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著貨擔(dān)背插鈍刀的貨郎,和一個容顏絕色、氣質(zhì)冷艷的白衣姑娘走到了縣城五里外的涼亭。
“小夜姑娘,我們就此別過吧。”李石頭放下貨擔(dān),對小夜姑娘說。
從紅袖招一路走來,小夜一直冷冷的不說話,卻也沒說要離開李石頭自己走。這時聽了李石頭的話,小夜仍神情冷冷的說道:“我往哪里去?”
李石頭說道:“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那唐三爺認(rèn)下了我這個朋友,我也覺得他人不壞,應(yīng)該不會再為難你了?!?p> 小夜冷哼一聲:“你以為這就沒事了?你知道'故紙堆'的三殺令嗎?”
何不歸對李石頭提到過“故紙堆”這個殺手組織,說這“故紙堆”是武林中一個極其神秘的殺手組織,很少出手,也極少失手,每次“故紙堆”出手殺的人大都是能夠影響天下大勢的重臣顯貴,卻沒提到過“三殺令”,因此李石頭搖了搖頭。
“'故紙堆'的殺手是不允許失敗的,失敗的殺手會接到三殺令,組織會派另外三個殺手分三次來殺掉這個失敗的殺手,如果這失敗的殺手能在三次追殺中活下來,那他就能選擇重新加入組織,或者徹底脫離組織?!毙∫挂琅f冷冰冰的看著李石頭,“迄今為止,接到三殺令后活下來的殺手,只有一個,就是現(xiàn)在'故紙堆'的大掌柜,他逃出了三次追殺,選擇回到組織,現(xiàn)在成了天下最強殺手。”小夜停了停,補充道:“他那次失敗的任務(wù),是刺殺當(dāng)時的魔教教主鳳九翼。那一戰(zhàn)之后,鳳九翼也閉關(guān)去了。”
“執(zhí)行'三殺令'的殺手,失敗了不必計入任務(wù)失敗的行列,但完成了追殺任務(wù)的,在組織中的權(quán)限可以提高一個級別,那意味著,'故紙堆'浩如煙海的武林資料庫,你可以看到更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對于刺殺任務(wù)來說,掌握更多的信息才是決定成功失敗的關(guān)鍵。而且在那樣你死我活的追殺中,失敗了就意味著死,所以沒人敢不全力以赴?!?p> 李石頭呆呆的聽著,見小夜停了下來,李石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原來你也這么能說話?!?p> 小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就是說,你搭上性命把我?guī)ё?,然后讓我獨自離開,死于三殺令?!?p> 李石頭道:“那你能不能找個地方隱姓埋名躲起來,讓'故紙堆'的人找不到你?”
小夜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以為'故紙堆'的名聲真是紙堆出來的嗎?你以為我剛才就一定殺不了那個胖子嗎?讓對方輕敵是一個殺手的基本功。找到要殺的人,更是基本的基本功?!?p> 李石頭點頭道:“聽起來,還是你跟我在一起好些。我們不躲,等著他們殺過來,把他們打跑,打跑三次,你就可以成為自由身了,到時再走不遲?!?p> 小夜面帶寒氣:“你來給我寫一幅字,然后拼了命帶我出來,言下必說'我們',卻又總想分道揚鑣,莫非你真是個癡兒不成?”
李石頭無奈道:“我一見姑娘,就驚為天人,茶飯不思,只想再見姑娘一面,我拿的出手的就是寫幾個字,因此只想著送姑娘一幅字留個念想,然后各走各路,遇到唐三爺這事算是意外,伸伸手的事,你也不必介懷,其它非分之想我是不敢有的。我一個貨郎,風(fēng)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你一個天上般的人物,跟我同路,恐怕辛苦難熬?!?p> 小夜聽了后仔細(xì)看了李石頭一會,竟分辨不出他這段話是油嘴滑舌,還是真心誠意,只覺心里甜甜的,不禁摸了摸懷里那幅字,想著到了下一個縣城去裱成卷軸,嘴上卻依舊語氣冰冷:“辛苦?你知道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要吃多少辛苦嗎?有我在保你每日能住上正經(jīng)的客棧。挑起擔(dān)子走罷?!闭f罷白衣飄飄當(dāng)先前行,李石頭只得挑起貨擔(dān)跟上。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李石頭,已十六了?!?p> “我十七,大你一歲,以后你要聽我的命令。你上的這些貨不行,以后這事我來做主?!?p> “哦,好的。小時候我村里的女公子也是這樣跟我說的,什么事總要聽她命令。”
“哦,原來你從小便是癡兒。我們往哪里去?”
“我要去拿蚩尤戟?!?p> “......原來還是個瘋子?!?p> 李石頭挑著擔(dān)子,呵呵傻笑著,如同行在云端里,身體輕飄飄不知今夕何夕,只覺能與身邊人同行,就算一座山自己也能擔(dān)下了。兩個人的江湖,總比一個人暖些。
不久之后,一只信鴿飛到一個大城鬧市區(qū)一個不起眼的書鋪后院里,一雙白皙穩(wěn)定的手從信鴿腿上解下了一個小竹筒,從小竹筒里拿出了一個小紙卷,打開仔細(xì)看了,手的主人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抬頭遙望向某處的天空,喃喃自語道:“噬神之體,刀吐紅芒,哈哈,紅塵笑,此番連你也沒有料到罷?!陛p輕張開手,紙卷已成齏粉,微風(fēng)一吹,就消散了。
豐縣縣城內(nèi)的游龍幫總壇,后書房傳出一陣陣咳嗽聲。胖子唐三爺閉著眼靠在一張椅子里,一副憊懶樣子,剛剛被李石頭打了個全軍覆沒,卻沒看出他有何頹喪之意。只是聽到馮公咳嗽,才睜開眼溫言道:“馮公,可還要緊?”
