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境之外,山風(fēng)獵獵。
正在施術(shù)的突然司祭驚呼,“不好!屋內(nèi)還有一個生員,怎么剛才沒有發(fā)現(xiàn)?”
另一位道,“不知為何,此人靈力波動極弱,直到陣法發(fā)動,才被觀測到……”他們?nèi)嗣婷嫦嘤U,平日里魔族極其狡猾隱蔽,難以對付,這次聲勢浩大的秋招又恰好臨近魔族選王大會,自然會有渴望迅速提升實力的魔族鋌而走險。卻沒料到,這局圍剿做了萬全布置,漏掉了一個遲到的候選者。
但是機會難得。他們默契地想著,誰也不敢說出。
“這生員是哪個世家的……?”
“是嵐溪縣與達慕蘭城燭府的推薦,但都不是族內(nèi)人士?!?p> “燭府名望甚廣,聽聞少當家也是個狂士,這可有點棘手?!?p> “罷了,料魔族一時無法脫出,不如請教下柏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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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池這才從那段話中篩出“貪念”,恐怕就是零之前所言的“魔核”。尋常妖魔,斬殺實體就會潰散;然而對于精神類的魔障,必須粉碎其魔核,不然它們總能潛伏到別處。
“我勸你先擔心一下自己。”零突然道,“教部似乎也早有準備,以落選者怨念為餌,布下了這個‘誅魔陣’,正好將魔物和怨念一同凈滅,嘖嘖,真是劃算。但是如果你無法脫身,恐怕就要陪它一起上路啦?!?p> 青池已被絲線束住。這絲線應(yīng)是魔力織成,即便使用銳器也掙脫不開。魔物固然無法操縱她,她卻也在那金色法陣的誅滅范圍之內(nèi),動彈不得。
“現(xiàn)在有什么用得上的術(shù)法嗎?”
“術(shù)法太低效了,你現(xiàn)在的身體可撐不住?!绷銍u聲呼喝,“一個小魔種而已,捏爆他的頭!”
“這么說,你也不會術(shù)法吧?!彼[眼看著四周的怨靈越聚越多,鐵缽重新發(fā)出了陣陣蜂鳴聲,魔力的涌動愈發(fā)劇烈。一個魔種本就足夠令司祭棘手,待這些怨靈轉(zhuǎn)化完畢,恐怕就無力回天了。
青池雖然不懼冥氣,但是這魔物的煞氣中卷挾著粗糲的惡意,于是令那煞氣如同高速旋轉(zhuǎn)的風(fēng)刃,可穿云裂石。唯有清凈靈氣將之稀釋,才能凈退。
風(fēng)聲在她耳畔細微地回響,令她想起嵐溪主祭的那一次召喚。
“零,你知道怎么召喚神降么?
“知道知道,這就要從天地未開之時說起了,彼時物界和識界未分……”
“——停?!鼻喑夭粌H要警戒前方的貪魔,還要躲避后方的誅魔光線,處境極其危險。“講重點!”
“唉,我剛才說的東西就重要啊。”零輕飄飄地抱怨,“人類所謂的‘神明’本身不過是一種超然法則。降神的法式并不難,關(guān)鍵是神明是否‘回應(yīng)’。若有因緣為媒介,合適的容器,和一定靈力來啟動,凡人也能暫時成為神明的代行者,借用神力達成目的……”
青池摸著懷中的海螺,這葛婆婆托付給她的圣物外表并無特殊。眼見腹背受敵,零又只會扯嘴皮子,她只能傾力一試。
“一切的黑暗中以你為宰,發(fā)生與未生之事以你為界……”
她緊緊握住那海螺,直到手心的血流過螺殼表面凹凸的脈絡(luò)。那血跡很快被貝殼所吸收,隱隱泛出潤澤。耳畔仿佛回蕩起久遠的潮聲。
潮聲里有那座遠去的神殿,因為晦暗而顯得無限寬廣;那暗室里回蕩過她徹夜的唱誦;無影的冥火搖曳,盡頭的神龕永遠隱沒在暗中。
誅魔的金光從背后穿過她的身體,喚起萬千針刺般的痛覺。她一手指地,忍著疼痛呼喊,“此、請、神、降!”
像是一陣輕風(fēng)拂過。八道伏魔的光芒輕輕閃爍了一下。
冥冥中仿佛降下一層凜冽的夜色,此外再無其他變化。沒有燦爛的神光也沒有強勢的神威。
人類的女孩忽然一滯。“零啊,那個暗神……他叫什么名字來著?”她嘶聲問。
“你不要命了!”零難得地大為光火,低吼道,“在‘請神式’當中瞎問問題!再說,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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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祭司操縱著誅魔之陣,卻聽身后傳來一聲輕咳。
“柏舟大人!”
司祭們一齊向突然出現(xiàn)的青年行禮。但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這青年保養(yǎng)甚好的皮膚上綴著些許青白的胡茬。他頭戴一頂漆黑的紗冠,淺亞麻色的頭發(fā)細碎地攏在腦后,隱約露出細長柔滑的眉眼。
“各位,情勢已變?!卑刂凼种谢\著一把折扇,輕輕點在祭壇上。他不等司祭發(fā)出疑問,便答道,“被你們漏掉的新生,剛剛展開了召神陣?!?p> “離境惡濁,諸神避之不及,我們都未曾成功召神,才出此下策……這一介新生,沒有因緣法器,如何開陣?”司祭們一時難以置信?!凹幢闼_實開啟了召神陣法,目前法眼虛空,并不見降神之真名。”
柏舟饒有興味瞇起眼睛,語調(diào)總是微微拖著,不緊不慢道,“因緣媒介本不拘形式,只要緣業(yè)足夠深厚,無需依靠外物便能召喚,譬如一神之主祭……”
看著場下呆滯的眾人,柏舟眼波流轉(zhuǎn),“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雖然沒有呼喚‘真神之名’,這個召喚陣卻在形式上成功了,或許是因為,這位降臨的神……本就無名?!?p> 司祭們將信將疑,試圖去操縱靈識進入誅魔陣一看究竟,然而發(fā)出測探的靈氣全部被駁回,仿佛有無形墻壁隔絕了他們的探視。
“此處已為神境,諸位,不如拭目以待吧?!鼻嗄晔┦┤宦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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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回到了幼年的神殿,獨自面對幽懸的黑。
亡者中的生者,生者中的亡者。冥河兩道,水流湍湍。
再轉(zhuǎn)身,誅魔陣似乎暫時停滯,在外圍安靜地閃爍光芒。貪魔束縛她的黑線也一并斷落,她暫時恢復(fù)了行動力。
“所以召神……成功了嗎?”
那少年似乎正生氣,沒有立刻回答。卻聽對面的貪魔發(fā)出了大笑,“是否成功又如何,你召喚的這個,可是傳說中的暗神?哈哈哈,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會召喚暗神現(xiàn)界,你還真是個人才。”言語之間,竟是完全不將凡人的神降和暗神放在眼里。
“暗神怎么了?!鼻喑囟迥_,逼問零?!艾F(xiàn)在能開大招了嗎?”
“……”零的情緒顯得意外低落,“一般神明的神力,和他的事跡有關(guān)。”
而暗神最主要的事跡……就是被諸神與世人遺忘了。
無名之神最難應(yīng)召,召喚之后又難以行使。是以古往今來,從未有人試圖呼喚這個無跡可尋的秘神。
閃了老腰
今天難得用上了點存稿……感謝大家的投票和打賞啦! 以及這一節(jié)蠻多伏筆。日后大家如果二刷,注意別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