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池在雪獵的脖子上系了一壺酒。
“去吧,這也是你們的節(jié)日。去與三長老一起慶祝吧?!?p> 高大的白狼靜靜地望著她,抖了抖耳朵,繞著青池走了半圈。
“我沒有關(guān)系,這里很安全?!鼻喑厝滩蛔∮?jǐn)]了一把白狼的后頸。月光之下,雪白的鬃毛閃著銀亮的光輝。
“去吧?!?p> 白狼引頸清嘯一聲,回首望了她一眼,才疾風(fēng)般地離開。
青池明白雪獵的愿望是與她一起去狂歡,但是此刻她并不想見到任何人。七夜節(jié)反常的節(jié)律令旺盛的靈息不斷翻涌。常人感覺不出,但對她來說卻如風(fēng)潮鼓噪?;蛟S因為“邊界”的淡薄,她甚至很難從四周分離出自己的意識。
于是她向無人的山溪走去,晚宴的歡鬧聲恍如隔世,忽遠忽近。夜中溪水反射著躍動的碎光,將周圍映得斑斑駁駁。
隨意找了塊巖石坐下,她正要小憩,不料天木斷頁從衣襟中滑落。
她急忙側(cè)身去撈,然而斷頁兀自落在一個石臺前面,宛如一道插好的屏風(fēng),開始熒熒發(fā)亮。
這次光幕是由許多不同角度的場景疊加在一起的,仿佛圣木的每一片樹葉,都是一只眼目。她眼花繚亂地適應(yīng)了一會兒,辨認(rèn)出里面有影影綽綽的人。
“行啊,你還有這么一手。”青池贊了一聲,獨自過節(jié)的郁悶也消退了。她有預(yù)感,這次一定能看到完整的八卦,立即摘了些野果在溪水中沖洗,準(zhǔn)備圍觀時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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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七夜節(jié)前的第六夜,空中無星月,只有圣木祭壇四角燃著淡淡的祭火。
天木的根基祭壇在森林的最暗處,也是地上眾多天木祭壇規(guī)模最大最神秘的一處,詭秘而晦暗。祭壇核心旁人無法靠近,甚至連大部分靈族司祭都不知其中的完整境況。
當(dāng)薇瀾公主跌跌撞撞進入視野時,一切又重新有了光彩。只是這位小公主闖入無人的祭壇,一時迷了路。祭壇帳幔無風(fēng)而舞,影影幢幢,她找不見出路,抽泣起來。
靈族是遠古羽人的一支,與圣木伴生。古時圣木高聳入云,成年羽人皆可展開羽翼自如飛行。薇瀾公主自幼如明珠一般在森林中長大,因美貌而聞名于世。如今她快要成年,卻仍無法展開背后的靈翼。一直溺愛她的長老們,對此也開始多有微詞。
于是之前所有的盛名,反而變成了指責(zé)和負(fù)累。
靈族許多重要儀式都圍繞著圣樹在空中舉行,作為王族她卻一直缺席,也是一種瀆職。最難挨的時候,她甚至想過毀去這詛咒一般的美貌,結(jié)果卻在密林中迷了路。
與大多數(shù)淡漠自持的靈族不同。她不喜歡幽暗的森林,尤其害怕密林中心的這座祭壇。靈族人相信一木一葉,皆有眼目,能夠洞悉世事。即使在林中長大,她從小就感覺到這片密林與別處不同,仿佛被窺探一般,散發(fā)著某種古老的陰森。
然而在盛大祭典的前夜,竟然只有圣木周圍是寧靜無人的,可以放任她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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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池意識到這是接續(xù)之前記錄的另一視角,隱約記得即將有什么登場。天木記錄中的視角和時間不是線性的,有許多交疊。
作為鬼族中的異類長大,青池對于小公主的沮喪她有些感同身受,一時也激動起來,嚼著果子說道?!凹佑吞炷荆∧憧梢缘?,切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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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仿佛被濃墨潑過,更加地暗了,更襯出天木散發(fā)著淡淡的輝光。四下無縫,金色的樹葉在秘密的節(jié)律下娑娑作響。低頭抽泣的公主并沒有注意到,天木通身忽然浮現(xiàn)出閃光的金色紋路,自上而下直抵樹的根基。
一個少年的背影突然在祭壇中央出現(xiàn)。
它就像是憑空直接走出來一樣。存在的邊界突然被打碎,聲音被點亮,光芒被彈奏,芬芳可觸摸。當(dāng)它落地,四角的祭火一齊升空,無形的威嚴(yán)令整個森林都發(fā)出了低顫。
