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常做役工,青池比巡察組更熟悉紀古塔內(nèi)部的結構。
她背著少年,仿佛拽著引線放風箏。但那個浮空的標志只能指引大致方向,她的目標是把風箏在樹上多纏幾圈,以爭取些許時間。不知不覺,她在迂回中進入紀古塔的地下。
離開陽光的照耀,紀古塔粗糲的石砌地道彌漫著某種不可言說的陰冷。她輕聲穿過幾道半圓的拱門。再往下走,光源就不再來自火把,而是照明的法術了。
然而下一層的臺階已是一片昏暗。法術的光芒也已熄滅,仿佛有人鋪好了一座深淵,恭候她的到來。
這倒省事。她腹誹。免得她動用三腳貓術式了。
地下沒有出口。她逐漸放緩步伐,卻不是因為慌張。這是她早就習慣的“捉迷藏”。既然逃不脫,不如找個“鬼”也進不去的地方,藏好自己。
——這世上的門扉,既阻擋你,也阻擋追趕你的。誰先進入那房間,就是擁有它的主人。
*
她在黑暗中小心地摸索。
誠如宋老先生口中印證過的,紀古塔地下有一座保密級別極高的禁庫,封印著許多危險的經(jīng)卷。相傳這禁庫有三重封印,至少同時湊齊至少三位長老祭司的準許才能打開。否則,即使是西廷祭司長本人下令,也未必有效。
“八方之風!”她背靠這墻壁,低聲道,“為我指示,那隱匿的所在!”
只有她能“看見”的淡金色軌跡在半空抽動、凝聚,仿佛一個被操控的線團,尖端不斷向前延伸,扎入黑暗的深處。
青池跟隨那道蹤跡跑去。凡是隱秘的所在,都不會使用固定的門扉。但只要存在門扉,就必定有跡可循。
終于,她在拐角的一處小壁龕前停步。
至少十名隊員已經(jīng)聚集在紀古塔的地道入口。等他們解除門禁,再趕過來,要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她斂回心神。哪怕最后成功潛入禁庫,現(xiàn)在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會暴露她的痕跡。
神龕里杵著兩盞燈臺,內(nèi)里的神座確實空的。她屏住呼吸,握住左邊的燭臺底座,旋轉(zhuǎn)了三圈。
雖然有莫名的“通行”之力,但前提是找到門在哪里。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就在不久前,這里有被“打開”的痕跡。旁人或許發(fā)現(xiàn)不了,但無法逃過她的感知和風息。
闖入者必然不是省油的燈,可她現(xiàn)在也無可選擇。
“抄個作業(yè)都不省心?!彼猿暗?,一邊在手心幻化出銘牌。
“沉睡之地!我無意將你驚擾。如你保守你的沉默一樣,我也有必須守護的秘密。一切尚未到揭發(fā)的時刻,且讓我暫時等候,在這道路的盡頭。”銘牌在她手中淡淡閃耀著。
“——得證此名,萬路通行!”
*
青池在禁庫中打了個轉(zhuǎn)兒,才站穩(wěn)。
禁庫的開啟方式與其說是打開門,倒不如說是激活了傳送入口。難怪她聽說,這是一道移動的門。
“別大意?!鄙倌暝谒澈蟀l(fā)聲?!皠偛拍阋惨娺^了,有人違令開啟了禁庫。能夠趁西廷大祭司長出行之時打開禁庫的,可不是什么善茬?!?p> “知道知道?!毙∏嘣诜讲诺淖分鹬邢牧瞬簧袤w力,如今暫時安全,她蹲在角落歇息。
越是緊急的時刻,越要保存體力。
“你知道個屁。”在禁庫中,少年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拔kU的不止是闖入者,還有這禁地本身……你可千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大家都逃課,何必互相為難……再說了,我又不是黎琊那種學癡?!鼻喑孛靼琢愕膿鷳n,但她對自己的懶惰充滿自信,信步在書架之間游弋。
“龜龜,我好像看見了《神魔外傳》?”青池有些激動,“不會是《神魔傳》的后續(xù)吧!”
“……”
禁庫中沒有燈光,一切仿佛籠罩在煙塵的陰云中。狹窄的空隙只適合身量嬌小者行走。這種無形的壓抑氛圍令她想起了式微曾經(jīng)打開過的上下祭院舊庫。
除此之外,若非知道身在禁庫,尋常人很難發(fā)現(xiàn)這些書有什么異樣。頂多是年代久遠,泛黃落灰罷了。
“危險的東西,總要借個熟悉又普通的樣子隱藏?!?p> 她忽而聽到一陣嗡嗡聲,像是密密匝匝的無意義低語,或是一群蟲豸擠在角落。
這些書卷沒有只有統(tǒng)一編號,沒有標出題名,大多連封皮都已經(jīng)重新裝裱,抹殺了一切表面特征。這似乎也是為了阻撓闖入者快速翻找,或者這樣就能……永遠隱藏在黑暗里。
但這種程度的偽裝并不能阻擋零的超感?!翱磥碛胁簧偈撬姆絿至?、天神位階確立之前的東西?!?p> “……舊神禁咒?”
“也許吧?!鄙倌甑恼Z氣有種奇異的憐憫?!皞髡f舊時,術式的使用沒有任何限制,因而引發(fā)了一些災難。那段時間幽界天天加班,別提多忙了。”
“奇怪,如果真是那么危險的東西,為何不直接銷毀呢?”
“那是因為你并不理解什么是‘危險’?!鄙倌晁坪跻庥兴??!澳軌蚍Q得上危險的,須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只是人們暫時無法掌握運用之法,或沒有應用之地,又怎會輕易放手呢?”少年對那些經(jīng)卷并無興趣,仿佛一個越獄者,帶著一絲諷意看著仍被束縛著的、過去的同伴?!澳憧催@些研究禁咒的書籍,幾百年前,血祭人牲才是最流行的;誰知后世之人,又會如何看待我們呢?誰知我們不是一樣的愚癡,為了片刻存活,而在底線上下掙扎呢?”
青池隱約覺得它在透露什么,卻抓不住線索。有些東西可以被掩埋,但不能被殺滅……
……它本就不生不滅。當它醒來,則一切絕滅;當它沉睡,則萬物殘喘?!?p> ——所以今夜,安睡吧!每日一次的、最接近死的沉眠,是它唯一給予世人的垂憐。
她忽然覺得非常冷,仿佛身處深淵那種被極限包圍的冷。她期望某些事情最好永遠不要來臨,但另一方面她明白,一切都早有注定。
猶如三大詩篇的確切,和第四斷章的懷疑。
“什么人?”
沉思中的青池,手肘不小心觸到了書架。明明她一直在和零對答,卻沒想到,被這樣的小動作暴露了。
幾排書架之后,響起了一前一后兩個腳步聲。毫無疑問,這就是先于她到來的闖入者!
——這世上的門扉,既阻擋你,也阻擋追趕你的。誰先進入那房間,就是擁有它的主人。
冷汗貼著面淌下。她沒有余裕深思暴露的原因了。當務之急,是糊弄過去兩個,甚至三個大祭司級別的闖入者!
閃了老腰
這幾天我們和髪國你追我趕,一頓發(fā)力之后暫時不敵……唉,主干線三站地外有學生確診了,我也是佛了orz