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信鴿撲棱棱飛進皇宮內(nèi)院,盤旋了一陣子,最后落在了長安宮的后院里,一個宮女從信鴿的腿上拆下一個小竹管,然后一路小跑把小竹管送到了坐在一處偏殿品茗的長安公主手中。長安公主素手纖纖從竹管中拿出一個紙卷,仔細看完了之后秀美的雙眉躉了起來。
“原來大掌柜一直謀劃的是蚩尤戟。還好沒被他得逞?!遍L安公主站起身踱著步出了偏殿到了殿外,深秋的天空萬里如洗,艷陽照射到皇宮宮殿頂上的琉璃瓦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估計那個疑似噬月天狼的老頭一出現(xiàn),丁一就被嚇跑了,所以情報上并沒有最后的結(jié)果。但其他的眼線也沒看到大掌柜拿著蚩尤戟出現(xiàn),所以說,蚩尤戟的下落依然成謎。”長安公主,或者說“九重天”中代號甲一的紅塵笑,根據(jù)自己得到的情報推測著可能發(fā)生的狀況。
不知不覺長安公主一邊想事情一邊走到了御花園,見御花園門口侍立一人,見她來了深施一禮道:“老奴拜見公主?!?p> 長安公主道:“馮公公免禮?!?p> 那老太監(jiān)抬起身,竟是曾在紅袖招上與李石頭對過一招的馮老。
兩人見過禮之后,長安公主繼續(xù)往前走,馮公公自然的跟在身后。長安公主隨手把小紙條遞給了身后的馮公公。馮公公打開看了后沉默不語。
“聽說今天早朝時御史王禹參了我牝雞司晨?”長安公主沒提紙條上的事,而是淡淡問道。
馮公公在身后也是淡淡答道:“是,是老奴安排的?!?p> 長安公主點了點頭,問道:“左右二相都是什么反應(yīng)?”
馮公公繼續(xù)答道:“二相不露聲色,倒是禮部尚書趙桐跳了出來駁斥于他?!?p> 公主道:“噢?趙桐可不是我們的人啊?!?p> 馮公公停了一會說道:“應(yīng)該是皇上的授意?!?p> 公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父皇啊?!边^了會又問道:“老三那邊的事做的如何了?”
馮公公答道:“三殿下在豐縣推動的事已經(jīng)運轉(zhuǎn)了起來,從三殿下親自去了小西天與元真教之后到現(xiàn)在,七大門派具名的英雄帖已經(jīng)發(fā)遍南楚武林,現(xiàn)在無數(shù)江湖好漢正在前往豐縣的路上呢?!?p> 長安公主點了點頭道:“命泰州至慶州的眼線把招子放亮,盯好有沒有拿著蚩尤戟的人出現(xiàn),特別是李石頭。如果真是噬月天狼現(xiàn)了身,那蚩尤戟有可能仍在崖下,李石頭如果沒死,那蚩尤戟還在他手里?!?p> 馮公公在身后并沒有回答,但長安公主知道這些命令會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傳達下去。
走到御花園的池塘邊,長安公主站住了,遙望宮墻之外的天空,喃喃說道:“不知道這次英雄大會,會不會來一些有趣的人,發(fā)生一些有趣的事。倒是很想去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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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頭從崖底沿山谷走上崖頂,崖頂上已空無一人,他自己堆起的小夜墳?zāi)惯€靜靜立在那里。他又在墳?zāi)骨白艘粫?,呆呆的看著山間浮云,然后起身手提蚩尤戟向山下走去。
