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林中寂靜,如不是剛才犬鬼與獨孤狂海的激斗留下一地的殘枝落葉,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獨孤狂海聳聳肩:“比我想的簡單,我原以為真的需要把他殺了,他殺孽太重,如果不能醒過來,真的留他不得?!?p> 釋小悲說道:“你就知道殺,取他一條性命容易,讓他醒過來才難。只能寄希望于他心里還有向善的種子。咱們要做的,就是催生這粒種子發(fā)芽開花,如若不然,我只好將他擒了帶回小西天去處置?,F(xiàn)在這情況是最好的結(jié)果,留他性命讓他贖罪,比殺了他好得多。否則被他殺的人不是白死了,不過是多死一條性命?!?p> 獨孤狂海又開始神經(jīng)質(zhì)的搓動手指頭,皺眉道:“咱也走罷,這些人留下的味道實在難聞。”
釋小悲道:“下一步你往哪里去?”
獨孤狂海說道:“師門傳書,三月后在慶冀二州交界處的豐縣,會有一場武林大會,是由朝廷在背后推動的。北燕邊境那邊又有所動作,如果還像十年前一樣北燕刀皇帶著座下高手來打前陣,那么有必要統(tǒng)合一下我南楚的武林,以便共同御敵。這武林大會就是為此事而召開。前陣子皇子三殿下去了我元真教,當(dāng)面跟我?guī)煾刚劻诉@事,我?guī)煾缸屛胰ヒ惶耍F(xiàn)在時日尚早,倒也無甚去處?!?p> 釋小悲道:“那胖子三殿下也去了我小西天,我?guī)煾竻s是打算讓我一位師叔過去應(yīng)付場面,告訴我愿意去就去看看,不愿意去就算。左右無事,咱倆一路走幾天,看看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p> 獨孤狂海神情又現(xiàn)出嫌惡的神情:“你自己化緣去,別跟我一起吃飯,我吃的素凈,你吃的太麻煩?!?p> 釋小悲嘆息一聲:“你獨孤世家家大業(yè)大,還在乎請我這發(fā)小吃幾頓飯么?想當(dāng)年你和你師父...”
獨孤狂海忽的一閃,失去了蹤影。釋小悲見了只得住口,往犬鬼離開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身影一晃也消失了。
從慶州州城臨慶府往西八百里,便是南楚王朝最西邊的一個州泰州境內(nèi)了。這泰州之西,就是南楚王朝轄境之外的西域各小國,這些西域小國和部落一向依存于南楚國生存,與南楚的貿(mào)易往來頻繁。據(jù)說這些西域小國更西的地方,還有一些可以與南楚相媲美的大國,風(fēng)俗文化與中原大相徑庭,這些極西之地的特產(chǎn),比如琉璃工藝品,造型獨特的珠寶首飾或其它一些手工藝品偶爾會通過西域諸國諸部落流進(jìn)南楚,由于其稀有而成為南楚權(quán)貴的收藏。偶爾也會有來自極西之地的人,為了各種原因穿過西域各國踏足南楚,來到這對于他們來說的極東之地。當(dāng)年魔教所信奉的神羅教就是一位來自極西之地的僧侶來到泰州之后傳播的。
在泰州境內(nèi)有一座小城叫做嵐縣,離泰、冀、慶三州交界之地不遠(yuǎn),如此地利自然商貿(mào)繁榮,是東西往來客商重要的落腳點。與其它繁華商邑比較起來,嵐縣有一點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街頭時不時能看到一些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來南楚做生意的西域商人從泰州進(jìn)入南楚,通常在嵐縣中轉(zhuǎn),再去向慶冀二州。
這一日午后,嵐縣城外的一片小樹林里,兩撥人馬正在對峙。雙方俱是二十來人,多是膀大腰圓的壯漢,短衣襟小打扮,腰間鼓鼓的似是帶著家伙,虎視眈眈互相望著對方。雙方人馬之間的空地上站著兩個漢子,一個穿一件水綠色袍子,另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短打衣衫,衣衫對襟敞開著,露出胸口一片黑毛。兩人像是雙方人馬的頭目,此時正在談判。
“王老四,這次是你踩過線了,西域胡商在嵐縣的銷貨和運輸,向來是我駝幫的生意,與你四分堂毫無干系。昨日那胡商商隊,你卻為何接走?”那黑衣漢子氣勢洶洶質(zhì)問對面那綠袍漢子。
“趙老二,你憑什么說就是你的生意?可有官府公文?還是有何憑證?江湖中混飯吃,靠的就是本事,有本事就能吃肉,沒本事只能喝湯,不服你就憑本事來搶,搶不過你就趁早從嵐縣滾蛋!”對面那綠袍人王老四毫不含糊的回應(yīng)。
黑衣漢子趙老二惡狠狠說道:“既如此說,那你是不顧江湖道義了,能憑本事?lián)尩脑?,你四分堂在嵐縣的賭場妓館,以后也是我駝幫的了!”
王老四哈哈大笑:“不瞞你說,此次我四分堂找你駝幫下手,已有了萬全的準(zhǔn)備。我堂里請到一位護(hù)法,乃是清風(fēng)山的高手,以后你駝幫可以在嵐縣除名了!”說罷讓出身后一人,這人背插長劍,身著棉布道袍,頭上帶個道冠,打扮倒是普通,可神情卻冷傲非常,仰首看著天空,也不看駝幫眾人。
趙老二見了暗自心驚,忖道:“這清風(fēng)山是道家玄門的流派,武林中排得上號的角色,如若真是清風(fēng)山的高手,自己幫中如何有人是對手?”面上正陰晴不定,忽聽自己身后人群中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清風(fēng)山,很了不起么?”
