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頭和小夜出了摘星樓,李石頭忽的想起一事,拉住一個酒樓伙計問道:“請問小哥,慈縣城外可有一個山神廟?又是如何走法?”
那伙計答道:“客官要去拜那山神廟么?山神廟香火不旺,還要走挺遠的路??凸偃羰窍朐S愿,不如去城里的天后宮,據(jù)說求子靈驗的很?!边@伙計機靈得很,見李石頭帶著個俊俏媳婦,想必不是求姻緣,那就是求子了,因此推薦給李石頭天后宮。
李石頭啼笑皆非,說道:“我就是想去那山神廟,麻煩小哥給指指路。”
那伙計是個愛說話的包打聽,不厭其煩的說道:“山神廟的話,從縣城南門出去走上十里路,左手邊見著一座山,那山叫作慈悲山,往半山上看去,就能看到那山神廟了。不過客官拜過了山神廟,切勿再往山上走,只因從山神廟繼續(xù)走到山頂,有一片廢墟,那廢墟乃是當年魔教總壇。其后是一座峭壁,風景極好但是坡陡路滑,這些年已有好幾個香客都因貪看風景而失足墜崖了?!?p> 李石頭又問:“魔教的事我也聽說過,那山頂現(xiàn)在已無人居住了么?”
伙計壓低聲音道:“慈悲山原本是個福地,后來被武林中的魔教占據(jù),成了魔教總壇。二十年前魔教總壇被白道聯(lián)合剿滅,之后那山頂上已荒了二十年了,自是無人住了,近幾年連游山的香客也不多了,因為據(jù)說那山上鬧鬼,二十年前被屠殺的魔教教眾的冤魂還盤踞在那山上。那些失足落崖的香客們,就是被鬼魂纏上了?!闭f罷探頭往四處瞧瞧,好像是怕慈悲山上的鬼魂聽見他說的話。
李石頭點點頭謝過了伙計,看了看天色已晚,就挑起貨擔與小夜找了個客棧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兩人收拾停當就出發(fā)前往山神廟。走到縣城南門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后面呼喚:“這位貨郎兄弟,且停一下!”
李石頭和小夜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士沖他倆微笑著走過來,這文士身上衣服料子和做工都頗為考究,顯然是個富家翁。
這文士走到進前一拱手道:“叨擾二位,聽說你們有些桃李坊的胭脂水粉,我想給我內(nèi)人選購一些,不知可還方便?”
二人估計是昨日擺攤時有人看到貨品告訴了他,今日特意來買。但小夜不敢大意,李石頭從貨擔拿貨時,小夜袖中銀針在手,假意四處觀看,其實注意力一直在那文士身上。
那文士挑了一盒胭脂,一盒水粉,交了錢連聲稱謝,轉身就走了。李石頭和小夜也就收了攤子出了縣城,天上開始下起小雨,這泰州之西風物植被與中部各州都不相同,別有一番情調(diào),二人穿起蓑衣在小雨中一路說著話,倒也愜意。
只是小夜自離了慈縣就有些心神不寧,這時與李石頭走在雨中,見漫天細雨瀟瀟,心下有些感傷起來?!袄钍^,江湖傳言,那蚩尤戟內(nèi)藏著一個大秘密,乃是魔教至寶'蚩尤大錄',可是真的?”
李石頭道:“應該是真的,那白骨豁出全家性命保護的東西,應該不是假的?!?p> 小夜聽了沉默了一會又問:“據(jù)說那'蚩尤大錄'修習之后,可以天下無敵,那你得了蚩尤戟之后,又做何打算?”
李石頭說道:“天下無敵哪有這么容易,據(jù)說當年驚才絕艷的鳳九翼也沒能把'蚩尤大錄'參習至第七重。我拿到蚩尤戟之后,打算去找到魔教的人,把蚩尤戟交給他們,若是找不到魔教中人,就把蚩尤戟送到小西天去,還是交給白骨,然后就和我沒關系了,咱倆接著當貨郎去?!?p> 小夜聽了心中不以為然,暗想:“那天下第一的誘惑,怎會有人放得下?你現(xiàn)在說的輕巧,不知道拿到蚩尤戟后還能否如此灑脫?!弊焐蠀s沒像往常那樣兇李石頭一頓,只是默默的行走。
此時遠遠的已能看到一座山峰出現(xiàn)在視野中,小雨還在下著,天空中烏云密布,可是獨那山峰之上卻有一片烏云散去,露出一道陽光來,陽光穿過山頂云霧形成一道光柱,正照在那山峰峰頂,景象甚是奇特。李石頭見了頗為驚喜,忙指著峰頂奇景對小夜說:“小夜快看,果然是山頂千門次第開了!”