半山的山神廟已經(jīng)垮塌了一半,山神廟周圍的樹林也有大片樹木摧折,露出白色的樹芯,仿佛人的骨頭。
李石頭在一面被桌子撐住的墻面下找到了自己的貨擔,里面的貨物還是小夜在上一個縣城買來的。貨擔完好無損,但挑貨擔扁擔被砸折了。李石頭就用蚩尤戟挑起了擔子,走下了慈悲山。
走到慈悲山下的官道上,李石頭茫然四顧。他接收了部分鳳九翼的神識,世界忽然變得很不一樣,之前想把蚩尤戟還給神羅教眾的念頭已經(jīng)沒有了,他知道這戟在自己手里最為妥帖,而且不自覺的開始從神羅教的角度看問題:“既然我已經(jīng)得了鳳教主的部分神識,那就有些責任讓神羅教復起,最起碼要消弭武林中人對神羅教的誤會。”可李石頭對眼下何去何從也沒有頭緒,忽的想起與師父何不歸的約定,“要不就往北境走一遭,與師父匯合,看看北境風光,還可助邊軍抵抗北燕。”
主意既定,李石頭用蚩尤戟挑起貨擔,沿著來的路向回走去。一路上走過的都是與小夜同行之地,有時候走到曾經(jīng)與小夜一起擺攤販貨的縣城,到了之前擺過攤的地方,李石頭在原地擺起貨攤,臉上似哭似笑,看得路人不敢走過來買東西。
一路上李石頭多有風餐露宿的時候,也不覺辛苦,走到哪里就睡在哪里,時值深秋,天氣已轉(zhuǎn)涼,可是李石頭體質(zhì)特異,加上“蚩尤神功”第一重已經(jīng)在接收了鳳九翼神識之后自然達成,在慈悲山上受的內(nèi)傷也已痊愈,所以也不覺得冷。走到縣城就住店,走到荒野就露宿,一路走到臨慶府,李石頭已是邋遢不堪,并不成熟的臉上已經(jīng)長出了不少短髭。
他到了慶王府附近,遠遠的看了一會王府大門。他并不想和熟人說話,只是想著能夠看看熟人,運氣好或許能看到唐風火。但是他看了許久,也沒看到認識的人從王府內(nèi)出入。
此時李石頭心底感到極度孤獨,渴望與人相互依靠,可是又怕與熟人相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理。
他默默的離開臨慶府,挑著貨擔繼續(xù)向北,直至在路邊被左尚喊住。鳳九翼神識中并沒有把所有記憶都放進去,但李石頭看到左尚還是感覺熟悉,立刻就知道是神羅教的弟子,因此立刻說了出來。而李石頭接收了鳳九翼神識之后,眼神與氣質(zhì)有了變化,和鳳九翼有了幾分相似,而且左尚性格中本就有股癡勁,所以才能埋首研究藥草二十余年,也會在一見李石頭之下就甘心拜倒,連李石頭身上仍舊邋邋遢遢都未在意。
路上左尚對李石頭說了豐縣要召開天下英雄大會之事,李石頭一聽豐縣的名字,眼神就恍惚起來,片刻之后才說道:“那我們就去看看,這么多人,一定可以多賣些貨?!?p> 兩人到了下一個城鎮(zhèn),左尚找了最好的客棧,又出去給李石頭買了新的行頭。李石頭也覺得既然有了神羅教教眾前來相認,再如此不修邊幅也不像樣子,就梳洗了一番,換上了左尚買來的行頭,立刻從一個邋里邋遢的貨郎變成了一個翩翩公子。
李石頭看著自己一身簇新合體的長袍,皺眉道:“如此一來,我挑著貨擔豈不滑稽?還是換成短衣襟的打扮,我也舒服?!?p> 左尚對李石頭言聽計從,雖然不喜李石頭作貨郎打扮,但聽了李石頭如此說,就又出去買了短衣襟的衣裳。李石頭換上了這才滿意。若是以前,李石頭必不會接受別人給他買的東西,也不會如此挑剔,但如今他對很多以前在意的事情已不再那么在意了。
有個人做伴,李石頭的心情好了很多,不再有那么強烈的孤獨感,也把腦筋從之前的哀傷中更多的放到眼前事物中來。