馮公擺了擺手:“老毛病,只是許久沒有和這個層次的高手動手,一時勾了起來。那后生未盡全力,否則兩敗俱傷?!?p> 唐三爺也沒問為何李石頭未盡全力贏了,盡全力卻會兩敗俱傷,瞇著眼笑道:“那小子有點意思,為了泡妞性命都不顧了,這個朋友交得?!?p> 馮公喘了口氣道:“他體內(nèi)似是千秋劍意,不知與那李千秋有何淵源,這橫空出世的小子,以后會是武林的一個變數(shù)。東家與他結(jié)下些香火情是好事?!?p> 唐三爺?shù)?“這武林新一代,頗為熱鬧啊,很是有幾個入眼的人物。咱們那事接著做,等老齊在這里再穩(wěn)一穩(wěn),就把那事推起來?!闭f到這里,唐三爺小眼放出精光,“只是到時我那位兄長別再搗亂就好?!?p> 說完一拍椅子扶手:“帶出來十幾個人,讓人家一個人挑了,這去小西天和元真教的事就要耽誤幾天了,哇呀呀,真叫俺著惱哇呀!”最后這句卻又是戲文的唱腔。
李石頭唐三爺這邊暫且不表,話說從冀州往西,就是樊州,樊州境內(nèi)有一座臥虎山,形似臥虎,險峻異常。山間有一條蜿蜒小路,卻是一條過山的近路,走這小路就不必繞山而過,能省下一天的時間,以前人來人往甚是熱鬧,但一年前這臥虎山中聚嘯了一伙山賊,極其兇殘,凡是經(jīng)過此地的行商,人貨不留,而且據(jù)山里的獵戶說,他在臥虎山中陽光照不到的山坳處,發(fā)現(xiàn)過一個白骨坑,坑中白骨堆積,竟似都是人骨。那獵戶多年打獵,不至分辨不出獸骨人骨,一時間山中賊人吃人的消息不脛而走,往來的行商過客再不敢走這山中近路了。
這一日,臥虎山中這條小路的入口處來了一彪人馬,其中二十多人是官府捕快打扮,另有十幾人打扮各異,身上多負(fù)有兵刃,是武林中人。還有五十人是樊州駐軍,由一個軍中指使帶隊。
那捕快中領(lǐng)頭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也作捕快打扮,但表情剽悍,雙目炯炯有神,似是個厲害人物。只見此人一抱拳,向身后眾人道:“眾位朋友仗義援手,劉某感激不盡,從此處開始就是臥虎山中捷徑,那一伙吃人強人的老巢就在這山中深處,各位要小心了?!?p> 那一眾武林中人中的一個背負(fù)長刀的漢子拱手道:“劉捕頭不必多禮,這伙山中強人喪盡天良,殺人越貨,以人為食,罪不可恕,今日大伙合力,滅了這伙山賊,還來往客商平安。”
劉捕頭道了聲好,當(dāng)先放馬進(jìn)了山中。這劉捕頭是臥虎山腳下臥虎縣的捕頭,早先也是個武林中人,好勇斗狠,脾氣火爆,但頗有正義感,當(dāng)了捕快后,由于他武藝高強,敢于任事,很快升了捕頭,但他的火爆脾氣還在,經(jīng)常頂撞上司,因此在小縣城當(dāng)了捕頭十來年,再也沒有升遷一步。
這臥虎縣本來偏僻,但守在山中捷徑入口,來往客商走動頻繁,縣中經(jīng)濟(jì)倒也繁榮。自一年前山中眾賊聚嘯以來,眼看著敢走這捷徑的行商越來越少,到后來縣中甚至不得已需要阻攔打算行險走捷徑過山的行商??h中經(jīng)濟(jì)一年來一落千丈,劉捕頭帶著一眾縣中衙役進(jìn)山繳過一回匪,但那山賊五十來人,都是敢吃人的狠角色,對官府衙役根本毫無畏懼,劉捕頭手下都是普通衙役,對付市井中的潑皮無賴還有幾分本事,對上這真正的亡命徒,甫一接招就大敗虧輸,作鳥獸散。劉捕頭孤掌難鳴,只得一起跑了。
這次劉捕頭準(zhǔn)備充分,提前聯(lián)系了十幾位以前結(jié)識的武林中人,還讓縣令行文給樊州知州,調(diào)了五十人的駐軍過來配合剿匪,還從臨近府縣借調(diào)了一批精干的捕快,組成了現(xiàn)在的剿匪隊伍。
經(jīng)過這一番運作,劉捕頭對這次剿滅這伙山匪信心十足,當(dāng)先一路往臥虎山深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