小夜看了,也覺景色壯美,不由胸中一闊,心中煩憂略減。
李石頭呆呆的看了一會風景,嘆息道:“不知當年魔教做下了什么事,引得武林中白道門派聯(lián)合起來圍剿他們。這山名叫慈悲,可是這一段往事卻不太慈悲了?!?p> 小夜冷冷一笑道:“這段武林典故我是知道的,我的級別可以在故紙堆中看到關于魔教的比較詳細的資料。這魔教本名神羅教,是源自于極西之地的宗教,在中原已傳承了百多年,到了鳳九翼這里融合了中原本土的宗教,創(chuàng)出全新的教義。神羅教是禁殺生的,這慈悲山之名倒也名副其實。只是神羅教教眾行事與中原風俗不同,很是特立獨行,所以從來被中原武林視為異類。至于圍剿魔教總壇,其實是神羅教多年積攢的財物和那本'蚩尤大錄'惹的禍。神羅教不似儒家把商人視為末流,而是極其重視商業(yè),教中每一代都有杰出的商賈,百多年來給神羅教積下了極為可觀的地產(chǎn)與財富。二十年前那些所謂白道門派有的覬覦神羅教財寶,有的覬覦'蚩尤大錄',就聯(lián)合起來給神羅教扣上了'魔教'的帽子,派了奸細臥底神羅教總壇,找機會毒翻了神羅教眾高手,然后白道弟子一擁而上,瓜分財寶。只有蚩尤戟和'蚩尤大錄'一直下落不明。剛見你時你說要去拿蚩尤戟,我還以為你失心瘋了,不想?yún)s是真的。這可是會令武林天翻地覆的消息?!?p> 李石頭聽了瞠目結舌,只覺得不可思議,說道:“原來如此!當初我認識那魔教長老白骨的過程曲折之極,當時就覺得這段往事事有蹊蹺,沒想到真相比我想的還要不堪?!痹傧氲疆敵鯉煾负尾粴w評論這段往事的言語,一時間只覺得世事之顛倒離奇莫過于此。
小夜道:“你若是在武林中行走久了,就會知道為了利益二字,人可以做出多么不可思議之事?!?p> 李石頭沉默了一會道:“我爹娘就不是這樣的人,我看那赫連大哥也不是這樣的人,還有我?guī)煾福闭f到這里停了一下才接著道:“我也不會成為那樣的人。這天地間有如此多有趣之事,有趣之人,何必為些許小利而牽絆,污了自己。”
小夜聽了久久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李石頭,記住你今天的話。不管怎樣,都不要成為那樣的人哦。”心里卻幽幽嘆道:“癡兒,有時候沒的選擇的?!?p>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慈悲山腳下,往半山望去,只見云霧繚繞間,一個小廟在半山若隱若現(xiàn),想必就是那山神廟了。
二人沿山路逶迤而上。這山神廟在山中的位置并不很高,以前多是山中獵戶、采藥的山民或者過路的行腳商人來進貢上香,自山頂?shù)哪Ы炭倝黄埔詠恚慊鹪絹碓降?,這兩年更是幾乎無人再來這山上進香。今日天氣不好,李石頭和小夜一路上山更是一個人都沒碰到。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山神廟前,只見這山神廟只有一間小殿,殿門邊框年久失修,油漆大部分都已剝落,門上一個牌匾,上寫“山神廟”三個大字,殿外一根旗桿,上面旗子早已變作碎布條子,已看不出本來顏色,被細雨一淋,濕答答垂在旗桿上。殿內(nèi)一座金甲山神,塑像身上的金色早已褪盡,身前案幾上長時間無人打掃,積了不少塵土,貢品是沒有的,香爐中幾支殘香,也不知已插了多久。
李石頭與小夜先把案幾整理了一下,擦拭干凈,然后從貨擔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貢果在案幾上擺好,又拿出香來點燃了,兩人一起拜了幾拜,把香插進了香爐。
做完這些事情,李石頭返身出了廟門,來到廟前的旗桿下面,仰頭打量這根旗桿,看了一會轉頭對小夜笑道:“你猜猜看那蚩尤戟在何處?”說罷縱身一躍,攀上了旗桿,手腳交替攀上了旗桿頂端,扯下已成爛布條的旗子,露出戟形的旗桿頂,然后李石頭握著旗桿頂端一提,那旗桿頂端竟升高了一截,如此提了幾下,一根長戟就被李石頭從旗桿桿身中提了出來。
李石頭持戟縱身躍下旗桿,剛想和小夜仔細觀瞧這長戟,忽聽一聲長笑:“原來讓武林中無數(shù)人魂牽夢系的蚩尤戟就藏在這旗桿中,怪不得沒人找得到,誰也不會想到白骨會將蚩尤戟藏在這么明顯的地方!”
隨著笑聲,雨霧籠罩的山間走來一人,身穿一件藍色長衫,遠遠的看不出年紀,但嗓音清越,似是個中年人。隨著藍衫人走近,李石頭仍瞧不出他的年紀,只覺得這人明明離自己不遠,可是他的面容卻看不分明,就像一條熱鬧大街上走過的路人,你看到了他,卻怎么也記不得他的模樣。
只聽得小夜在旁邊顫聲說道:“師,師父......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