光彩照人的薇瀾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私闖的秘密祭壇為何是禁地。她抬起優(yōu)美的脖頸看去。少年渾身的皮膚蒼白得仿佛沒有血色,并且套著一種奇怪的硬面織物。織物表面不斷幻化著珠灰和藍紫的光芒,仿佛彎曲了一段清晨荒漠的霞光。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上層天界的一種天衣。
然而與光華流轉(zhuǎn)的天衣相比,尤其與明艷照人的公主比,這少年根本稱不上一個天神。它初落地,頭發(fā)披散,肢體動作粗率,單手叉著腰,散發(fā)著漫不經(jīng)心的野氣。
青池腹誹,這人看起來實在太糙了,怎么配得上千年美人,還是早點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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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是最簡單的無袖套頭款式,露出修長的四肢和赤足。但它不太在乎這件霞光般的天衣如何珍稀,只是勉強的妥協(xié)。它似乎討厭一切會阻礙行動的附著物。
少年有一頭霧靄般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肆意披散著。似乎感到有些礙事,它晃了晃頭,順勢將長發(fā)拂開。舉起右手握著的一支燭臺,燭臺在靠近長發(fā)時,自發(fā)地變成了一只發(fā)環(huán),主動將長發(fā)束在腦后,甚至還左右甩動一下,測試位置是否合適。
看到這熟悉的狗皮膏藥行為,青池眼前一黑,忽然有一種非常糟糕的預(yù)感。
黑暗的森林中一陣勁風(fēng)拂過。祭壇中出現(xiàn)的少年轉(zhuǎn)過了身,就像一本古老災(zāi)難的記錄被再度翻開。
它的面貌如此普通,放在人堆里也不會顯得出挑,只有眼角和耳廓稍微尖利一些。雖然是個少年的模樣,它卻像幼兒一般不習(xí)慣做出表情。唯一的亮色是那一雙青藍色的眼睛,在樹下的陰影中無邪而漠然地閃爍著。
青池?zé)o言地瞪大了眼。她認(rèn)出了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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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去的噩夢都疊壓在一起,層層向她墜來;她仿佛再一次墜入了夢境的底層,在那個深處的監(jiān)牢中,看到了邪氣化身般的自己!
盡管容貌上有一些微小的出入,但這雙眸毫無疑問與她同出一源;同時,盡管他們?nèi)绱讼嘞?,青池卻能肯定,它的內(nèi)在,與自己完全不同。
她無法用語言描述這種不同。它如此磅礴單純,又如此冷漠暴戾,可以輕易地踏破善與惡的界線,隨意地毀滅或給予,隨時開始或結(jié)束,而沒有任何顧慮。哪怕是透過天木的記錄看到它,青池全身也因為警覺和恐懼而緊張著。
她這才明白為何魔王繼承者的稱號是最令人戰(zhàn)栗的。
這就是真正的“圣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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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屏中的少年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了圣木,仿佛感應(yīng)到了她的視線一般。青藍的視線直視著光幕。但這是不可能的,青池安慰自己,他們之間隔了整整兩個紀(jì)元。
“你……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嬌小的公主終于發(fā)出了質(zhì)問的聲音。畢竟她仍然代表著這里的主人。雖然聲音有些顫抖,青池幾乎要稱贊她的勇敢了。
閃了老腰
下午上課的工作室沒網(wǎng)……回來吃點東西改完,竟然就十二點了。 最近國內(nèi)疫情好像蠻嚴(yán)重,希望大家平安過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