一路上左右無事,李石頭就開始琢磨已印在腦中的“蚩尤大錄”。這“蚩尤大錄”乃是絕世武典,所錄武功太多,李石頭無法一一研習,就先從“蚩尤大錄”的核心“蚩尤神功”開始研習。這“蚩尤神功”霸烈非常,練到第二重已經(jīng)可以開山裂石,殺力極強,但是對研習者經(jīng)脈的要求也很高,正常研習者要慢慢循序漸進,萬萬不能貪圖速進,否則就是經(jīng)脈爆裂,走火入魔。因此以鳳九翼只能也只修煉到第六重,第七重遲遲不敢嘗試,直到被當年的大掌柜刺殺未果,才下定決心修習第七重,但二十年過去仍未出關(guān)現(xiàn)身,想是兇多吉少。
而李石頭體質(zhì)特異,乃是天生經(jīng)脈容量大大多于常人的“噬神之體”,加上對于武學的悟性奇高,腦中又有了以前鳳九翼練功的經(jīng)驗,因此用心下來研習“蚩尤神功”,數(shù)日之間已達第三重圓滿之境。
這一日清晨,左尚早早起床。昨夜他與李石頭二人在一鄉(xiāng)村富戶家借宿,這富戶有個院子,左尚起來到了院中,見李石頭已在院中舞刀。左尚看了一會,暗自驚異。他自己武功也不錯,只是遠遠不如他在藥草方面的造詣,但也能看出李石頭現(xiàn)在刀法的神異之處。
李石頭的刀法毫無招式可言,看起來就像隨手舞動,但每一刀都如清晨的晨光,夜晚的星河,刀意籠罩四野,生生不息,連綿不絕。
練了一會刀,李石頭放下刀又拿起了蚩尤戟,架勢一開,渾身氣場大變,揮動蚩尤戟兩下之后已有睥睨天下的氣勢,那鐵戟揮舞起來極具威勢,開合之間似要挑動天地,但奇怪的是鐵戟舞動速度不慢,但是沒有一絲風聲,連一點點空氣都沒有擾動。
左尚隱約知道這是李石頭功力到一定程度時才能做到的“守拙”之境。眼見李石頭有如教主復生般舞動蚩尤戟,左尚禁不住熱淚盈眶。
兩人吃過早點,謝過了富戶,挑著貨擔又上路了。對于這副貨擔,左尚曾經(jīng)問過李石頭,里面貨都已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李石頭不舍得賣掉的與小夜有關(guān)的東西,左尚問他是否就不要貨擔了。李石頭微微一笑道:“這個貨擔能提醒我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做什么。等此間事了,我還要以此謀生呢。你為何要我把飯碗丟了?”左尚聽了也不敢再勸,于是兩人一人背著大藥箱,一人挑著貨擔,就好似一個江湖郎中和一個貨郎搭伴同路,倒是非常協(xié)調(diào)。
一路上這兩個郎中和貨郎的吃住都在上等客棧和酒樓,常常引得其他人側(cè)目,暗想這兩個郎中和貨郎莫不是發(fā)了橫財,來這等酒樓吃飯。兩人也不在意,只管吃喝。李石頭對左尚一路上的花錢照應(yīng)也不在意了,甚至對左尚喊他“教主”也不再阻止,只是堅持一路自己挑著貨擔。
這樣又過了幾日,兩人離豐縣越來越近,時常在路上看到持刀帶劍的江湖人,或三三兩兩,或獨自一人,甚至有的十來人一起呼嘯而過,聲勢甚大。李石頭和左尚二人一個看似郎中,一個是個貨郎,李石頭也把蚩尤戟用布包了挑在肩上,倒也不會引起這些江湖人的注意。
這一日二人正在道上趕路,李石頭忽然看到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青色長袍,腰懸長劍正在趕路。李石頭只覺得這個年輕人的打扮和走路姿態(tài)都非常眼熟,心想莫不是在哪里見過?于是緊走了幾步超過了那年輕人,回頭打量了兩眼,不由得一驚,放下貨擔朝那年輕人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大哥,請問是否姓顧?”
那年輕人有些詫異,但也不失禮數(shù)的拱拱手道:“在下正是長風劍派顧云,不知小兄弟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