套，要給他止血，被一手推開。
五九用手壓著傷口，執(zhí)拗看著艾希希，要一個答案。
艾希希丟掉破碎的瓶口，捂著腦袋，痛苦不堪。
回憶，淚水，恐懼，死亡，埋葬。
“如果……如果不是你！”她急促喘氣，“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有了孩子！”
“轟！”驚天霹靂，五九臉色慘白，映得一張鮮血直流的臉更加可怖。
“你你說什么？！”
“你說不會懷孕，可我懷孕了，三個月，找你找不到，肚子冒尖，我怕極了，我我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就我一個人，不敢告訴爸媽，血，好多血，我，我把他……害了……”
人人都說，艾家的女兒善良可愛，見到流浪的小貓，會給它喂飯，看到有孩子挨打，也會跟著哭，就算生煮個螃蟹，都不能給她瞧見，否則必哭。
就是小活菩薩的心腸。
直到，她因恐懼害了自己的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白蓮，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