那道士聽了這話眼神猛地射過來,在駝幫眾人中掃來掃去。駝幫眾人也是嚇了一跳,眼光紛紛看向站立在他們中的一人。那人也不在意,緩緩走出人群,衣服與駝幫眾人一樣,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年漢子。
趙老二一驚:“老吳,你,你說什么瘋話?”原來自駝幫眾人中走出的這人姓吳,加入駝幫三年有余,平日里毫無特別之處,沉默寡言,幫中兄弟沒有與他過從甚密之人,都對他了解不多。
只見那老吳走出人群,對趙老二一拱手:“幫主勿怪,我為躲避一個厲害仇家借貴幫藏了三年行跡,近日聽說那仇家已經(jīng)死了,我便不需再隱匿下去。今日替幫主料理了這廝,以報幫中三年托庇之恩?!闭f罷也不管趙老二臉上驚疑不定,又朝著那道士一拱手:“辰州吳三,領(lǐng)教清風(fēng)山絕學(xué)?!?p> 那道士聞聽,臉色凝重起來:“莫不是辰州吳家拳?”
吳三拉開一個起手式:“家傳把式,入不得法眼?!?p> 那道士不敢輕敵,拔出背后長劍,也亮了個起手式:“貧道平日里練的就是劍,只能用劍和你比試?!?p> 吳三點點頭:“無妨,我只練拳,不算你占了兵刃上的便宜?!?p> 說罷縱身一躍,當(dāng)胸一拳擊向道士。那道士見拳來得凌厲,揮出一個劍花朝吳四雙臂卷去。吳三一招沒有用實,只是為了引道士出劍,見劍光襲來,就收了拳頭,繞著道士走起步來。只見他腳下奇快,眨幾下眼的功夫已繞了那道士十來圈,一開始那道士目光還追著他防他襲擊,追了十來圈后道士只覺有些頭暈?zāi)垦?,只得停下來不再原地轉(zhuǎn)圈,凝神舞劍,把劍在周身舞成光圈護(hù)住自己。
原來這吳家拳最厲害之處就在于步法,這吳三自小學(xué)拳要先在步法上下十年功夫,之后才開始練臂上功夫。又再繞了二十余圈之后,吳三發(fā)一聲喊,忽的矮身伸腿鏟向道士下盤。
那道士正自努力舞劍以防偷襲,被吳三繞得頭昏眼花,忽的吳三攻向自己下盤,道士出其不意,一下子被鏟到在地,他反應(yīng)也算不慢,倒地之際手中劍已向身側(cè)地上的吳三斬去,斬至一半,手腕一疼,已被吳三手成鶴嘴啄中,手中長劍脫手飛出,落在一丈外的地上。緊接著咄咄幾聲,吳三手作鶴嘴狀在道士四肢關(guān)節(jié)處每處都啄了一下。吳三手下留情,并未全力下手,那道士四肢關(guān)節(jié)并未碎裂,但也要有一個月動不了了。
勝負(fù)已分,駝幫眾人揚眉吐氣,那幫主趙老二笑容滿面。而那四分堂的人俱是面容頹喪,那幫主王老四更是面如土色,他本以為重金聘來清風(fēng)山的高手,這次爭地盤是手到擒來,沒想到對方藏了這么厲害一個高手,這下子自己聘用清風(fēng)山高手的重金白花了不說,估計還要吐出一部分生意讓給駝幫才能應(yīng)付過去。
“啪啪啪”忽然一陣掌聲響起,眾人看了一圈,才在不遠(yuǎn)處一棵大樹下看到兩個人,這兩人都是粗布衣衫,普通人打扮,站在樹下也不知來了多久,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手腳修長,身形挺拔,雖然穿著有些土氣,但頗有不群之氣。少年身旁是一個年紀(jì)相仿的少女,釵荊裙布,卻仍掩不住絕色容顏,只是面容甚冷。眾人見了這少女俱是一呆,心中都轉(zhuǎn)著同一個念頭:這少女可真是美麗!二人身旁地上放了一副貨擔(dān),像是一對走街串巷販貨的貨郎小夫妻。
只見那少年拍掌道:“如此曲折精彩的江湖恩怨,當(dāng)真只有行走千里江湖路才能見到!”又朝吳四拱手為禮:“這位吳大哥武功高強(qiáng),有恩必報,而且懂得留手,不置人死地,真是條好漢子!”眾人見他面上表情有些激動,一時分不清這少年是在說風(fēng)涼話還是真心夸獎。吳四只得拱了拱手道一聲:“好說?!?p> 那少年又朝剛被人架起的道士說道:“這位道長,我這里有上好的跌打傷藥,不如你來上幾貼,對你的傷處大有裨益?!?p> 那邊王老四正有一腔火氣沒地方撒,聽了這少年的話,大吼一聲:“哪里來的小兔崽子在此呱噪,給我把他腿打折!”
四分堂眾人一聽幫主發(fā)話,一窩蜂涌上前去,駝幫是惹不起了,一個小小貨郎也敢跟四分堂叫板?
只見眾人一擁而上,把那少年少女團(tuán)團(tuán)圍住,只聽人群中不斷傳來“哎呀,哎呦!”的慘叫聲。
那邊駝幫眾人聽了,心中不忍,覺得那少年因為稱贊了己方而被打,坐視不理有些不夠仗義。吳三剛想喝一聲住手,卻見那圍住少年少女的四分堂幫眾已然全部倒在了地上,一片呻吟。原來剛才慘叫的并非那少年,而是這些四分堂幫眾。
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諸位好漢,你們侵奪別人的生意是你們的不對,得一些教訓(xùn)也是應(yīng)該的。我這里有上好的跌打傷藥,不如你們買一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