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十方廣場上的劍拔弩張,清心小筑則是清風徐徐,楊布衣的心情同小池塘中的游魚一樣,很悠閑。
無花的小院面積雖不大,卻雅致清幽,步步藏妙趣。
堂內(nèi)黃木矮案上有只拳頭大的精巧雕花黃銅盞,盞中點著由醒神草為主料制成的落霞香,此香有安神寧心之效,價格自然不菲,好在楊布衣每月都會送慈云方丈和無花不少。
楊布衣歪著身子,斜躺在細竹編成的軟墊上,看著盤坐在案前,持羊毫小筆書寫感悟的無花,笑道:“你這病怏怏的樣子,多休息才是,莫要累吐血了?!?p> 無花身姿端正,全神貫注,空氣變得安靜,只有風輕輕吹著他白色僧袍和廊下鵝黃色竹簾。
楊布衣訕訕然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山如黛,靈鵲飛旋,他的目光隨著遠處那些飛鳥騰挪漫卷。目光悠悠,從深處慢慢浮出淡淡憂傷,似在囈語,“爸媽,你們不要傷心太久,一生都要平安健康啊。”
硯中墨汁已盡,無花輕輕吐掉胸中濁氣,將筆輕靠硯邊,他滿意地看了看頗有魏晉風骨的字跡,側(cè)轉(zhuǎn)頭,疑惑地看了眼楊布衣,問道:“你爹媽不就在山下?你這語氣聽起來像是隔了千山萬水?!?p> 楊布衣喃喃道:“何止千山萬水,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啊……”話里有濃郁得散不開的惆悵。
無花眉頭微皺,訝異道:“何意?”
楊布衣收回思緒,展顏笑道:“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準確說,我來自未來!”
“哦…………”無花盯著楊布衣眼睛看了須臾,挑了挑眉,他在筆洗中涮洗毛筆。他忽然停下來,目光微動,“你偶有驚人之語,也有許多很新奇的想法,稱得上聰慧二字,但若拐著彎夸自己是先知,那就是你不要臉了?!?p> 楊布衣摸了摸挺直的鼻子,笑道:“哎……做聰明人的師兄壓力很大啊……”
無花嘴角微抽,想反擊兩句,笑了笑還是算了。
“啊…………”
忽然,楊布衣心口劇烈絞痛,絞痛一閃而逝,緊接著,一股空落落的感覺襲滿全身,似乎有重要東西在失去。
“怎么了?”無花看著臉色蒼白的楊布衣,擔心道。
楊布衣雙瞳劇縮,眸光閃動,他心中的不祥感越來越重,隨即道:“你自己保重,我要先回趟落霞村?!?p> 說完,楊布衣已飛掠而出,急速消失在無花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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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廣場上空的云覺察到此間氣氛肅殺,偷偷溜了。
只有風的膽子大些,還輕輕吹著眾人衣衫或頭發(fā)。
“寶輪,許久不見,你倒是越發(fā)張狂了,屁股不痛了嗎?”布袋和尚站在慈云方丈身旁,笑道。
耶律寶輪老臉微紅,上次搶千年人參,他被布袋和尚當著長白派的面給收拾了。
因此,他閉關(guān)兩年多,直到修為難以長進才出關(guān)。
長白山之役,被耶律寶輪視為生平最大恥辱。
每每想到此,耶律寶輪的怒意便如火山爆發(fā),怒火燒得他腦袋轟轟響。
眾人看耶律寶輪的神情,便知布袋和尚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眾人眼神玩味,對布袋和尚越發(fā)敬畏了。
“作死……”耶律寶輪手中念珠驟然甩出,空氣轟鳴。
“轟…………”布袋和尚笑得像彌勒佛,大袖擺動,山風驟急,那壓人心神的念珠被掃回,勢更急。
耶律寶輪伸手去抓,面色微變,那念珠上竟還有道綿力,耶律寶輪手臂微收,終于將其拿住,只是五指刺麻不已。
他驚疑道:“你修為又提升了?”
目光唰唰唰地刺向布袋和尚,布袋和尚只是笑笑,并不答。
薛麗華美目泛光,心中擔憂暫時放下,今日眾高手圍獵少林的事,她也是偶然聽幾個住客說漏嘴知曉的,因為擔心,她才趕了來。
“哦,對了…………慈廣,你趕緊派人去看看落霞村,聽說有人想對村子不利?!毖惾A趕緊道。
不僅布袋和尚大驚,他身后的少林諸僧也驚了,慈云方丈剎那間想到很多,眸光漸冷,他朝明慧道:“速速叫你慈悲師伯帶五十棍僧趕去落霞村?!?p> “弟子領(lǐng)命?!毕惹案饔X站在一起的武僧迅速出列,朝戒律堂急掠而去。
布袋和尚同樣想到很多,不再笑呵呵,目光微凜地看向耶律寶輪:“今日種種,你設的局?”
“什么局?本座聽不明白。”耶律寶輪道。
“如果不出所料,那老夫子此時應該不在村里,三路人馬,齊頭并進,將諸多高手算進來,以他的智慧應該辦不到,他或許只是適逢其會,或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當了棋子而已?!贝仍品秸裳壑谢酃忾W動。
布袋和尚看了眼耶律寶輪,再看向其余幾人:“都說說吧,誰要對落霞村不利?你們又是受何人驅(qū)使?”
松花道長幾人怒不可遏。
“放你娘的狗屁,誰能驅(qū)使本老祖?”
“胖子,說話小心點,別信口開河?!?p> “禿驢,老身就是為報仇而來,至于什么落霞村,落日村,之前聽都沒聽過?!?p> “對弱小的村民下手,我戎狄男兒根本不屑去做?!?p> “我南海劍派雖不能與禪宗祖庭相提并論,卻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敢指手畫腳的?!?p> “報仇而已,何須驅(qū)使?”
耶律寶輪面沉如水,畢竟,任何人被當眾說蠢都是件難堪的事。他好歹是一國之師,問玄境的大人物,如今更被說成是棋子,簡直不能忍。
嘩啦啦………………
耶律寶輪的寬大僧袍無風自動,鼓動如雷鳴,一掌推出。
真氣凝成的白色手掌,有正常手掌的五倍大,關(guān)節(jié)和掌紋都有,栩栩如生。
那手印來得很快,布袋和尚一掌迎出。
嘭……………
兩道掌力在距布袋和尚一丈處炸開,勁氣狂掃四方,周圍樹木嘩啦啦搖動。
“須彌大手印……”
松花道人驚呼,眼中閃過訝異。他自忖這些年頗為用功,劍法大有長進,雖在修為上弱了些,與耶律寶輪打個平手還是綽綽有余的。
薛麗華歡喜地看著布袋和尚,慈溪則驚道:“師弟果然天資卓越,竟將《大力金剛掌》煉至大成。”
耶律寶輪目光陰鷙如隼,大喝:“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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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落霞村已是一地尸體,血氣沖天,扮成販夫的殺手們擦干兵刃上的血跡后,開始放火。
殺人放火,這是毀尸滅跡最好的方法之一。
放完火,他們帶上必需品后飛掠離開,不一會兒,都消失在了山道間。
興許是血氣不散的緣故,也許是火光映照的關(guān)系,白云變得通紅,像在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