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的步子輕快,卻也照顧著身后的兩人。于樂堯上來的時候就觀察了四周,不是熟悉的道路,要回去肯定得費一番功夫,但小姑娘的病是不能拖的,否則真給燒糊涂了。權(quán)衡之下,他也只能找二牛了。畢竟看這孩子還能在山上挖坑鐵定是十分熟悉山上道路的,更何況他娘還是個醫(yī)生。
講不清楚走了多久,翻了幾座小坡,又穿了幾片林,于樂堯只感覺到懷中的溫度越來越高,這樣虛虛抱著,就像一個燙手的爐子。估摸著他們應(yīng)該跟剛來時候的落腳點隔了半個山頭了。
“還沒到嗎?!庇跇穲蛎碱^鎖得死緊,一個疑問句卻配上他冷冰冰的語氣,愣是給人一種催命陳述句的感覺。一點兒也不像平時的他,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的情緒都浮動得十分厲害,一點也沒有平時那種神色淡淡眼神輕飄飄卻能給人震懾的樣子。然而他本人卻渾然不覺。
二牛嚇得一哆嗦,這人好可怕,比娘生氣的時候還可怕。
“先生,到了到了。”二牛彎身鉆過藤蔓繞成的簾幕,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自家小院后門了?!澳铮∧?!二牛回來了。”二車扯著嗓子朝屋里叫了兩聲,又轉(zhuǎn)頭對著身后兩個人,“請兩位先到屋里坐會兒吧,我馬上請娘給這位小姐醫(yī)治?!?p> 于樂堯道了一聲謝,抬眸打量了一眼這間小院。水泥墻青瓦房,倒是與鄉(xiāng)間民宅無異,但院落整潔干凈,圍墻上攀著交疊的枝葉,郁郁青青。于樂堯扶著沈鐘情邁進里間,將她身上披著的黑色西裝拿下鋪在藤椅上才將人放上去。
“娘,快看看這個姑娘,我剛才粗略把了一下,應(yīng)該是受了風(fēng)寒發(fā)燒了?!毕雭硪彩牵5哪飼t(yī),沒道理不會教二牛一些。
二牛拉著他娘的手臂,腳步急促,還聽得見婦女嗔了他一聲。
“娘……啊,先生,你……你快坐下歇歇吧?!倍s@呼,眼前這位眼神能凍死人的先生背對著他,他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數(shù)不清的劃痕和干涸的血跡,可這位先生一路上愣是一個字都沒吭。二牛打心里又對這人的多了一份敬佩。
于樂堯掃了他們一眼,語氣淡下來,“沒事,先給她看。”卷了卷袖口,走到一旁的矮凳上坐下了。
婦女見到自家多了兩個陌生人以及于樂堯背上的傷一張依稀可見舊時美貌的臉上看不出神情,她額間有一顆痣,平添風(fēng)韻,唯一不足的是在左臉咬肌處有一條長的疤痕,一直到頜下。雖然是在山間,她穿的素衣布裙,但那周身的氣質(zhì)卻一點也不似鄉(xiāng)野村婦。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二牛如此知禮了,“二牛,去柜子里拿第二排第四、第六瓶傷藥給這位先生敷上?!睕]有問名字,也沒有問來處,甚至連多的一個打量的眼神都沒有。婦女徑直走到藤椅前,摸了摸沈鐘情的額頭,眉蹙了蹙,又去探她的脈搏。
二牛聽話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去里間的木柜里拿藥了,于樂堯就坐在那里,維持著那個姿勢,一雙黑眸緊盯著沈鐘情。
被那雙眸子盯著,婦女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頭也不回?!澳銈冃≥叄形衣逡叹托?。”
“晚輩于堯。”本就萍水相逢,若是昨晚上的人又找來,還是不要連累無辜人了。“生病的人是家妹,叫于七?!?p> 洛姨頓了頓,“二牛這孩子善良……希望你們傷好后就離開。”后面那句,肯定是洛姨的心聲。
于樂堯瞇了瞇眼,洛姨鐵定不是一個村婦這么簡單,但他也不做深想,點了點頭,“自然,還請洛姨盡力?!?p> 洛姨同樣點了點頭,實在不愿與外面的人有過多交集。這次收留他們確實是無奈之舉,這個小姑娘的病不能再拖。兩人之間仿佛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二牛出來的時候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但他想不出來所幸就不想了,乖乖地去給于樂堯上藥。
“二牛,給這位于堯先生上了藥之后去給娘把昨天摘的草藥理好。還請這位先生敷完藥之后去廚房燒水。”
“好的娘。”
于樂堯這才看向沈鐘情污跡斑斑的衣褲,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洛姨忙著配藥,二牛不時在旁邊打下手,藥配好之后拿給于樂堯煎。喂著沈鐘情喝下了大半碗才算完,但草藥極苦,在喂人喝藥的時候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最后還是洛姨端了熱水幫沈鐘情擦拭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衣服,這一忙活直接忙到了半下午。
小姑娘在床上睡得十分老實,臉上不正常的紅暈逐漸褪下,她緊皺著的秀眉也松開了,看她這樣于樂堯知道是洛姨的藥生了效,也松了口氣。
沈鐘情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早,她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是暈乎乎的。朦朧間看見眼前有個人,“堯哥哥?”
于樂堯擰帕子的手一松,帕子直接掉進了盆里。他抬眸看了看她,嗯了一聲,又重新?lián)炱鹋磷娱_始擰,擰干之后才遞給她。但沈鐘情迷迷糊糊的,又一天沒吃東西,瞅見他遞了個東西過來,張口就要咬,于樂堯及時收回手。他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呆呆盯著他一臉控訴的人,嘆了一口氣。“過來?!?p> 然而剛才被阻止了吃美食的人:“哼!”粉唇嘟得老高,一點都不理會他。
于樂堯又嘆了一口氣,瞬間感覺自己老了幾歲。他起身換了個位置直接湊近沈鐘情,手中的帕子也第一時間招呼上去,沈鐘情被他呼了個措手不及。
“嗚嗚嗚,”她睜大了眼瞪著他,卻被他臉上幾根指印吸引住了目光,“堯哥哥,你這里,”她指了指自己臉上同樣的位置,“怎么回事?”
于樂堯神色淡淡,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懶得回話,給她擦完了臉清洗了帕子端著水就往外走。
昨晚本來他也要給小姑娘洗臉的,誰知道帕子剛覆上去,小姑娘一巴掌就招呼過來了。他氣也氣不得怒也怒不得,偏偏打了他一巴掌的小姑娘砸吧了兩下嘴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了。
這樣照顧人是頭一次,被人扇了耳光也是頭一次,最重要的是被扇了還不能發(fā)作!于樂堯頭疼得厲害,所幸出了門不看這個糟心的。
留下沈鐘情一個人坐在床上思考人生,那個巴掌,她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